《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32、向死而生

　　绝对零度：为我默哀吧。
　　阿土娘：啥？
　　绝对零度：为了我无疾而终的恋情默哀……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枯萎）
　　阿土娘：你有毛病啊？是你自己搬走的好不好……
　　绝对零度：不错……因为我怕出事，毕竟孤男寡女的，万一天雷勾动地火……
　　阿土娘：……您多虑了。
　　绝对零度：……经过这次多虑，我终于想明白了，纠缠不清的感情，是我最不想碰的，我绝对不要介入别人的故事，其结果无非是成为一个不起眼的注脚！
　　阿土娘：您说话越来越文艺了……不过我倒觉得吧，不介入别人的故事没错，可这也不妨碍你书写自己的故事啊。
　　绝对零度：哼……看缘份了。
　　阿土娘：啥意思？
　　绝对零度：我都搬出来了，还能有啥意思？要是这次分得开，那就省心了；要是分不开……我也就认了。
　　阿土娘：……你这是不是可以算作，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欲迎还拒欲求不满？
　　绝对零度：……您真有文化，懂那么多成语……

　　向聂瑞瑞倾吐心声在颜暖来说是最好的发泄方式，她肚子里其实是被好友逗乐了的，可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严肃样。
　　因为南风走了进来。他并没有朝颜暖这儿看上一眼，只是在办公桌前整理自己的东西。张默也和他一样忙着跑进跑出，将自己的东西挪到另一间办公室去。
　　南风回公司上班的那天，徐放决定将策划部和设计部彻底分开。因为公司最近又来了一批新人，有搞策划的也有搞设计的，徐放便干脆让策划部的南风和张默搬出现在的办公室，又划出一间办公室专门作策划部，颜暖现在的办公室就作为设计部，免得两个部门的人混在一起办公互相影响。
　　之前是她搬家，这回是他搬办公室……这下真是彻底分开了，颜暖心想。
　　要搬电脑的时候，袁杰新出现了，小谢也出现了，一个帮他搬主机，一个帮他搬显示器，南风忙说自己来，他们却连争抢的机会都不给他。不一会儿又出现几个同事，都是来帮南风搬东西的，前台的小姑娘也跑过来，帮着他抹抹桌子整整抽屉。而张默这个大美女愣是被这群热情的同事忘在一旁，只得自己一个人搬电脑。
　　南风也同样被晾在一旁，看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干活儿了，他在感激的同时，却也觉得尴尬和无奈。
　　上次在饭店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他的病情自然再也瞒不过众人。这下搞得全公司都知道自己的病，或许还有那么几个敏感的人通过那天的事猜到了他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想到此处，南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只是不想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尽管知道这不太可能。
　　神游半晌，同事们将他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回过神来，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颜暖。可她躲在电脑后头并不露面，只能看见她办公桌挡板上的影星海报。
　　南风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地走出了设计部的办公室。

