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春时暮春

7、第二章 无 常

　　卓琪睁开眼睛，揉揉发疼的头，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会头疼呢？

　　转头望向窗口，一道道光线从窗棱中射进来，细末的尘埃漂浮在光线中，游离疏散，她伸手去推身边的人，都天亮了，怎么寻哥哥还不起床呢？他以前可没有赖床的习惯啊?

　　当手触到的只有柔软时，心中大骇，一把扯开柔软的锦被，却被一片雪白刺痛了眼睛——枕头？那么，寻哥哥呢，去哪里了？

　　她惊慌失措的披好衣服，来不及穿上鞋子，赤脚跑了出去，一不小心，却勾倒了竹案上赤色的香炉，‘哐啷’一声，香炉应声摔碎在地上，带着点赤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眼睛一瞬间的恍惚，赤红色的……香灰……

　　卓琪身子不稳，扶住旁边的竹桌，指尖重重的摩擦在硬竹上，一阵阵的痛感顺着指尖传入心里，可是她却丝毫不觉，死死的盯住那些粉末，梦魂香，无色无味，却可以起到迷药的作用，不会伤害人的身体，只是烧后……会留下赤红的痕迹，这还是当初自己交给凌寻的，十年前他们逃走的时候她给过凌寻一些，用来对付那些潜伏跟踪的敌人，那么久了，她早已忘记了，要不是如今看到这……

　　心中强烈的不安起来，她迅速的起身向门口奔去，却在出门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里间的屋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快步的走进屋子，将熟睡中的孩子唤醒，“卿儿、轩儿，起来了。”

　　首先醒来的是较大一点的女孩，她伸出手揉揉眼睛，迷惑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娘，怎么了？还想睡会。”

　　“卿儿乖，今天有事，快起来吧。”卓琪隐着心中极度的不安和恐慌，依旧柔声安慰着女儿，伸手触上她眉间那一多殷红欲滴的红莲，恍惚了一瞬。

　　“哦，我马上起来。”女孩乖巧的朝着娘亲笑了一下，立马做起来拿衣服。

　　两个孩子迅速的穿戴好，乖巧的站在卓琪面前，那女孩虽身形年幼，但已可窥见日后的绝世容颜了，眼如含灵波，眉如青山秀，唇如身点朱砂，眉间一朵莲花欲绽未绽，娇绯含羞，身上隐隐还有淡淡清冽的凝香，只是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怯弱；男孩比女孩低一头左右，面容虽仍显稚气，但是粉雕玉琢的脸上煞是清秀，生的唇红齿白。

　　“卿儿。”卓琪执起女孩的手，将男孩的手放入女孩手中，“答应娘亲，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弟弟。”

　　十岁的女孩仰起精致的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娘亲，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卓琪微微摇摇头，“卿儿，娘亲是说，如果……如果我和你爹爹……不在了，你们……”

　　“娘亲，你和爹爹要去哪里？”女孩立刻抓紧卓琪的手，紧张的问道，随即一笑，“没关系，您和爹爹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们的。”

　　卓琪看着女儿硬是将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卿儿，你只要答应娘亲，以后无论什么时候，照顾好弟弟，别让弟弟受到一丝伤害就好。”

　　“娘，我不用姐姐照顾，我是男子汉，我要照顾姐姐的。”一旁的小男孩突然插嘴道。

　　卓琪微微一怔，看着儿子坚定的小脸，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的滑落面颊。

　　“娘前，你别哭，卿儿答应了，卿儿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您别哭了。”女孩看着娘前突然流泪，心里一阵惊慌，赶紧掏出手帕帮她擦去眼泪。

　　“卿儿，我……”声音哽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手触上儿子柔软的脸庞，仔细的记住他的样子，还可以……见得到吗？

　　＊ ＊ ＊ ＊

　　卓琪还是忍着痛收拾好情绪，简单的打点了一些东西，将两个孩子领到那间十年前就建好的地下石室中，黑洞洞的房子——死寂无声，甚至还有些许寒气袭进骨子里。

　　“娘亲，我怕。”感觉到儿子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卓琪伸手将他的身子在揽紧了几分，牵着女孩的左手也被细密的汗水浸湿。

　　下完最后一个阶梯，她凭着记忆走到房间中间的石桌旁，用火绒点燃烛火，黑暗中一丝光亮闪烁不定，卓琪低头看着身边紧紧依偎的两个孩子，鼻子酸涩的难受。

　　“卿儿，你来。”她拉着云卿的手走到一面墙壁前，指着上边的一块白砖说道：“卿儿，如果烛火燃尽的时候，娘亲或者爹爹还没有来找你和弟弟的话，你就打开这里的密道，带着弟弟离开，永远也不要再回这里了，明白吗？现在你好好记着打开密道的方法。”

　　“娘亲，不会的，你和爹爹不会不要我们的，我们就在这里，乖乖的等你们来接，不要让我们走……我们不走。”女孩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卿儿！”卓琪一声厉喝，女孩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有点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明亮的眸子中满含泪水，却是再不敢哭泣，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呵斥过她。

