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20、美女出没请注意

　　从那以后南风便隔三差五地受到充气榔头的攻击：要么是在上班时间颜暖有事问他的时候；要么是在中午颜暖问他午饭想吃什么的时候；要么是在快下班颜暖喊他一起回家的时候……虽然只是很偶尔地被骚扰，但南风还是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而颜暖，自从动漫展回来之后就一直心情大好的样子，总是笑嘻嘻的，还时不时地把充气榔头拿出来把玩一番，偶尔往南风那边招呼一下，仿佛把这当成了调节气氛的方式。
　　对于她的不明攻击，南风一开始都忍了，后来也有忍不住提出抗议的时候，有一次他把榔头反抢过来又把气给放了，害得颜暖只好在剩下的时间里憋红了脸考验自己的肺活量。于是他们的办公室与以前的寂静相比明显热闹了许多，倒也为无聊的上班时间平添了许多乐趣。
　　虽然并没有具体的证据可以证明，但颜暖总觉得南风似乎比以前好接近了，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连徐放也这么说。有一次她去徐放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谈到后来老板却一脸暧昧地绕着弯子问她和南风最近怎么样了，还美其名曰是转达她师姐对她的关心。颜暖和他打了几句嘴仗，然后来了一句：
　　“挺好的啊，你看不出来？不过……是块臭石头，得慢慢敲！”
　　她一脸灿烂的笑容，徐放也不由得笑，但他的笑里总带了点别的情绪，颜暖认为，是类似欣慰或者担忧的东西。
　　“会敲开的，有些事……总得放下，总要走出来。”徐放说。
　　至于是放下什么事、从哪里走出来，颜暖不得而知，她问徐放，徐放却不说，要她将来自己问南风。颜暖很好奇，她进行了一番联想，只想到南风可能曾有过的感情挫折（疑似初恋被抛弃），以及他的健康问题（据说病情较为严重）。但她并不是爱打听别人过往的人，她早就从徐放那里知道南风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她想，有过这些经历的人，一定不喜欢别人问及他的过往，而他会生成这样一种沉闷的脾气，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因此她从没想过要问他什么。
　　至少他没有催她另找住处。至少他俩有足够的时间独处。

　　然而好景不长。

　　在南风病假期间，徐放一直兼任文案策划这一块工作，同时在网上发布了新的招聘信息。一直不太景气的网络招聘广告经他的重新修改润色，终于吸引了几位应聘者，只可惜通过面试的两个人都只呆了几天，然后不是嫌待遇不好就是工作无法胜任而相继辞职走人了。
　　直到南风重新回到岗位的几周之后，终于又有了一位新的应聘者，在面试之后很顺利地进驻到南风和颜暖的办公室。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办公室凭空多出一人——可问题还不在这里。

　　“……我怎么称呼你呢？”
　　“就叫我南风好了。”
　　“嗯……那我现在该做点什么呢？”
　　“你先把以前我们做过的策划看一下，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好吗？”
　　“好……我初来乍到还不太上手，你要多多指点啊……”
　　“没问题。”
　　“谢谢！”
　　“别这么客气，应该的。”
　　……
　　颜暖瞪着眼看两人在那里客气来客气去，尤其是南风，还像模像样地给人当起老师来了！
　　再看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人，那个叫张默的女孩子，纤细苗条的身材，个子肯定是比颜暖高了；乌黑的长发直溜溜地滑下来披在肩上，和颜暖杂草似的栗色卷毛天差地别；甜美的笑容配上斯文的仪态，和颜暖的咋呼完全不同；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这大概是颜暖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地方——正感激地注视着面前这位耐心细心又好心的同事前辈兼老师。
　　而南风，也在朝她微笑。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颜暖不禁又开始郁闷，不过更让她郁闷的事还在后头。
　　这位新来的同事年龄比他们小几岁，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说话做事还带着点学生气，但这种青涩的感觉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虽稚嫩却清纯，很给人一种新鲜感。而且她也不是笨人，看相貌就是挺机灵的姑娘，刚接触新工作总是有一大堆疑问，她每次都会去问南风，而南风每次也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刚开始她对于老去打扰南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两人就熟络起来，再加上南风的好脾气，张默和他的相处也就越来越自然了。
　　这一来他们的办公室更像是策划部，颜暖倒成了不相干的人。有时那两人在一起商量工作，颜暖只得戴上耳机用音乐杜绝噪音，可即便如此她仍是被影响了，没法专心工作。有时那两人说得久了，张默干脆拖过椅子来和南风坐在一起，继续研究接下来的策划方案，这可让颜暖有些不爽。
　　尤其让她想不通的是，那新来的女孩子事情多也就罢了，怎么连南风都那么多事？好多次明明张默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可南风却主动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坐下，将手头的工作一一交代，那细心程度，简直是把他在“放工坊”做过的所有大小事宜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这也太钜细靡遗了吧！有这个必要吗！看到南风那个热心样，颜暖越发不爽。
　　可再不爽也只能忍着，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要在原先两人一间办公室的时候，颜暖有什么不爽还可以对着南风抱怨，可如今再也无处发泄，于是那段时间她的网聊记录里留下的全是大量的暴力图案和抑郁表情，每每把和她网聊的好友们搞得莫名其妙。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种奇怪的情绪是非常莫名其妙并且极其不必要的，可颜暖始终认为，有情绪就应该发泄出来，否则会把自己憋死。

