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盛京》素妆浅墨

31、问心

　　“爷，这是……误会。”

　　“误会？”内城里的人都知道，大阿哥褚英的脾气一向不太好，此时赫哲本就站不太稳，被他一推，立刻跌倒在地。

　　兰吉尔跑过去，急切地想要扶起赫哲，她哪儿知道她的这位额娘现在根本不想起来。见扶不动赫哲，她又跑到褚英面前辩解说：“阿玛，是我让她去摘风筝的，也是我骂她笨手笨脚，你为什么要罚额娘？”

　　“是你？”

　　“是我。”她点了点头，又恨恨地看向我：“都怪你，你这个笨奴才，刚才怎么没有摔死你！”

　　“啪”的一声响，我不知道褚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见兰吉尔整个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着飞了出去，事情发生太突然，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赫哲也是吓坏了，谁能想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兰吉尔，转眼就像尸体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还不快去看看。”我冲赫哲急道。

　　赫哲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喊了声“兰吉尔”，刚准备抱起她，却听褚英冷声道：“你们谁都不许碰她！”

　　我知他现在一点就燃，根本就不听劝，连我也要小心翼翼，于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半认真半撒娇地说：“爷，我的腰好像要断了。”

　　他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我带你去看大夫。”

　　“烦爷先送我回去吧，我这样怕是走不到大夫那里。”

　　走了十来步后，我趁褚英不注意，偷偷转过脸来给赫哲使了个眼色，这会儿她也没工夫来怨恨我，忙抱着兰吉尔走了。

　　皇太极见我像孕妇一样挺着腰被褚英扶着进来，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麻烦大哥了。”

　　等褚英走后，我正伤心他的漠不关心，不想这头他还波澜不兴地吩咐完塞南去请大夫，转身却是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脸色一沉道：“你怎么搞的？”

　　“从树上摔下来，就这样了。”

　　“你多大人了还去爬树？”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心中本事五味纷杂，此时被他一吼，只剩了委屈，勉强忍住哭意，我大声回说：“人家格格让我去树上给她取风筝，我能说不吗？格格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这条奴才的命，哪儿有格格的风筝值钱呢！”

　　他被我一吼，也是怔了许久，就在我快要被这种诡异的沉默憋疯时，他突然伸出手撩开我的耳发，一字一句认真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拒绝就行了，有问题，让他直接来找我皇太极。”

　　“爷，我……”

　　“爷，大夫在外面候着了。”

　　“请进来。”

　　我的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床上趴着睡了七八天后，基本上就好了。也不知道赫哲和兰吉尔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喜欢她们，但也不希望她们出事，特别是兰吉尔，性子是差了些，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孩子。

　　婚期临近，比起皇太极的如若无事，我日渐明显的不安，显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我并非在担心婚礼出岔子，而更像是隐隐希望出点什么岔子。

　　我喜欢他？我竟然喜欢上一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多么荒谬的念头啊！他才十六岁，而我已经二十七了，近十二年的差距，十二年，子鼠丑牛寅虎卯兔都排过一轮了，我怎么可以喜欢他？

　　“我不能这样。”

　　“什么样呀？”花晴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这会儿突然出声，把心中有鬼的我吓了一跳，险些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你这丫头是猫儿投生的吗，走路都没有声音！”

　　她撅嘴反驳道：“姐姐，我刚叫了你好几声呢。”

　　“是……是吗？”由于做贼心虚，我迅速转移了话题：“爷睡下了？”

　　“没呢，还在书房，吩咐不用伺候了，我便回来了。”说完，她扮了个无奈的鬼脸。

　　“这都几时了，还在看书。”我嘀咕了一句，从炕上下来，花晴见状忙说：“姐姐，爷说今个儿不必准备宵夜了。”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皇太极见我端着东西进去，并没有多惊讶，直到我把碗盘搁在案边的时候，他抬眸淡淡道：“今晚有不少东西要看，你别守着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轻声说：“以后这样陪着爷看书的日子不多了，能陪一天是一天吧。”

　　他正握笔做注记的右手一顿，墨汁瞬时染花了书页，他抬起头，眉间微蹙，看着我问：“为何突然这么说？”

　　“八爷。”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古尔娜穆格她们都当额娘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嫁人，所以我想……”

　　我没有想到，他会用那么那么认真的口吻说：“你如此命格，还要嫁人？”原来短短的一句话，也可以这么伤人，像是用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心口，鲜血淋漓之下，还要强颜欢笑。

　　“就算我想嫁，又有谁敢娶呢？”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因为唇角那僵硬的弧度，已经让我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了。“爷不用伺候，我便先告退了。”

　　命中带煞，克父累夫，连褚英都对此望而却步，对他，我又敢有什么奢望呢？而我本就不该喜欢上他，这样对我来说，岂不是更好？他的介意，他的嫌恶，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人断了念想、死了心思？

　　“你既不能嫁人，便没有要走的理由了。”

　　被他捉住的手腕像是被烫到一般，引得我微微一颤：他刚才那样说，是想留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对他存着那么龌龊的想法，更不可以再留在他身边！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距离可以斩断所有，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我已经替福晋守到了爷成亲的日子，以后，爷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你执意要离开？”

　　我轻轻点头，应了声“是的”。以前嫁人对我来说很遥远，因为我年纪太小，身份卑微，没有必要思考这种问题，如今嫁人对我来说依然很遥远，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且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人。

　　静默许久，他薄唇轻启，允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