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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六章 浮 生 ...


  •   月色渐淡,黑暗再一次无情地吞噬着清冷的大地,人们总以为,子夜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候,却不知,真正的黑暗正是占据着黎明前的一时刻。

      有些昏暗的新房内传来压抑的哭声,那无声的悲鸣,又是为了谁在哭泣?

      心好冷,谁来温暖它?

      良久,叶无双抬起眼,望向窗外一望无尽的黑暗,睁开已经彻底迷蒙的双眼,窗外,黑夜隐忍而苍凉,宛若自己此刻的心情,那魂梦萦萦的一切都像是大梦初醒,亦或是沉沉的睡去。

      那双若珠玉的黑眸,仿佛已经没了灵魂,烛光朦胧之下,只是死寂一般的透不出丝毫的光亮。

      红幔轻纱之中,身着素白衣裳的女子倦倦地躺卧在床上。

      烛影轻摇之中,映出的却是白衣女子苍白倦怠的容颜。

      叶无双退去了一身缕金百蝶的红色嫁衣,只披了一身白衣,卸下了满头的玉步金摇,洗去了所有的胭脂水粉,唯有一头如瀑的青丝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丝丝地在红烛灯影下晃荡。

      下不了手啊,还是下不了手啊……

      年少那纯真的笑靥,轻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际回荡。

      可是脑中却是那个人满身鲜血的样子,全身冰冷无比,早已没了呼吸,可是那双眼睛,很熟悉的眼睛,已经看了不止千万次了,早已刻在心底的眼睛,生生地——就是闭不上啊!就那么看着她,只是没有了爱与恋,没有了疼惜,只剩一片空洞,诡异的空洞。

      早已为在那一刻,心就不会痛了。

      可是刚才,面对那个人唇角淡淡的笑意,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记忆中,有些东西忽然碎裂。

      原来,心痛的感觉如此简单,又如此难耐。

      额头靠在冰冷的床楞上,抬首望去只见门楣上那一个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缘上一行“白首同心”的喜联让她触目惊心,在暗夜里仿佛是用血写出的红色,一丝一丝的从纸间溢了出来,滴滴的打在了她的心尖。

      抬起左手,她纤弱的无名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然而,在右手长指甲中,药粉完好无损的保留在那里,一丝未动。

      严严密密的填满了指甲的缝隙,一丝未动的完好保留着。

      看着已经完全变色的手指,布满泪痕的苍白面色上,忽而有无奈而又凄凉的笑意。

      慢慢的起身,走至桌边坐下,左手拿开精致的青玉酒壶的盖子,细长的无名指探入酒壶之中,慢慢的搅动,脸上却浮起与刚才决然相反的笑意,那么纯粹而温柔,映得苍白的脸颊顿时都有了艳丽的光芒。

      叶无双喃喃蠕动唇角,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瞳眸中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昊,原谅我,我无法为你报仇……我杀不了他,杀不了……”恍惚了一下,拿出酒壶内的手指,那里,长长的指甲内,已经空无一物。

      “昊……你会等我的,对吗?”仿佛在跟对面的情人打着商量,女子缓缓的举起酒壶,冰凉的液体划过舌尖,浸入身体,“昊,原来鹤顶红……是没有味道的……”

      完全空掉的酒壶顺着她的手滑落到地上,只是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并未摔碎,在光滑的地板上咕噜的打着转,昏暗的烛光下,青色的玉壶闪烁着幽幽地的荧光。

      “昊,其实我不恨……他的!”女子艰难的喘息一下,继续幽幽地说道:“若说恨……我只恨自己……生在那样的家族里……”

      “来世……我们都会很平凡的……对不对?”

      叶无双越来越艰难的开口,眼睛里已经弥漫了诡异的灰色,声音也渐渐的微弱下去。

      胃里渐渐有忍不住的剧痛……发作了!

