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13、诗情画意

　　颜暖这个人是属于比较会看人的那种，对于身边的人，往往仅凭第一印象就会给对方下个结论打个印象分，然后贴上标签分门别类，判定对方究竟是属于点头之交，还是酒肉朋友，又或者是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
　　就目前来说，颜暖对她那位睡神室友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初次见面时的感觉——好人，滥好人。要给他打分的话，就得取个中间数，不高不低、不好不坏、不咸不淡……这感觉有点像她的□□名——不冷不热。

　　不冷不热：……他在电影院里看动作片居然也能睡着！
　　阿土娘：简直比我们家阿土还能睡啊……
　　不冷不热：他还在耳朵里塞了棉花！我真是服了！
　　阿土娘：……牛人！

　　这会儿颜暖又在屋里上网聊天了，她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跟好友说起那天看电影的事。

　　不冷不热：结果就我一人在那里死兴奋，他倒好，不光无动于衷还睡得起劲！（怒火）
　　阿土娘：你好囧啊……（同情）
　　不冷不热：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太没情趣了？
　　阿土娘：男人，都这样！

　　“……颜暖？”

　　不冷不热：……不过算了，毕竟我的“钢铁侠”能到手都是靠他帮忙~~~
　　阿土娘：……他倒是很好说话嘛，被你吃豆腐了……
　　不冷不热：（榔头）去！谁吃谁呢！不过他这人倒是挺好的……就是太好了一点……
　　阿土娘：人好还不好？
　　不冷不热：有什么好的？好人不长命。
　　阿土娘：汗，真不厚道……

　　“颜暖……”

　　阿土娘：对了，人长得帅吗？
　　不冷不热：以你的审美标准？那是够帅了。
　　阿土娘：什么话……既然够帅，有机会多吃点豆腐啊！
　　不冷不热：……

　　“喂，颜暖！”

　　还没等颜暖把菜刀之类的表情发送过去，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她惊得差点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把□□对话框给关了。扭头一看，南风不知几时进了她的房间，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干吗？”她大声问。
　　“……我敲门了，也喊你了……你没听见。”南风也大声回答。
　　颜暖忙把耳机摘了，即使这样还能听到耳机里传来摇滚风味十足的动漫歌曲。
　　“你耳机开太大声了。”
　　“哦……那你也别突然拍我嘛，吓死人了！”
　　“我喊了你半天……对不起，不是有意闯入。”
　　颜暖介意的却不是他未经允许进入她的房间。她紧张兮兮地观察了他几眼，从他的表情看，他刚才应该没有看到□□上的那些话。
　　与此同时，南风却在打量她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确切地看到这间屋子的真面目，南风犹豫了几秒，终于忍不住说：“颜暖，有时间的话收拾一下屋子吧……”
　　此时颜暖已经确信他不知道她在□□上议论他，于是立刻恢复了常态，瞪眼道：“喂！互不干涉内政啊……有什么事？”
　　南风只好无奈地笑笑，“这个，给你。”他说着递给她一本小本子。
　　颜暖接过一看，是一本薄薄的64开软面抄，她不明所以。“什么啊？”
　　一翻开本子，她顿时惊讶了，“这是……”小本子里面全是手抄的诗，字迹工整，字体飘逸。是南风的字。
　　“上次说要抄给你的，早弄完了，一直忘了给你。”
　　颜暖惊讶地抬眼看他。上次？什么时候的事……她真的不太记得了。她翻到扉页，和他那本一样，那里抄写着那首让她很有感觉的诗。“……你真抄了？你那本……米沃什？”
　　“没全抄，只抄了米沃什的，其它选了几首比较好的……不是很多……”
　　就算只有十几首诗，颜暖依然认为那是个大工程。她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这……给我了？”
　　“是啊。”南风点头。
　　颜暖仍是一脸不可思议，“哦……那……谢谢……”
　　“不客气。”南风笑笑，说完了转身要走。
　　颜暖忽然叫住了他，“南风！”
　　“嗯？”南风回过身。
　　“你真是……”
　　他看着她，等着她说完。
　　可她却没往下说，只是手握诗集盯了他半晌，忽而展颜一笑，“谢谢啦！”
　　“不用。”如往常一样微微一笑，南风转身出门。
　　颜暖维持原有姿势站着，心里有些悄悄的感动。真没想到，她自己都没当真的事，他居然一直记得。只不过，就自己这种对诗歌一窍不通毫无文学细胞的人，居然还让他这样抄诗给她，实在是有点浪费他的好心……
　　她东想西想，手里将他送的手抄诗集翻来覆去地摆弄，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又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神闪烁。看到电脑屏幕角落的□□头像急跳，她重新坐回电脑前，敲出这样几个字：

