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春时暮春

5、第五章 末世风雨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她推开明渊，飞身提起不远处的‘凝月’，身形飘逸如飞，迅速的后退几步，不管这一动胸口的伤口又渗出不少血，她一遍舞剑，一边长歌起来：

　　“恩恩怨怨知多少。
　　两心相映生死间。
　　情不断, 理还乱。
　　风风雨雨把手牵。
　　恨从爱中来,
　　爱在恨中休。
　　青山亦老人亦老!
　　千古爱恨共缠绵! ”

　　剑光摇曳，幻出清影万千，方才沾上的血迹也顺着剑身一滴一滴的缓缓流下，她望着紫衣临风的男子，此刻竟看不出他是如何想的，忽然冲着他风情万种的一笑。

　　明渊抬起头，就对上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那么清澈，没有一点尘埃污痕，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种被目光灼伤的错觉。i

　　“明渊，你想知道我回来时为什么，对吗？”虽然在笑着，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及其悲伤的，“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来替你偿命的，我说过——你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还有一句忘了告诉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夫君，还有更重要的一句，我爱我的夫君！”

　　绝世的笑容就那么定格在了那一刻，‘凝月’顺着楚薏的手脱落，剑刃上更多的血流了下来，宛若一朵绽放的花朵，在这黑夜之中格外的妖娆艳丽，随之那具曼妙的躯体宛若一片破败凋零的叶子，就那么轻轻的飘落。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一道电光劈开了笼罩天地的整片帘幕。

　　“不！”楚恪凄厉的声音远远的荡出去，仿佛沉如生铁的暗夜都被划开。

　　“青山亦老人亦老,千古爱恨共缠绵……”明渊慢慢的移动到楚薏的身旁，嘴里喃喃的竟是她刚才的剑歌。

　　伸手触上她温热的面颊，疼痛不可抑制的从心底而起。

　　捡起她旁边的剑，驾到脖子上，眼中依旧是楚薏最后的笑颜。

　　“皇上，只要您交出‘螭龙’，臣可以保您不死！”宁建一看清楚高楼上人的举动后，立刻喊道。

　　“哈哈……”悲怆的笑声回荡在夜幕中，“你们以为，朕怕死吗？你们以为，朕死了，这天下你们可以坐的稳吗？”

　　“狗皇帝，你笑什么？死到临头放你一条生路还不感激，有什么可张狂的？”上官霄怒斥着，转头对旁边一脸急切的宁建一说道：“宁兄，不要跟他讲什么条件，待会捉住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恪儿，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擒住这狗皇帝？”

　　可是高楼上的人像是丢了魂，他依然是默然的注视着那个已然死去的女子的容颜，“恨从爱中来，爱在恨中休……”

　　不！她怎么可以爱上别人，怎么可以，那个人才是她的仇人啊，他才是啊？她怎么可以恨她最爱的哥哥，怎么可以？

　　他是爱她的啊，她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为了能早日接她回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可是他却一直在等，等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楚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一滴清泪，无声无息的从他已经失去血色的面颊上滑落，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漆黑，寂静如死。

　　突然间，雷声大作，电光交加，狂风怒吼，再一次更猛烈的侵袭而来，豆大的雨点迅速的砸下来，大风似乎要吹的人站立不住，大雨如同鞭子一般落在人的身上，让人因为剧痛而变得渐渐麻木，变得毫无知觉，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疼，恍若重锤在将心脏一点一点的敲碎，痛的他全身颤抖。

　　皇明渊抬头望着天空，这就是大燮皇书里所预言的‘末世风雨’吗？竟是如此这般猛烈，一只手抱紧早已冰冷的女子，她说她爱他，爱上他了……

　　可是晚了……已经晚了，一切在今夜就要永远的结束了。

　　可是自己何其幸运，还有她这么不离不弃的陪着。

　　那么，阴暗的黄泉路上，也是不会孤单了吧。

　　丢掉手里的剑，双手抱起楚薏，一步一步的朝着屋檐走去，他终于懂得她了，她也应该——明白他了。

　　“你干什么？”用刀撑起身子的楚恪看到屋檐边的明渊，眼中不禁大骇，“不可以……你不可以把她带走，她是我的……不能。”

　　他的身子急速的掠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人的身体，急速的在空中下坠。

　　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即将被水完全隐没的时候，那样的绝望和痛苦，接踵而来，像十年前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眼前一样，击中了他本以为已经够狠、够冷漠的心，那样深入骨髓的痛，竟然比十年前还要撕心裂肺。

　　不能就这么消失了，不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看不清楚，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张挂着笑容的容颜，纵身跃下，追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迅速的下坠。