      “昊……是你来……接我了吗……”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不行……不行了……

      身体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向桌下划去,然而,她并没有划落到地板上。

      一双手,及时的接住了她。

      在昏迷前,她听到一个悠远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叹息着:“何苦呢……唉……”

      似乎那个人还说了句什么,只是她在也没有时间或是力气去听了。

      只是感觉到身体上的几处大穴被封住,喉间一湿,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入心。

      * * *

      一大清早,整个姑苏城就沸腾了。

      “哎,你听说了没?慕容家的昨夜着火了。”路边卖馒头的小摊上,一位老大娘正在问她旁边的年轻妇人。

      “这么大的事,姑苏城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呢?”年轻妇人轻叹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听说,火是从新房烧起来的呢。”

      “不会吧!”那老大娘接过馒头,一时不可思议的惊叫起来。

      女子扯着她的衣襟,小声的低语道:“怎么不会啊,王大妈,我家和慕容家就隔了几家而已,昨个我家那口子也去喝喜酒去了,他说新房就设在回廊南边拐角处,我昨个看那火势,那里的可是烧得最旺的!”

      那王大妈一脸的不可置信,“那……那慕容家的少爷和少奶奶没事吧?”

      那妇人撇撇嘴,“唉,谁知道呢?”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想到什么,在那王大妈耳际一阵低语。

      只见那王大妈脸上的神色不停地变换,那妇人说完之后,王大妈又问道:“那……会不会是那伙歹人白天因为吟风公子没有占到便宜,晚上又去慕容府闹事啊?”

      妇人无奈的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买完馒头,一起向前走去,时不时的交头接耳。

      对面的一家客栈二楼悄然打开一扇窗户,一个英挺的身影伫立在窗前,望着那两个女人消失的方向,俊逸的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朝阳刚刚从天际升起,因为姑苏城多水,慕容府四周还有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淡淡的一层光晕,却弥漫着说不清的压抑还是感伤。

      慕容凝皓呆呆的站在一堆早已烧成瓦砾的焦木前,茫然不知所措,家丁从昨晚开始忙着救火,好不容易将火熄灭,但是新房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现在众人也是在将烧毁的焦木瓦砾搬开。

      她应该逃了吧,对……她一定是逃了!她的武功那么好,不会呆呆的坐在房里等死的。

      闭上双眼,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

      “启禀老夫人,发现一支金步摇!”听见家丁的禀报,慕容凝皓睁开眼,立刻掠身过去,一把抓过家丁手中那支已经烧成黑色的饰物,放在羞间慢慢的摩梭,渐渐地,金色的光芒足以灼伤人的眼睛。

      视线落在那支金步摇上再也无法离开,他记得,昨日在湖边救回她的时候,是自己亲手重新将这支金步摇插入她的云髻的,而昨夜他离开的时候,分明看见她如云的发间流溢着冉冉金光的。

      不!不会的……她一定是在他离开之后将金步摇拿下的,一定是……这样的!

      “老……老夫人……”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慕容凝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老夫人……”那个家丁剧烈的喘息着,似乎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说!”慕容老夫人扫了那家丁一眼。

      那人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回老夫人,焦木下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

      ‘扑’!那支金步摇深入血肉,殷红的鲜血顺手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滴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来不及思考什么,慕容凝皓迅速的向那堆焦木奔去,却定定的站在三尺之外,一步也不敢上前。

      抬眼望去,那里,是一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完全成焦黑色,再也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手一松,那支带血的金步摇轻轻坠地,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心碎。

      * * *

      残阳如血,虽然没有风,但奇怪的是大朵大朵的云在天际翻滚着,变幻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在云层后面,落日努力的将血一般凄烈的颜色泼向整个大地。

      五里亭中,十五岁的少年平静的望着远处的江水。

      “笑然哥,你说……”似乎顿了一下,复又开口问道:“那个……慕容家的新娘子,就是昨晚那个姐姐,真的死了吗?”语音之间,毫不觉察的一丝颤抖之意却甚是明显。

      中午和龙笑然去慕容家查看的时候,只见那个还是一身喜服的新郎抱着一具看不清面目的焦黑尸体狼狈的放声大哭,那绝望的声音长啸而出,直达他的心底!