　　“好好看着。”卓琪拿出匕首在石砖上仔细的划着，一刀一印，无比认真，不多时，终于完成了繁复无比的图案，最后再敲击三下，‘轰隆’一声，那道墙中间出现一道门，她望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暗道，低头看向女孩，“记住了吗？”

　　女孩呆呆的点点头，卓琪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刺痛，可是不能在孩子们面前露出一丁点，压抑住心中的无望和悲苦，勉强勾出一丝笑意，伸手整理好男孩额前的乱发，柔声说道：“轩儿，以后要好好的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男孩顺从的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道：“娘亲放心，轩儿不仅听姐姐的话，一样会听娘亲和爹爹的话，轩儿会很乖很乖的。”

　　卓琪笑着点点头，那笑容却异常凄美，溢满了哀伤，转头仔细的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痕，“卿儿，记住娘亲的话。”

　　脸上是母亲掌心温热的触感，云卿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娘亲清丽悲伤的面容，那一刻十岁的小女孩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明白了娘亲为何如此难过，“娘亲，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卿儿一定好好照顾弟弟，不会让他收到半点伤害的。”声音虽然稚嫩，可是几句话听起来却让人异常安心。

　　卓琪再一次将两个孩子拥进怀中，紧闭双眸，脸上的笑容，和着泪水，凄然无比。

　　“卿儿，这是《卓氏典经》，详细的记录了各种医术和毒术，你的天分很高，可是以后不知道娘亲还有没有机会教你，这本书先留在你这里吧；还有，你先天不足，那张药方就加在书中，记得十五岁前，切不可断药。”卓琪起身将一本泛黄的古册放进云卿的衣间，又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她，“这是一些银两和衣服，你和弟弟……若是真的离开了这里，万事还要小心，要知道人心险恶，你们从小又没有和外边的人怎么接触……”声音愈发的哽咽，卓琪抬起头，吸吸鼻子，继续说道：“卿儿，记住娘亲的话，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记住了吗？离开之后一路带着弟弟一路向西，去回生谷找你们的外公。”

　　云卿接过包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卓琪从怀中取出一块碧色的玉佩，幽暗的石室中，盈盈的绿光异常柔和，她紧紧的握住玉佩，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徘徊了许久，最后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将玉佩挂到男孩的脖子上，在仔细的帮他掖近衣襟里。

　　站起身，脚已经有些麻木了，默默地转过身，不再看眼前的孩子一眼，朝石阶走去。

　　“娘亲。”两声呼唤同时响起，那一刻，她想就这么停下来，永远的待在这里，可是心里还有更牵挂的一个人，要是真的就这么见不到了，她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不再做任何停留，迅速的拾阶而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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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宇枫一步一步的逼近那个垂死挣扎的人，他的目光很冷，仔细看去，眸子深处宛若结了一层寒霜。

　　感觉到头顶被一片黑影罩住，凌寻挣扎着努力的抬起头，对上夏宇枫的眸子，心中的寒意更胜了，眼前这个人——终究还是恨自己的吧。

　　当年，同为少年英雄，他却处处比他强，如今他终于败了，还是败在他的手下，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四野一片沉寂，静谧的黑夜，死一般的安静。

　　凌寻转头向山上望去，可是眼前一片朦胧，所有的一切宛若罩了一层轻纱般，不尽真实。

　　“凌兄，把钥匙交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夏宇枫低着头，俯视着凌寻开口说道。

　　凌寻抬起头看着他，有些空茫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破碎的音符，“什……么……钥匙？”

　　夏宇枫嘴角露出嘲讽之意，笑道：“凌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就不要在装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因为说话又牵动了伤口，衣服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立刻又被鲜红色覆盖，凌寻痛苦的捂住胸口，血仍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滴入尘土中。

　　“不明白，呵呵……不明白。”夏宇枫重复着他的话，突然间大笑起来，忽然又在瞬间停下，“那好，我就说明白一点吧，属于凌家的那把钥匙，可以开启宝鼎的钥匙。”

　　“你……”凌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却只是挣扎着说出一个字。

　　夏宇枫对他的惊讶，不屑的嗤之以鼻，“凌兄，莫说你这十年来都白活了，现在天下大乱，所有人可是都盯着那些宝藏和武林奇书呢。”

　　凌寻垂下眼脸，断断续续的答道：“我……没……”

　　“真好笑，凌兄，莫要忘了你是凌家的家主，钥匙不在你这里，还会消失了不成？”夏宇枫对着伏在脚下的男子说着，眼中不自然的流露出疑惑的光芒。

　　“呵呵……咳咳……”凌寻忽然轻笑起来，但是立刻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夏兄也……莫要忘了，十年前……我就不是凌家的人了。”他更加迷离的眼神望着远处，仿佛穿透了这片竹林，甚至是灰蒙蒙的天际，落在不知何处。

　　夏宇枫握紧手中的斩日，死死的盯住凌寻，“那么，留下你的性命也是无用了？”看着眼前男子还是漠然的样子，一丝恼怒从心底蔓延出来，“既然凌兄觉得自己的性命还没有一把钥匙重要的话，那我只有成全你了。”

　　拖得够久了，琪儿和孩子们应该已经安全了吧？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想到此处，凌寻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

　　头顶忽然传来夏宇枫低低的笑声，“凌兄，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还是留着力气等着见嫂夫人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