　　一天中午，又到了出门觅食的时间，南风和张默因为手头的策划案还在紧张忙碌，颜暖虽然对这两人如此忘情地工作甚为不屑，但她大人有大量，还是心态很好地给这两人带回了午饭。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南风的咳嗽声，而张默正站在他身边替他拍着背。颜暖心里一惊，忙走上前。
　　“怎么了？”
　　南风靠在桌边还在咳着，一旁的张默答：
　　“不知道啊……突然就咳开了，大概呛到了吧……”她对着颜暖笑笑，仍是很自然地替他拍着背。
　　颜暖心里有点紧张，忙俯身问：“没事吧？”
　　南风止住了咳嗽，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没事？”
　　“没事……喉咙发痒而已……”南风轻声回答，又对她笑一笑。
　　他既然这样说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颜暖打量他几眼，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这才松一口气，继而又为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而懊恼。真是的，只是喉咙痒嘛，咳得那么恐怖干什么！害她像个白痴一样瞎紧张。看一眼张默，仍是很关切地站在一旁，见他不咳了，又给他倒了杯水来。南风接过，微笑道谢，张默笑着摇摇头。
　　颜暖忽然觉得提着两盒午饭站在他们身旁的自己，很傻很弱智。于是当下把脸一板，手中的午饭一人一盒丢给他们。“你们的饭，慢慢吃。”
　　张默道谢，又把饭钱给她。“谢谢，给你钱……”
　　颜暖伸手接过，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废话，本来就该给我钱，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客么……
　　其实颜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会对这个新来的女孩如此吃味，可有些事真的是情不自禁且不可理喻。说实话张默绝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女孩，甚至还很讨人喜欢，又漂亮又温柔，还很好接近，这样的女孩不可爱还有谁可爱？再说了，人家和南风可有共同语言了，有时两人还会在一起谈论诗歌什么的，哪像她这么没文化，既不懂也不感兴趣。
　　可一看到她对南风的态度——尤其是看到南风对她的态度，颜暖就会觉得，其实并不是非谁不可的。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还是她，或是任意一位，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吧……其实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特定的某一人。
　　颜暖意识到一点，他对她好，对她温柔，对她微笑……但那却未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因为他或许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好、这样温柔、这样微笑的，而并非仅她一人所有的特权。
　　张默的出现让她忽然认清了这一点，也许这才是令她郁闷的真正原因。

　　冰雪女王：我发现了，我再一次发现了……古龙真的是偶像！
　　阿土娘：怎么了，突然说起古龙？
　　冰雪女王：古龙说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可能是因为他很博爱，他可能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这么好，而并不是对这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所以说，女人切忌自作多情自我陶醉，要永远保持冷静和理性。
　　阿土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冰雪女王：我想说，女人要是对男人的某些举动会错意，那就是这个女人活该犯贱！
　　阿土娘：……你怎么了？没头没脑说起这些……
　　冰雪女王：因为我有病。
　　阿土娘：……我看你是有病！
　　冰雪女王：……我喜欢王动，因为他最不爱动；我还喜欢林太平，因为他的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太平。
　　阿土娘：……你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点儿……

