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24、或许的事

　　阿土娘：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忽冷忽热：说什么？
　　阿土娘：……怎么，难道我误解你的意思了？你没打算说？
　　忽冷忽热：……我在想。
　　阿土娘：你还想什么？
　　忽冷忽热：我在想，万一我说了，他听了以后一激动心脏病发作死掉怎么办。
　　阿土娘：………………

　　最近的气氛有点古怪，他们的关系好像反而变得不尴不尬的……颜暖心想。
　　那次发作以后，南风在家休息了几天，他好像总是很累的样子，于是又变回睡神，成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颜暖当然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但所谓的照顾，好像就是把他的肚子喂饱。通常她会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因为怕打扰他休息，也不敢像以前那么多话，而在那里呆站着看他吃饭似乎又很傻，她便会自觉离开；等她再进屋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他通常又睡下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有几次，南风下床走动，颜暖便像上一次那样主动上前搀扶他，又想说点轻松的话题，可不知为何就是轻松不起来，南风像是有心事，也不搭腔，总是一笑了之；而颜暖的话题似乎也总是很僵硬，就算开了个头也接不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下文。
　　这情形反倒不如先前，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
　　但这也不全是南风生病的缘故，颜暖很清楚自己的那点心思。她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平时又总是一副心火很旺的样子，可骨子里却也有冷静成熟的一面，所以才会养成阴晴不定冷热不均的脾气。她颜暖绝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凭一时的激情就会胡乱做决定的天真小女生。
　　是的，她，有顾虑。

　　忽冷忽热：其实是我没想好。
　　黑子：我明白，这种事，的确需要慎重考虑。
　　忽冷忽热：我……是不是很自私？
　　黑子：如果这就是自私的话，那么世上大约没有不自私的人。
　　忽冷忽热：我一直在想，这应该不是同情或者同事之间的友谊吧……可我又不确定……
　　黑子：不确定如何定位这份感情吗？
　　忽冷忽热：不是……我只是不确定，面前的这个大坑，是不是值得我往下跳……尽管这个坑貌似是我自己挖的……
　　黑子：要说值不值得，的确很难说清，因为这种事找不到一个衡量的标尺。
　　忽冷忽热：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并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我骨子里，可能只是个胆小鬼……
　　黑子：别这么说，任何人面对这种事，都会有所顾虑。因为一旦决定去做，便意味着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是一开始头脑发热做了不恰当的决定，而事后又因为做不到而退缩的话，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谨慎些。
　　忽冷忽热：啊……你……说得真好啊！
　　黑子：呵呵，其实我多少有点理解你的心情……
　　忽冷忽热：你真的理解？安慰我呢吧……（泪）
　　黑子：呵呵，其实以前也认识过这样一个人……身体不太好，嗯……是很糟……
　　忽冷忽热：真的？谁啊？
　　黑子：嗯……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忽冷忽热：……我这事儿可还没过去哪……郁闷……
　　黑子：呵呵，别多想了，不如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吧。至少让他知道你的心情。
　　忽冷忽热：………………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要谈就直接谈恋爱，其他一切都免谈。
　　心情？她是什么心情？是怕他不接受，还是怕他接受，她自己也说不清。
　　有时候，人想得太多真不是好事，要是什么也不想，不计后果地去做就好了……可自己竟不是这样的人，真是有点遗憾。颜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几天之后南风重新回公司上班，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对他屡屡请病假已经见怪不怪，却是颜暖的一些举动让人意外。她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南风，每天跟他一起上下班，因为南风的上班时间比其他员工要晚一小时，颜暖便自觉主动地把自己的上班时间也调整为九点半；有时南风因为手头有工作，到了下班时间还没走，她也会多留一阵，等他忙完再一起走；或是南风有工作需要外出，她也会跟着去，没有任何理由的，只扔给张默一句“帮我跟徐总说一声”，便理所当然地走人了。
　　对于她的这些举动，徐放基本放任自流，而同事们则不然。由于南风是个比较正经的人，他们不好意思开他玩笑，便选择颜暖作为调侃对象。
　　一日，两人刚从外边回来，南风去向徐放汇报工作，颜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摄像师小谢也无所事事地跟着晃悠进来，笑嘻嘻地问道：
　　“颜暖，又去约会了？”
　　颜暖白他一眼，“滚！”小谢打个哈哈，一旁的张默和袁杰新在偷乐。
　　“暖暖，有进展了吗？”张默笑问。
　　颜暖瞪她一眼，“去！”张默抿着嘴继续乐。
　　“颜暖，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南风啊？”袁杰新多了一句嘴。
　　颜暖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去死！”
　　三人大乐，继续拿她打趣。直到南风进来，三人才憋了笑各自散开。
　　那一阵颜暖和同事之间的对话模式基本如此。