　　不好了。

　　阿土娘：怎么了？
　　不冷不热：我有事。
　　阿土娘：什么事？

　　颜暖却没有回复，她关掉□□，又对着电脑屏幕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敲门声响起时，南风正在书架前整理他那些堆满了的书籍。
　　“哈——啰。”颜暖跟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又探头探脑地走进房间，“整书哪？”
　　“是啊……”南风一回头，看到颜暖一脸古灵精怪的独特表情，“……有事吗？”
　　“回访。”颜暖一本正经地回答，又背起手装模作样地视察起来。
　　她倒是不止一次进过他的房间，但此刻她却带着某种突如其来的新鲜感重新打量着这个房间。一切还是老样子，并不算井井有条，但大体来说十分整洁。与颜暖的房间相比，他屋里的陈设真是少得可怜，除了床、灯、桌子椅子、书架电脑这类必备的家具电器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物件。本是很小的房间，但因为杂物少，反而比她住的主卧还显得宽敞些。样式老气的米色窗帘布，海蓝色的床单被洗得颜色发淡，贴在墙上的风景海报已经泛黄，边角也有些打卷，并且已经遮掩不住白色墙壁上的裂纹。没有电脑桌，电脑就放在写字台上，笨重的白色机箱和显示屏，差不多已经是被淘汰的型号。桌上还放着一只小小的花盆，但里面只剩了干裂的泥土，却不见任何有植物生存的迹象。一切都显得那样陈旧老土，难得的只是一切都保持了相当的清洁度。
　　其实不光是他的房间，他的整个家都是这个风格。所有的家电都是老式的：现今市场上跌到最低价位的21寸彩电、半夜会忽然“嗡嗡”作响的冰箱、全手动的“金鱼牌”洗衣机……整个房子的装修也比较不牢靠，只要一抬头，随处可见细细的裂纹布满白色的墙面……幸好颜暖自己家住的也是老房子，因此比较习惯这一切，而且让她庆幸的是，这里的厨房和厕所是重新装修过的——虽然看起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颜暖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指指桌上的空花盆。
　　“这是什么？”
　　“……活着的时候，是仙人球。”
　　颜暖瞪眼，“仙人球这么好养你都能养死？真厉害！”
　　“呵呵，太久没浇水了……”
　　颜暖翻翻眼睛，她的电脑旁也摆着几盆彩色的小仙人掌类植物，据说可以防辐射。“我那里有，到时候掰几个球球给你种吧……不许养死！”
　　“好……”
　　感觉没什么话题了，颜暖又忍不住伸手去抠墙上一片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的白灰。“你这房子应该翻修一下啦，再这么住下去太没安全感了。”她很多事地建议。
　　“放心吧，一时半会儿倒不了。”南风安慰道。
　　“谁说要倒了……”颜暖斜他一眼，“你的厨房厕所不是重新装修的吗？干吗不顺便整个都重新弄一下？”
　　南风愣了一下，“因为……太麻烦……”
　　“你要能搞得卖相好看一点，还能提高点租金呢。”
　　现在都付不出租金，提高的话不是更不行了？南风看她一眼，还没说什么，颜暖已经转移了话题。
　　“干脆你开个私人图书馆得了！”
　　南风笑起来。
　　无论何时，他的房间里最显眼的还是那些书，横七竖八，把书架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其余的只能一摞摞地堆放在桌上椅上，书架一侧的地上也铺了报纸，上面叠放着一大摞书。
　　每次看到这副光景，颜暖都忍不住咂舌。“这么多书你都看过？”
　　南风哈哈一笑，“怎么可能？书非借不能读，自己买的大多是个收藏。”