　　“楚一，快，截住公子！”上官霄看清楚恪的意图后迅速的喊了一声，黑暗之中立刻有一个身影拂掠过去，接住了下坠的楚恪，同一刻，刚才落进去的那两个人溅起的水花和涟漪，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快，下去捞，‘螭龙’一定在陛下身上。”宁建一迅速的推搡着周围的侍卫。

　　“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的侍卫跳下水，但是刚入水就奋力的挣扎，只是折腾两三下，便沉了下去，仿佛水底有什么东西最往下拉他们一样。

　　没有人再敢下水了，侍卫们一步一步的后退，因为刚才那几个侍卫——是水性最好的。

　　镜泊湖依旧平静的宛若镜子一般，倒映着黑沉沉的夜和湖中气势磅礴的宫宇，仿佛刚才吞噬那些生命的不是它。

　　“有鬼，鬼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刻乱成一堆。

　　上官霄看着眼前的异象，有些惊骇的叱喝，“大家不要恐慌。”

　　所有人似乎被这一声叱喝震住了，瞬间安静了下来——黑夜里，狂风更胜，大雨倾盆而下，火把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不堪，天地中黑沉一片，只有偶尔还亮着的火把，昏黄一团，找出一丝朦胧的空间。

　　“上官兄，我觉得一切不太对头，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旁边一直沉默的宁建一突然转头对上官霄说道。

　　上官霄却是一个字也没说，默默的点点头。

　　“大家带上俘虏和抢来的金银财宝，迅速的离开皇宫。”宁建一转头迅速的吩咐了一下，策马离开。

　　压低的苍穹上，黑云更胜，大雨似乎没有一点变小的痕迹，惊雷一次次的劈下，闪电的光芒陡然照耀了天地。

　　“地……地在摇晃……”一个士兵疑惑的对旁边的同伴说，“你感觉到了吗？”

　　看到同伴的疑惑两个人不禁同时变了脸色，“快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两人迅速的狂奔起来。

　　风声雨气中，整片天地一片阴暗，天茫茫的向大地直压过来，黯淡如墨，冷沉若铁，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有形无形的力量在大地上蔓延着，无垠无本，无始无终，仿佛这天地——已经到了末路。

　　军队慌乱的从这个水上陆地迅速的撤离，大地的摇晃越来越甚，仿佛是有千军万马同时在奔腾，铺天盖地的响声夹杂在巨雷和闪电中以想不到的声势浩荡而来。

　　空气中风猛烈的迎面袭来，随时传来‘扑通’的落水声和惨叫声，感觉到整座宫殿都在倾斜，下沉，一种骇人而可怕的力量，在镜泊湖中间搅起了可怕的漩涡——风发出可怕的尖啸，清亮锐利，席卷整个皇宫。

　　“快走……快……”人声在风雨中宛若蚊鸣，细不可闻。

　　大家疯一般的逃命，在黑暗和狂风暴雨的驱赶下，生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停了，风声小了，暴雨也变成连绵不断的细雨，天际间已经透出微微的薄光。

　　天，终于亮了，这个可怕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一切。

　　活着的人站在镜泊湖边，那样凌厉的尖啸仿佛还盘旋在耳际，入耳惊心；那样刺骨的剧痛仿佛已经埋入身体的最深处，一触便痛彻心扉。

　　楚恪依旧是那副怔然的表情，呆呆的望着眼前平静如昔的镜泊湖，只是湖上那座恢弘的建筑不知所踪，带着她最心爱的女子一起，没了踪影。

　　薏儿，是我对所爱的残忍，还是你？你竟然可以这样毫无留恋的转身，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决绝的遗忘，只是……再也见不到你了……静静的望着湖水，楚恪转过头，那张怔然的脸再次恢复到冷硬如铁，清冽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可是仔细看去，那目光深处，有难以言表的痛苦和绝望。

　　上官霄和宁建一并排站立，望着清澈透明的湖水若有所思。

　　“宁兄，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化星河而治，你西我东，不知宁兄有什么心的想法没？”沉默许久的上官霄突然开口。

　　“就依上官兄所言，在下毫无异议。”宁建一回过神来爽快的说道，“那个小皇子，杀掉没？”忽然又担心的追问了一句。

　　“宁兄放心，我亲自了结的，我敢保证大燮皇朝从此没有一个皇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九大世家想要怎么样？没有皇族的血还是不行的，况且‘螭龙’现在下落不明，宁兄不必过于担心。”上官霄微微一笑，“宁兄，去神庙取了‘鸾凤’和‘鸢凰’，你我就安心的分享这大好河山吧。”