　　就这么同进同出了一段时间，大家也逐渐习惯了他们的出双入对，只是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始终保持了不温不火的暧昧关系，多少还是让人觉得奇怪。
　　当然，个中原因，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其实自从那次发作以后，南风一直没怎么恢复过来，咳嗽倒是不怎么咳了，可还是会有其它七七八八的症状忽然冒出来，一会儿胸闷气急一会儿头疼脑热，颜暖对此大大地叹气，甚至毫不避讳地当着南风的面叹气，抱怨他身体娇弱有如林MM——不对，简直比林MM还不景气！每每把南风说得很尴尬。
　　但自己的身体就是这么个不景气的情况，在家休息几天之后，南风似乎也逐渐习惯了，于是又呆不住，坚持要回公司上班。这一来颜暖的抱怨就更多，总说南风不知死活就知道逞强。嘴上是凶够了，可每每见到南风脸色发白眉头紧锁的样子，她还是会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赶忙上前嘘寒问暖。
　　毕竟，上一次的情形真的很吓人，她绝不希望他再经受那样的痛苦，也不希望自己再经历那样的折腾。
　　结果头一天回公司上班，南风就又很不争气地让她紧张了一回。那天到了下班时间，同办公室的张默和袁杰新都已经走人了，颜暖也关了电脑背上包准备下班，南风却依然靠在桌边没动弹。颜暖凑上去一看不对劲，他垂着眼，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怎么了？不舒服？”颜暖忙问。
　　“你先走吧，我坐一会儿……”他轻声答。
　　“到底怎么了？”颜暖追问。
　　南风犹豫一下，“没事……有点头晕……”
　　颜暖当时就觉得火大，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了已经好了可以来上班了，好嘛，这会儿又冒出来个头晕！“……你这样坐到什么时候去？我叫徐放送你回家……”
　　南风立刻摇头，“不用了……”
　　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她气道：“那你怎么回家？我背你回去还是怎么着？”
　　南风仍是摇摇头，“……别告诉徐放了……被他知道又要给我放大假……”
　　“我看你是应该放个大假，在家好好呆着……”
　　“在家呆着有什么用呢，又不会好……”见她瞪眼，他一笑，“我是说，老闷在家里反而没好处……还是找点事做，感觉比较有精神。”
　　颜暖瞪着他，想再骂他几句，可看到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上次他发作得那么厉害，却不让她告诉徐放，她也是一时不忍心就答应了他。这回又是如此，知不知道他越这样反而越让人担心啊！颜暖瞪了他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等着。见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了，她立时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南风一愣，却见她忽然对着他嘿嘿一笑。
　　“要我不告诉徐放，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在我这儿不许装没事！”
　　南风愕然地看着她。
　　“……也不许逞强，有什么不舒服要立刻向我汇报……我问你什么你都得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你有什么隐瞒，我也不告诉徐放……我直接打120，怎么样？”
　　南风愕然半晌，“颜暖……”
　　颜暖哼了一声，“不行就拉倒，我现在就去跟徐放说你不舒服，要他送你去医院……”
　　南风连忙摇头，徐放对这位师弟的事素来是大惊小怪惯了的，要是颜暖真这么说，他大概真会第一时间叫救护车。“你……用不着这样……我没事的……”
　　“你没事就最好，我乐得省心！”颜暖瞪他一眼，又自顾自说下去，“那我以后就长期跟踪你了，随时盯着、以防万一……不许嫌我麻烦啊！”
　　南风有点发怔，用不着做到这一步吧。“可……”刚说了半个字，就被她打断了。
　　“不许反对，不许提意见，不许有怨言！就这样！”颜暖气魄十足地擅自做了决定。
　　南风有点愣愣的。她嘴上说得像玩笑一样，可他知道她只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不禁有了些复杂的情绪，一边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气恼，一边又为她的关心感到不安。自己无以为报，或许不应该再接收她的好意；想要有所回应，可他……做得到吗？
　　从没像现在这么矛盾过。即使是为了曾经的那个人，也从没有让他这样为难。
　　结果他所能做的，只是点头而已。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独处的机会越来越多，一半是客观原因，另一半……难保不是刻意创造的。无论如何，他心里对此并不反感。这么长此以往下去，或许……
　　一念至此，不禁吓到了自己。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还会出现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或许人真的会改变，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不同，或许生活真的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
　　只是，或许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