　　“你弄那么多书放着不看？要我就当废纸卖了……”
　　“那怎么舍得？”
　　“放着干吗？又占地儿又积灰，收拾一天都整不完……”
　　南风微微一笑，继续整书。
　　颜暖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又帮他递了几本书，然后来了一句：
　　“那个，借几本书给我吧。”
　　南风一愣，“什么书？”
　　“随便。”
　　南风询问地看着她。
　　颜暖嘿嘿一笑，“书非借不能读嘛……而且说实话，本人的语文一向学得很差，你抄的那些诗嘛，看不太明白……所以想借几本名著学习学习，恶补一下文学。”
　　南风笑起来，“行……那你要看什么，自己挑吧。”
　　于是颜暖开始在他的书架上翻找起来。可这一找，却让她头都大了。她自己总买些美术类书籍，还喜欢买画册、漫画、绘本，文字的基本不爱看，偶尔会看看时下比较流行的小说。可南风的书，一本一本厚厚的插在书架里，对她来说都是巨著，看着就眼晕。一翻进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连张插图都没有，在她看来这种书不是用来催眠就是用来自虐的。
　　“你这儿全是名著？还都是无插图版的……没有别的？武侠小说？魔幻的？青春类的？……一本通俗小说都没有？”她忍不住问他。
　　“嗯。”南风如往常一样简短地回答她。
　　颜暖翻着那些书，试图在里面找到一张图画，“现在是读图时代啦……”
　　南风笑笑，“都是上学的时候买的……已经很久不买书了。”
　　颜暖注意到他这里有不少诗集，像徐志摩、泰戈尔、普希金这类她知道作者是谁的，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
　　“你很喜欢诗哦……”
　　“还行吧，也算不上多喜欢……”南风笑笑，“大学时总想假装自己是文化人，过了那一阵也就不怎么看了。”
　　他还是“假装”的文化人？那她这样的果然就是文盲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来现代诗……好好说话不行么，一句一断的又不把话说明白……”
　　南风笑，“有些现代诗是有这个毛病，真正的好诗都好懂，而且琅琅上口。”
　　“是啊，我还是比较喜欢‘锄禾日当午’、‘床前明月光’这样的……”
　　南风又笑。被他笑得有点囧，颜暖撇撇嘴。“不好意思，我就是一画画的，没啥文化。”
　　南风却说：“会画画多好啊，我就一点不会画，所以特别羡慕会画画的。”
　　“真的？”颜暖惊讶道。
　　南风点头，“嗯，在二维世界里展现三维，只用简单的线条，就描摹出生活的色彩。”
　　颜暖眨眨眼，佩服他说话总能往文艺路线上走。“……我画的是通俗漫画。”
　　“都相通的。”他一笑。说完又接着理书。

　　颜暖又看了他一会儿，感觉上跟这个人很好交流，可从某方面看似乎又很难沟通。她想了想，忽然决定干脆酸自己一把，也装装文化人长长学问。
　　于是她对南风说：“给我推荐几本诗集吧！”
　　南风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诗？”
　　“你这儿不就诗多嘛……”
　　南风点点头，拿了一本书给她。“这本吧，适合你。”
　　颜暖定睛一看——《酒诗三百篇》。她瞪眼瞧着南风，他对她哈哈一笑。颜暖忽然之间有种想要把□□上那个用榔头锤脑袋的表情付诸实现的冲动。

　　最后她选了一本泰戈尔诗集，因为里面的诗好多都是一行一行的短句，她觉得看起来应该会比较轻松。后来那本泰戈尔被她扔在床头，准备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催眠用，只可惜她一向是沾枕头就着的人，失眠的机会实在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