　　“但愿……”宁建一的眼中还是有点忧虑，“那上官兄，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跨上马背的瞬间，宁建一那双唯唯诺诺眼中闪过一丝清亮，他不知道，面带微笑的上官霄此刻也在心里算计着他。

　　一个天下——怎么可能会让两只老虎共同生存。

　　日后，真的会有后会有期的时候，只不过那时，谁也不知道这天下会尽属于谁，谁会以王者的身份君临天下？谁又会向大燮皇朝的末代皇帝一样，投湖寻死？

　　※ ※ ※ ※

　　在灾难降临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一叶孤舟慢慢的驶离，带走的是这大燮皇朝最后的一丝血脉，谁也不知道，这天下还会发生什么事？但是这个女娃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

　　元成看着熟睡的婴儿，在回头望望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心里始终放不下楚薏妃，他用力的摇起浆，只是半个时辰就以到岸，将孩子和银子托付给一家农户后，他又偷偷的潜回皇宫。

　　自己却和其他宫女太监一样，被当成俘虏抓了起来，在恐怖的暗夜中，亲历了发生的一切，在看见楚薏妃倒下的瞬间，强忍住才没有哭出声来。

　　元成被分到上官霄的军队，等到到达新都，他又会成为另外一个皇宫中的侍人，只是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有这么一个妃子救自己的性命吗？

　　而元成更不知道的是，在军队洗劫皇朝的时候，那家农户为了逃命，只带走了自己家的三个孩子，却将小公主留下了。

　　※ ※ ※ ※

　　被洗劫一空的倾城依旧是那么美，清河绕城而过，柔柳自行舒展腰肢，宛若身姿曼妙的少女，镜泊湖上一片宁静，湖水在微风下荡起圈圈涟漪，阳光下宛若跳动的音符。

　　似乎无论这片土地上发生过什么血腥阴暗的杀戮，都会被这里的水瞬间净化，甚至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

　　匆匆地，城门口走进两个人，却是一男一女，男子宛若玉树临风，女子更似空谷幽兰，好一对璧人。

　　“寻哥哥，你听……似乎有孩子的哭声？”女子忽然停下脚步，拽住身边的人。

　　“琪儿，该不是你幻听了吧，怎么可能啊？战后的帝都还会有活人？”男子无奈的轻笑，搂住女子的腰身拉着她离开。

　　走了两步，女子身形一顿，仔细的听了会，“不对，寻哥哥，真的有孩子的哭声。”不再理会男子的阻拦，她朝着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男子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快步的跟了上来。

　　在一座残破不堪的茅舍里，女子拨开层层茅草，一个清秀的女娃躺在草堆之间，看见她的瞬间便停止了哭泣，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寻哥哥，你看她多可爱。”女子将小婴儿抱起来，微笑着逗弄她。

　　“琪儿，我们这是在逃命，要是被我家族的人发现，我们就都活不成了，你何必还要带着一个累赘呢？”叫寻的男子看着妻子手中粉雕玉砌的娃儿，脸上闪过一丝隐忧。

　　“寻哥哥，带着她吧，把她仍在这里会死的。”女子不依不饶的看着男子，“你看她多可爱啊，咦……她眉心的胎记好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呢？”

　　“什么？”男子诧异的低喊一声，凑身过来，果然，婴儿的眉心那颗红印格外的耀眼，一丝疑惑的神色在男子眼中转瞬即逝。

　　“寻哥哥，有什么不对吗？”女子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既然琪儿喜欢，就带着吧。”男子温和一笑，宛若春风般和煦。

　　女子小心翼翼的将孩子包好，两个人影迅速的消失在皇城尽头。

　　天边，层云密布，唯独夕阳似血，染红一片暮云。

　　※ ※ ※ ※
　　大燮皇朝嘉佑年，宰相宁建一私通庆国侯爷，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幽城，叛贼诛杀皇家所有血脉，无一幸免，帝悲，携楚薏妃跳湖而亡，是夜，皇城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帝宫倾塌，转瞬没于镜泊湖中，叛军洗劫皇城，杀人无数，皇朝千年历史转瞬即逝，从此，帝都被视为死城，传言，入者无一生还。

　　天下分星河而治，河东东陵，建都于溯日；河西西隐，立都濯月；更有嶷、沧、闽、越、庆等小国之附庸，然传言皇朝留下数以万计瑰宝，藏于武林绝世宝鼎内，必有‘螭龙’、‘鸾凤’、‘鸢凰’三块宝玉相互交合，即得藏宝图，兼有神秘九大世家钥匙相合，方能打开藏宝之地。

　　江湖术士，天下群雄，皆以此为目标，相互争夺，至此，天下纷乱，战火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