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26、意外太多（上）

　　“……回来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哦……在上班吗？”
　　他点头，“……你呢？”
　　“我，老地方。”她一笑。
　　短暂的沉默。
　　“你……身体还好吗？”
　　“……还好。”
　　她看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可也并没有再问。“你是……来吃饭？”
　　“是啊，和单位的同事一起……正要走，在这儿等个人……”
　　“哦……”她点点头，又指指宴会大厅，“一个朋友结婚，趁他们敬酒出来休息会儿……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看一眼她胸前的洋兰，“做伴娘？不用挡酒？”
　　她笑，“我又不会，只是跟班……跟了一天，脚都痛了……有跟的鞋穿不惯……”说着下意识踮一下脚尖。
　　他看一眼她的鞋，忽然笑，“还没练会？”
　　她呵呵一笑，“大平脚，学不会了。”
　　两人都笑。
　　气氛还是有点僵，但比刚开始已经轻松许多。
　　云轻轻扭头看一眼大厅，再看一眼他，又移开眼神。看样子是想回到婚宴上去，但又想留下来再说几句话，正自拿不定主意。
　　南风扭头看一眼楼梯口，仍是不见人影，他扭着脸，不知该不该继续等下去。
　　等他转回头，云轻轻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见他看她，她朝他不确定地一笑，模样有些拘谨。
　　南风站了几秒钟，也茫然地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
　　他们坐在一条沙发上，中间隔了一个坐垫的距离。南风弓着背，双肘搁在膝盖上，手指交叉相握。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
　　从眼角余光，他看到她在看他。于是他也扭头看她。
　　她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不，还是有些变化的。她今天化了淡妆，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坐在他身旁，嘴边挂了一个浅浅的笑，轻柔地对他说着话……似乎，变得成熟了。
　　“你好吗？”
　　南风点点头。“好。”
　　她轻轻一笑，“其实我是想问……你是不是中彩票了？”
　　南风一愣，“啊？”
　　“因为那笔钱，你那么快就寄回来了……难道你抢银行了？”
　　没想到她会说笑，南风有些发怔。“是借的……”
　　轻轻笑着点头，“嗯，我想也是，因为没见你上新闻啊……”
　　南风这回笑了，“我得谢谢你……谢谢你们，借我钱……”
　　“不客气……”
　　又是一阵沉默。
　　一些纷杂的念头在心里转着，不知究竟该听从哪一条的指引。南风呆坐着，再次盯着自己的手。却听见轻轻忽然轻叹了一声。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南风默然半晌，“是啊……有点意外……”
　　“其实不算太意外……你总是这样的，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
　　南风一怔，扭头看着她。轻轻也看着他，表情淡淡的，带了点对过往的回忆与愁绪。
　　想起自己那次的不告而别，他愣怔半晌，“对不起……”
　　她却摇摇头，又笑，“也不算太意外，真的。”
　　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会多想的小女孩了。南风看了她好一会儿。“……你好吗？”这回轮到他问。
　　她一笑，耸耸肩，“老样子，混着。”
　　“……罗阳好吗？你们……结婚了吧？”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傻，她还在给人当伴娘，自然是还没结婚。
　　果然，轻轻摇了摇头，“没哪，一直说要去领证的，可……唉……”
　　她忽然叹气，倒是让他很意外。“怎么……”刚开口他又闭了嘴。这样打听她的事，似乎有些不妥。
　　可云轻轻好像已经抛开了最初的拘谨，主动回答了他的疑问。“他家里出了点事，就耽搁了……”
　　“怎么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我觉得……可我爸妈因为这事儿反对我们了……”她又叹了一声，“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她忽然停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有那样的家人，他们又怎么会……南风心里微微一紧，忙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到她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带了点尴尬与不安，似乎后悔把话题引到了这里。于是他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那你们，怎么办？”
　　见他似乎并没有多想，云轻轻的表情轻松了些。“不怎么办……吵呗，天天吵天天闹……现在基本闹翻了……”
　　和家人吵翻了？那个以前有什么苦恼只会惨着一张脸哭哭啼啼流流眼泪的云轻轻？南风有些惊讶。“那……吵赢了么？”
　　轻轻摇摇头，“跟他们没法说……我算发现了，跟无法沟通的人，就算再怎么吵也是说不通的，不如省点力气……”说到这里她哈哈一笑，“我跑出来了。”
　　南风一愣，“怎么……”
　　“离家出走，搬到罗阳那里了。”
　　南风惊讶地看着她。她微微有些脸红，但并没有什么忸怩的表情，只是不好意思地笑，“有一阵儿了，我等着他们松口……要是还不松口那就算了，大不了和他们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管不着……”
　　这话又让南风惊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笑。
　　轻轻脸又红，“不过，罗阳说我想得太简单，嗯……总之不能做不孝女，要不太不像话……”
　　这会儿她的样子又像是曾经的那个女孩儿、那个没有心事不懂人情的云轻轻了。南风笑着看她，她真是变了好多，对自己做下的决定，不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不再惟家人的话是从，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丫头……这些改变，都是因为罗阳吧。想起曾经的那个女孩，再看看眼前的人，南风感到一丝莫名的怅然。
　　“你……大变样了啊。”
　　轻轻询问地看着他。
　　“变了好多，长大了、成熟了。”
　　轻轻微微一愣，又呵呵一笑，“听你这么说，好像我老了似的……”
　　看着她略带羞涩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些发紧，酸涩的感觉，又觉得欣慰。她一定是幸福的吧。他心里想着，真心地为她高兴，尽管带给她这笑容的人，不是他……

