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28、别人的故事

　　颜暖和罗阳说是网友，却不是在网上认识的。他们是相亲认识的，牵线人就是沈佳琦。
　　至于沈佳琦和罗阳的关系，其实说近不近、说远是真有点远。
　　沈佳琦是个热心肠的人，由于某次有意无意的撮合，促成了学校一对年轻同事的美事，她便被冠以“红娘”的美名。后来有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特意来找她帮忙，说是自己一位好友的同事的亲戚的邻居家有位挺不错的小伙子，长得帅，人又好，工作也稳定，可至今没有哪家的姑娘开眼要了去。介绍完小伙子的具体情况后，女老师便问沈佳琦手里是否有货。
　　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有事相托，沈佳琦不便推辞，正好手里有货，便应承了下来。
　　她手里的货，就是师妹颜暖。而那位女老师的好友的同事的亲戚的邻居家的小伙子，正是罗阳。
　　对于相亲这种老掉牙的事情，颜暖没有多大兴趣，但也并不排斥，自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后，她在父母亲戚以及师姐的威逼利诱下已经陆续见过不少相亲对象，只不过结果往往和她大学时没什么两样——不是一顿饭后再也不联系，就是成了死党。搞得沈佳琦总说她要求太高，恐怕没人能入了她的法眼。
　　她和罗阳就属于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那种。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她要求太高。毕竟面对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感觉非常好，简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向明月、月照沟渠……这个说法显然夸张了一点。
　　真实情况是，罗阳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人。
　　那个人，就是云轻轻。
　　而罗阳和云轻轻的相识，也和沈佳琦有关。
　　话说当初云轻轻仍在和南风交往的时候，沈佳琦已经是徐放的女朋友，有了这一层关系，四人自然而然相识了。几次接触下来，沈佳琦跟性格相对内向的南风同学始终没有混得太熟，反倒是跟云轻轻还比较好说。
　　后来云轻轻和南风分了手，眼看师弟身心受创远走他乡，徐放自然是生小师妹的气，可沈佳琦身为女性，却更能理解云轻轻的心情，因此一直和她保持了联络，有时还会约她出门散心。
　　罗阳就是在那时认识了云轻轻，可以说，他对她一见钟情。他曾明确地向沈佳琦表示，希望沈老师能够穿针引线、从中撮合。
　　只可惜那时云轻轻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这座城市。罗阳知难而退，这才有了后来和颜暖相亲的事。可其他女人见得越多，便越觉得非此人不可。到头来七拐八拐，最后还是把那女孩拐到了手——这是颜暖的说法。
　　虽然谈不成男女朋友，但当当普通朋友也未尝不可。与罗阳的那次相亲之后，颜暖和他交换了□□号，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网友。很快她就得知他追到了喜欢的女孩，也很为他高兴了一阵；但又很快，她听说他和女友之间仍有尚未解决的问题。那个问题，事关另一个男人。
　　她也曾向师姐打听过这件事，沈佳琦只告诉她，那女孩有一个忘不了的男人挡在她和罗阳之间，可具体的却不曾向她细说，可能是因为不便透露云轻轻的事。
　　好在颜暖对此类错综复杂的情事一向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多问，因此她始终不清楚云轻轻的过往，只是有点替罗阳不值，总觉得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摆在眼前，那个幸运的女孩儿还不好好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后来又在□□上听罗阳说那男人回来过，害得他和女友吵了好几回，颜暖不禁义愤填膺，在网上骂了那个不知名男一大通，因为她最烦那些感情上纠缠不清的男人，拿不起放不下，小里小气，软弱无能，一点气魄都没有，简直不像个男人！
　　记得当时罗阳还笑话过她，说她快要得厌男症了。可颜暖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她自己做事向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此就特别讨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当然那些话她也是说过就忘，后来罗阳不再提这些烦心事，渐渐地两人各忙各的，联系少了，她也就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没想到，那个早在几年前就被她无故骂了的男人，竟会是南风……

　　理顺了思路，搞清了其间的联系，就会发现，其实一切巧合都不是意外，一切偶然也都是必然。
　　听完了沈佳琦的答疑解惑，颜暖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这……也太巧了吧。师姐，干吗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罗阳现任女友的前任男友，就是你的房东？”
　　颜暖点头。
　　“是想找个机会说来着，这不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掉坑里了嘛……”沈佳琦看着颜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揶揄还是担心。
　　“……算了。”颜暖叹口气，在病房外的长凳上坐下了。
　　沈佳琦坐在她边上。另一头坐着徐放，他的脑袋靠着雪白的墙壁，正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病房里，医生和护士还围在病床边忙碌着。
　　沈佳琦看一眼颜暖，“怎么样，小宇宙不会爆发吧？”
　　颜暖摇头，“这么热的天……我怕再中暑。”
　　沈佳琦又看她一会儿，颜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她了解她的师妹，知道颜暖这人面上越是没表情，心里可能越是翻江倒海。“暖暖……”
　　“嗯？”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有时候……不要太苛刻，要求别太高了。”
　　“……啊？”颜暖抬一下眉，愣了几秒，然后点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她原本就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何况，像她这种处理任何事都喜欢清楚明白干脆果断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去介入别人的故事。不过……在心里想想总可以的吧……颜暖心道。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徐放立刻醒了，三人都站起身来。
　　“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徐放没多犹豫就应了。
　　颜暖却听得心里发紧。他……已经没有家属了吧……
　　所幸医生并没有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只说要住几天院，又叮嘱徐放一定督促病人到医院定时复查，像现在这种天气体质差的人本就容易气虚乏力，再加上病人的情况一直不太稳定，血压偏低，心肌缺血，所以才会头昏……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颜暖没心思再听，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南风躺在病床上，戴着鼻氧管，手背上吊着针，仍在昏睡。一旁的护士在帮他调点滴，另一位护士记录着什么。
　　颜暖在床尾站了一会儿，直到护士忙完离开，她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看着南风。
　　他此刻的睡相倒是和在家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双唇的紫色更深一些。她趴在病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长睫毛煞是好看。她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轻拍一下，他没有醒。
　　“……睡得还挺香。”颜暖咕哝了一句。南风的睫毛轻颤几下。
　　……是在做梦么？会梦到什么呢……
　　颜暖直起身子，忽然发现手上还拎着那两块打包的蛋糕。她不禁觉得好笑，即使是刚才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紧紧抓着手中的塑料袋。果然胃比大脑更重要。
　　此时发现自己又有些饿了，虽然在饭店吃了不少东西，但也扛不住这一番折腾。颜暖解开袋子打开纸盒，拿出了蛋糕。
　　“……喂，我把你的份也吃了吧……反正不好消化，你就别吃了。”
　　没人理她。
　　于是她坐在病床边，慢悠悠地将两块蛋糕都吃了下去。于是病房的地上落满了蛋糕的碎屑，她的鼻尖也沾上了雪白的鲜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