　　颜暖郁闷地发过去一系列血淋淋的表情图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到夏天中午，人就容易犯困，这会儿南风和张默似乎都不当工作狂了，而是老实地呆在各自的电脑后面午休。整个办公室只有颜暖敲击键盘的声音。
　　正聊了一半，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却再次传来。颜暖心里提了一下，忍住了没动弹。咳嗽声停了一阵，再次响起，颜暖直起身起望一眼对面的人，他正趴在办公桌上，肩膀随着轻声的咳嗽微微起伏。颜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仍是没动，扭头看看另一张办公桌，张默也是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睡觉，好像没有听到南风的咳嗽声，可能是睡着了。
　　本来准备不管他了，反正有人会管，而且比她温柔体贴得多，可张默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而另一边的咳嗽声却断断续续地再次响起。颜暖终于忍不住起身来到南风身侧，怕吵到张默，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又是喉咙痒？”
　　南风抬头看她一眼，苦笑一下。见他脸色不好，颜暖心中一阵发紧。
　　“不舒服了？”
　　“没关系……”说出几个字，他又掩着口低低地咳。颜暖忙伸手在他背上轻抚。
　　“要不要紧？”
　　“没事……有点心悸……”
　　“药呢？”
　　“不用……”
　　“要不要去会议室睡一会儿？”
　　他轻轻摇头，往张默的办公桌看一眼。颜暖也跟着回头，张默仍是睡着。知道他不愿被别人知道他的病，颜暖也不跟他坚持。
　　“不舒服要说。”听他不咳了，又见他听话地点点头，颜暖在他背上轻拍几下，便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过空调遥控器调高几度，虽然有点热，总好过让他冻着。
　　又玩了一会儿电脑，眼睛却一直不停地往对面瞄。南风抱臂趴在桌上，安静了一阵，又缩了缩肩，双手抚上胳膊。
　　知道他大概觉得冷，颜暖再次起身到他身边。“你还是去会议室睡吧。”
　　他抬头看她一眼，神色有些疲惫。“我在这儿就行……影响你么？”
　　颜暖一愣，“那倒没有……”
　　他点点头，又趴回去。
　　既然他说了要在这儿趴着，那估计是劝不动的。颜暖想了想，便去徐放的办公室拿了毯子，她觉得南风应该不希望徐放替他担心，因此只说是空调对着吹太冷肩膀会痛所以需要毯子披一下。
　　回到办公室，没想到张默竟然醒了，正对着电脑上网。颜暖不由得一愣，捧着毯子的手也有点发僵，人都在这儿看着呢，她要是很殷勤地去给他盖毯子，会不会显得有点……太那什么了？
　　可令颜暖意外的是，张默看一眼她手里的毯子，既没多说也没多问，只眨眨眼，又对她笑一笑，然后接着玩电脑。听到低低的咳嗽声传来，她也并没有任何要去表示慰问的意思。
　　愣了几秒，颜暖心想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做贼呢！于是几步上前，大大方方地把毯子给南风披上。南风再一次抬起头来，看见身上的毯子，对着她感激地一笑。
　　“谢谢。”喉咙有些发哑，说完了又是几声轻咳。
　　颜暖伸手在他后背心揉了几下，直到他再一次趴回去，她才转回自己的座位。扭头看看张默，她正全神贯注于电脑屏幕，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不甚关心。
　　这可真有点奇怪，刚才还是那么万般关切，这会儿怎么又不以为然了。颜暖在心中奇怪了几秒，又把心思转回到南风身上。他没再咳嗽，这次似乎真的睡着了。颜暖终于松一口气，拿过鼠标准备继续聊天。
　　点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头像，颜暖不由得一愣。是张默，因为工作需要加上了她的□□，但至今还不曾聊过一次。

　　莫名其妙：颜暖。
　　冰雪女王：啊？
　　莫名其妙：嘻嘻……（笑脸）

　　还真是莫名其妙，颜暖想。

　　冰雪女王：有事？
　　莫名其妙：颜暖，冒昧问一句……
　　冰雪女王：问来。
　　莫名其妙：南风是不是喜欢你啊？

　　如果嘴里有口茶的话肯定直接喷出来了！可惜嘴里没有茶。
　　颜暖吃惊地瞪大了眼，死也想不到张默会突然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来。她抬眼看张默，张默也看她，又抿着嘴笑。实在不知如何回复，只得乱打了一串东西过去。

　　冰雪女王：……#$？=…*&！%…@#$？%@…%^*&) (……
　　莫名其妙：嘻嘻，被我说中了吧！
　　冰雪女王：（汗）……我说，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喜欢我了？
　　莫名其妙：天眼~~~
　　冰雪女王：？？？
　　莫名其妙：嘻嘻，第六感嘛！

　　敢情这还一半仙儿……

　　莫名其妙：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哦。
　　冰雪女王：……我怎么没感觉？
　　莫名其妙：真的，他对你很温柔！
　　冰雪女王：……他对谁不温柔？
　　莫名其妙：可他跟别人说话都像隔了一层，就是跟你不会。
　　冰雪女王：……那是因为我们很熟……太熟了。
　　莫名其妙：是吗？有多熟？
　　冰雪女王：我租他的房子住。
　　莫名其妙：哦？真的？你们住一起啊！……

　　颜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居然跟张默说这些，倒不是怕引起误会，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一再否认张默提出的问题，好像想要证明她搞错了似的。问题是，她这样急于证明，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冰雪女王：我们很熟……只是一般熟的那种很熟……
　　莫名其妙：嘻嘻，刚才南风不好意思了哦。
　　冰雪女王：啊？！
　　莫名其妙：你给他盖毯子的时候，还有给他拍背的时候。
　　冰雪女王：……你看错了吧？
　　莫名其妙：嗯，有可能。
　　冰雪女王：……
　　莫名其妙：可第六感告诉我，应该没错！
　　冰雪女王：（大汗）……
　　莫名其妙：颜暖，你喜欢他吗？

　　颜暖再次抬眼狂瞪张默，见她仍是一个劲儿地偷乐。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急于否定张默的猜测了。她一再地提出相反意见，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看到张默继续提出她的想法，以此来证明她没有猜错。
　　现在，她心满意足。
　　真没想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狡猾的人！

　　莫名其妙：颜暖？
　　冰雪女王：……张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第六感真的很强大？（傻笑）
　　莫名其妙：（偷笑）谢谢夸奖！
　　冰雪女王：（握手）

　　那一番网聊之后，颜暖与张默成了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