　　“南风！”
　　身后传来一声唤，把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拉了出来。南风扭头，看见颜暖走了过来，手里提着打包的蛋糕。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云轻轻也跟着起身。
　　“哎呀，被他们缠住了，非逼着我喝！”颜暖双颊泛红、目光炯炯、精神焕发，看来还是被灌酒了。她看一眼云轻轻，“这位是……”
　　“……我大学同学。”
　　“哦……这么巧！”颜暖做恍然状，刚才就看见这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她还奇怪他这么不爱搭腔的一个人，怎么会闲极无聊跟别人聊上了。此时仔细一看，哟，还是一美女，和张默一个类型的，够淑女，不过比张默看上去更娇小可爱。她冲对方点一点头，“你好！我是他同事！”
　　“你好……”云轻轻也笑着点点头，“是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嗯，我得回去了，新娘子该找我了……”她指一指身后的宴会大厅。
　　颜暖眼一亮，“啊！你当伴娘啊？那不是要喝酒？”
　　云轻轻抿嘴一笑，“我不会……”
　　颜暖哈哈笑道，“那你可惨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挡几杯？”说着一副要跟着她往大厅里走的架势。
　　“颜暖……”南风有些无奈地拽一下她的胳膊，看样子是喝多了。
　　颜暖嘿嘿一笑，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有人唤了一声：
　　“轻轻。”
　　三人都扭头。一个男子从宴会大厅走了出来，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衣着是白衬衫黑西裤的经典搭配，胸前也是别着一朵紫色的洋兰，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看上去神采奕奕，若是不知情的恐怕会把他当成今晚的新郎官。
　　南风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在对着轻轻笑，“还不进去？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啊！就来了……”轻轻有些慌乱地应道。
　　可那男子看见了南风，明显愣了一愣，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惊讶之情，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
　　又是一个意外，南风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见到伴娘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的，谁会是今晚的伴郎。其实并不难猜，只是他没有仔细去想，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他的心思，都乱套了、飘走了、不知跑哪儿去了……
　　可最令人意外的还不是这些。
　　“黑子！怎么是你！”颜暖一看清那人是谁，便兴奋地大叫起来。
　　对方此时也看清了颜暖，同样一脸意外，“颜暖？”
　　颜暖哈哈一笑，颠颠儿地跑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见啦！哟，给人当伴郎啦！啊！那她是……”她回头看看云轻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呀！你女朋友啊？”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走过来站在了云轻轻的身边，这就算是回答了颜暖的问题。轻轻有些不安地望着他，他却只是望向南风。“南风……好久不见。”
　　南风微笑，点头。“罗阳。”

　　这气氛，有点问题啊……颜暖脑子有些犯迷糊，“你们，认识？”
　　云轻轻却也是疑惑地看着颜暖和罗阳，“你们……认识？”
　　颜暖使劲点头，“认识！我们是……网友！”
　　“哦……”云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们……”颜暖看着两个男人，既然南风和面前这位美女是老同学，那么他和她的男友相识，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气氛有点怪？

　　“回来很久了？”
　　“有一阵了。”
　　“身体怎么样？”
　　“还好。”
　　“在工作吗？”
　　“嗯。你呢，还在超市？”
　　“没有……换地方了。”
　　然后两人似乎就不知说点什么好了。
　　云轻轻抿着唇站在那里，抬眼看看南风；南风移开了眼神，看着不知哪里；罗阳却一直盯着他看，目光闪动，神色复杂。
　　颜暖将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由于酒精的作用，她的脑子转得有点慢，但她并没有醉，慢慢理顺了思路，再看看罗阳的表情，她忽然明白了。
　　难道说……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那个人。
　　怎么会是……南风？
　　今晚真的太多意外了。颜暖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可好像还嫌不够乱似的，徐放和沈佳琦突然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