　　自从南风出院回公司上班以后，徐放很快就注意到他的情况似乎一直不太好，常常脸色青白，眼圈发黑，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有时去办公室找他，就见他趴在桌上睡觉。徐放心里担忧，可每次问他，他只说是睡眠不足。
　　某次全体员工例行会议的时候，他又是低着头垂着眼，胳膊肘搁在桌上，一手支着头，一副犯困的模样。徐放看不下去，便要南风去他的办公室等他，说是一会儿有事找他单独谈。话虽如此，其实却是要他去休息，南风自然明白，自己也确实强撑不住，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同事们也看出南风精神不好，脸上都露出或同情或担忧或关心的神情目送南风离开，惟有颜暖低着头，如往常任何一次会议一样，无所事事地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徐放扫一眼颜暖，始终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匆匆开完会，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南风斜靠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徐放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桌前，静悄悄地办了一会儿公，南风才终于醒过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徐放的办公室，慢慢地坐起身，却又闭上眼，脸色发白。徐放忙坐到他身旁，替他抚几下背，感觉他心跳很乱。
　　“……几点了？”南风低声问。
　　“快下班了……怎么样，没事吧？”
　　南风摇摇头，不说话。
　　“哪里不舒服？”
　　“……晚上没睡好，到你这儿补觉了……”
　　徐放皱眉，“你都几点睡？”
　　南风笑一下，“睡得早……醒得也早。”
　　“你几点醒？”
　　“……三点。”
　　徐放吃惊道：“三点！你那是醒得早？你那叫失眠！”
　　南风苦笑着揉揉太阳穴，“最近常这样，醒了就睡不着……白天补上就行，没事。”
　　“这还没事！”徐放皱眉瞪眼，“要不你还是在家休息一阵吧……”
　　“不用……你要我在家干吗？白天黑夜只睡觉？真想闲死我……”南风说着咳嗽起来。
　　徐放在他后心上用力揉几下，看他苦着脸一副难受的模样，又问：“怎么会忽然醒了就睡不着？是不是心脏难受？”
　　南风犹豫一下，倒也不打算隐瞒，只点了点头，“也不知怎么了，半夜老是心悸，有点动静就惊醒了……”
　　徐放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我看你还是回医院去……”
　　南风立刻摇头，“刚出来就回去？”他自嘲地一笑，“还是算了。”
　　“老这样可不行，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原本……”原本还有个人可以照应一下，可这话只在喉咙口打个转就被徐放咽了回去。
　　南风垂着眼，像是没注意。
　　徐放想了想，“这样吧，我去你家住上一阵儿。”
　　南风一愣，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主意，“不用了吧……我没什么……”
　　“你没什么，可我不放心！就这么定了，今晚就去你家！”徐放当即拍了板。
　　南风又是感激又是无奈，垂着眼默然半晌，忽然轻声说：“师兄……我其实，有点害怕……”
　　徐放一愣。
　　“以前我总觉得，就这么在睡着的时候死了……在梦里死去，不知不觉的，没有痛苦，也很好……”他微微笑一下，“可现在我……忽然开始怕死了。”
　　徐放愣愣地听着他说。他的眼神移向窗外，逐渐飘远。
　　“忽然觉得害怕……如果就这样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不想这样。至少，要有弥留的时间，可以最后看一眼世界。”他转回视线，望着徐放，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师兄，活着真好。”
　　徐放心里一酸，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肩，狠狠地用力抓紧，又晃了两下。“南风……别瞎想！不会的……会好的！会的……”
　　南风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微微一笑，“抱歉，说这种话……我没事，呵……睡糊涂了。”
　　徐放点点头，想再说点安慰人的话，喉头却哽住了。他只好拍拍南风的肩，“……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先回趟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来，跟你一起回去。”
　　南风听话地点点头，又躺回沙发上，闭上眼。
　　徐放走出办公室，低着头从员工中间匆匆走过，直到来至楼下钻进自己的车里，这才敢伸手抹一把眼睛。

　　徐放在南风家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却因为工作上的事需要出差数日。他不放心留南风一个人在家，想来想去，某天上班的时候把颜暖叫到自己办公室，把大致情况跟她说了说。
　　颜暖听后却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你可以叫小袁，或者小谢去照顾他嘛，都是男人还方便点。”
　　“我要找他们他肯定不愿意，到时候又要逞强……而且你比他们熟悉他的情况，万一有什么事处理起来也比较有经验……”
　　“……拨个120要什么经验……”
　　“颜暖，你！”徐放气得直瞪眼。
　　颜暖却黑着一张脸，“那他干吗不去住院？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就知道逞强，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逞强……那要是我也出差了呢？要是小袁小谢小杨小张都去出差了呢？那他是不是就……”忽然说不下去了，她忙撇着嘴扭开了头，看上去像是比徐放还生气。可徐放还是看到她的眼睛有点发红，他愣了几秒，心中暗叹一声，放软了语气。
　　“他不是不肯去医院……前天晚上才刚去过。”
　　颜暖一愣，转回脸询问地看着徐放。
　　“……他夜里忽然醒了，说喘不上气，我连夜送他去了医院……幸好没什么事，吸了氧就好了。本来是想住院的，可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主要是心情不好……”徐放说着看了颜暖一眼，“记得他上次住院的时候和他住同一间病房的老大爷吗？”
　　颜暖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晚上没了。”
　　颜暖愣着，说不出话来。徐放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抢救了好几天，没救过来……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他家里人的哭喊声。”徐放又叹一声，“他倒没说什么，是我不想他在那儿呆了，就又把他送回家。不管怎么说总是家里清静些。”
　　颜暖好一会儿没说话。“……医生怎么说？”
　　“还是那几句……要他好好休息。”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颜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也很忙的，才刚搬过去，屋子都还没收拾好……”
　　徐放一愣，又有点上火，“一间租来的破屋子你有什么好收拾的？”
　　“白蚁。”
　　“啊？”徐放呆住。
　　“有白蚁，我要灭蚁！”
　　徐放呆愣半晌，搞不懂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开得出玩笑来。“白蚁？有白蚁早就塌了你还能住吗！”
　　“塌了压死我变成鬼缠着你！”颜暖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力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