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盛京》素妆浅墨

32、逃离

　　额亦都的女儿闺名舒娅，比皇太极小一岁，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长相虽算不得沉鱼落雁，倒也明丽可人，特别是那一双十分迷人的琥珀色眼睛，像冬日闪烁跳跃的火焰一样，灼灼动人。

　　“给福晋请安。”

　　她伸手虚抬了一下，盈盈笑问：“免礼，你就是依朵？”

　　掩去失落，我低眉轻声回说：“正是奴婢。”

　　“你看着爷长大，这么多年又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倒是我该给你行个礼才对。”她说得极为真诚，我心中一痛，却也为他高兴。性子活泼却不失礼数，身份尊贵却懂得谦顺，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真心表露，那么能娶到这样的妻子，不可不谓是他的福气。

　　“福晋言重了，伺候爷是奴婢的本分。”

　　她突然拉了我的手，亲昵地说：“你便不要自称奴婢了。”

　　这看起来有些过分的举动，让我心生警惕，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却是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于是我点了点头道：“过两日我就要搬出去了，有些话一直想跟福晋说。”

　　“到我房里来说吧。”

　　“亲眼看着爷娶到您这样的福晋，我也有脸去见爷去世的额娘了。爷跟别的阿哥不太一样，有些事情他不喜欢其他人插手，这点我不用详说，福晋也不必觉得如履薄冰，爷基本都会提前告知的，而且第一次犯，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舒娅听得很认真，偶尔温婉地点点头，眉眼间露出新婚燕尔的甜蜜。

　　我顿了顿，继续道：“爷除了每日固定的时间，无事时也喜欢在书房看书，如果没有要事的话，最好不要去打扰他，还有他时不时会熬夜看书，如果比较晚的话，不管他嘴上如何吩咐，命人准备着点宵夜总是没错的。”

　　“嗯，我记下了。”

　　“爷房里有些东西是以前的旧物，收着的便不说了，只是柜子上的那只花瓶和薰炉，福晋最好还是不要碰。”之前那些东西一直是我在打理，而在我来之前，则是皇太极亲自照看，花晴根本不敢去碰。

　　她睁着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琥珀眼睛问：“是额默克留下的吗？”

　　额默克在满语里就是婆婆的意思，我点了点头，又零零散散总结了一些皇太极的生活习惯和禁忌后，才跟舒娅告退离开。

　　我把跟皇太极所说的离开时间提前了一天，而那天他正好有事出去，待他走后，我收拾好东西，嘱咐了花晴几句，便出了内城。古尔娜开门一见是我，惊讶地问：“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道：“早一天迟一天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今天没有地方给我睡？”

　　她笑着一巴掌拍在我的腰上，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

　　“同几个孩子的额娘比起来，我可不就是小姑娘嘛。”我一边说，一边随她走进屋。

　　“说起话来还真不害臊，喏，这是你的房间，我前几日就收拾出来了。”

　　我一把抱住她道：“古尔娜你真是太好了！”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过来，扯了扯古尔娜的裙摆喊：“额娘额娘，刚弟弟摔倒了，一直坐在地上哭，就是不起来。”

　　小孩子磕磕碰碰本就正常，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担心，而是嘱咐我说：“你先收拾一下吧，缺什么咱们再添，我过去看看。”

　　她牵着孩子离开后，我整个人紧紧贴在门后，压抑不住的情绪和眼泪倾泻而出，我听到自己微如蚊虫的声音：“再见了，皇太极。”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祥和如云。古尔娜的丈夫惹诺是努尔哈赤帐下一名普通的侍卫，为人憨厚老实，不但没有对我长期寄住之事表示不满，还一直把我当古尔娜的妹妹对待，甚至于她两个可爱的孩子，都开始叫我姨母。

　　“安布救我快救我！”小小的身子飞扑进来，手脚并用爬上炕后，一头撞进了我怀中，紧接着古尔娜便大吼着“臭小子，这回谁也救不了你”跟着冲进了屋子。

　　我搂着吉其克小小的身子，笑问：“怎么啦，这么大的火气？”

　　“这个臭小子竟然把我给他阿玛做的冬衣剪成了布条！”古尔娜一边说，一边挥着手中的笤帚，大有冲过来暴打自己亲儿子一顿的架势。

　　我低头看了一眼满脸哀求之意的小家伙，板起脸问：“吉其克，怎么这么捣蛋？”

　　他撅起嘴带着哭音道：“我不想阿玛走，阿明彻说他的阿玛去打仗了，两年都也没有回来看他，没有衣服穿，阿玛就不能去打仗了。”

　　两年未归……那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不想你阿玛离开，也不能糟蹋了你额娘的心血呀！傻小子。”说完，我抬头向古尔娜道：“饶了他这一回吧。”

　　“下一回要再敢调皮捣蛋，你安布也救不了你，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

　　古尔娜又道：“快开饭了，去把你弟弟领回来。”

　　吉其克怯怯地应了，从我怀中滑下，一溜小跑就不见了踪影。我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古尔娜，劝道：“小孩子嘛，调皮很正常的，品德心性才是最重要。”

　　她没好气道：“你就惯着他们吧！现在这两个臭小子可都学聪明了，一犯错就往你那里躲，跑得比兔子还快。哦对了，听说爷上个月得了位小阿哥呢。”

　　我怔了一下，心中百味陈杂，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勉强挽出一个笑来说：“也算是可以告慰福晋的在天之灵了。”

　　闻言，古尔娜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微笑着道：“主子若是知道爷有后了，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是不是大福晋生的？”我本下定决心，不再刻意去打听与他有关的消息，却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不是呢，是侧福晋，听说是位大美人，想来要得宠一些。”

　　侧福晋，应该是那位乌拉来的格格。不过皇太极是会为美色所动之人？还不如说褚英不骄不躁、待人温和来得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