      龙笑然转头看向身边的白衣少年,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这少年昨日里看到那新娘,怕是又想到自己的姐姐了吧,跟随自己这么多天出来寻姐姐,却丝毫没有一点消息,他也深切的可以感受到这少年心中滋生的一点一点的绝望。

      “云轩公子想要知道答案吗?那请上二楼一聚吧!”头顶忽然飘来清朗的声音,听出这声音是出自谁,龙笑然眉头不禁有些微皱。

      “笑然哥,去么?”云轩转头问向龙笑然,看得出他眼中有些许的希冀之意。

      “去!”龙笑然哈哈一笑,“怎么能不去呢?我最喜欢免费的美酒佳人了!”

      他啧啧赞叹了几声,和云轩缓缓踏阶而上。

      站在二楼阶梯昂首望去,眼前的三醉湖却别有一番韵味,但见远处青山隐隐,形如游龙飞延而去,一处高山隐然貌似那金樽倾酒之势,仿佛这三醉湖就是出自这金樽之中,浑然天成!

      上得楼来,但见亭中的布置却是雅而不俗,亭中不知何时已经铺上晕红地毯,中间置一张紫檀木桌,桌上清酒一壶,水果三盘,一位眉目如画的男子正优雅的举杯啜饮,眼角的余光望着他们,隐含笑意。

      四周两男两女,却也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奇特之处在于这四人的面相都是及其相似的。

      龙笑然也不客气,兀自走上前去,坐在那墨衣公子对面,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倒入喉间,咽下之后不禁啧啧赞叹:“凛月公子真是好惬意啊,这里风景美,酒美!”转眼扫了一眼那几位童子,“佳人也美,真不愧是四公子中最风雅的君公子啊!”

      语中讥讽之意毫不掩饰,墨衣公子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介意,他的手轻轻摇晃着手心的白玉酒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烬阳公子谬赞了,君宇比起龙公子的风流之说,还是觉得风雅比较适合自己一点。”

      不会理会龙笑然微微愠怒的面色,转头浅笑着对还是站着的白衣少年说道:“云轩公子也不用客气了,坐吧。”

      云轩上前一步坐下,似乎有些拘谨,看着龙笑然一副任我独醉的潇洒之意,不禁有些佩服。

      三人不再说话,沉默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蔓延开来。

      云轩觉得有些压抑,忍不住开口,“君大哥,那个姐姐真的死了吗?”

      君宇只是淡淡的摇摇头,的视线远远的落在江面上,暮色四起,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画舫。

      “难道她没死!”云轩惊叫一声,忍不住的惊喜之意。

      “未必!”墨衣公子薄唇微起,却是吐出这么两个字!

      “恩?”云轩一怔,只能愣愣的看着墨衣公子。

      君宇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栏边,“那位叶姑娘,可是服了鹤顶红啊,虽然没有被烧死,活不活得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啊?”

      “啊?”龙笑然沉吟一声,忽然开口问道:“难道是慕容老夫人……”

      话还没说完,但见君宇摇头否定,“恰恰相反,是她自己。”

      龙笑然轻哼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亲眼见了。”

      君宇嘴角划出一个弧度,慢言道:“亲眼所见倒是未必,只不过在下的房间恰巧与新房相隔不是很远,事发突然,恰巧看见一些而已。”

      龙笑然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那新娘服毒,你没有出手阻止?”

      君宇微微一笑,“人家姑娘誓要寻死,救下也是枉然!”

      “哼!”龙笑然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君宇不怒反笑,“君宇可不想学烬阳公子,处处留情啊!”说罢余光扫过云轩的脸,嘴角一丝玩味的弧度。

      “我那不叫处处留情,本公子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龙笑然放下酒杯,叹息道:“我还要为我的未婚妻守身如玉呢?”

      云轩听见这话,刚入口的茶一下子全喷了!

      君宇看到这状况,忍不笑出声来。

      “啊!”龙笑然一个闪身,避开了这一灭衣之灾,“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嫉妒我比你帅也不能这样暗害我啊!”

      云轩无奈的翻翻白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龙笑然沉吟了一下,转头向君宇问道:“据君狐狸你的意思,是那叶家小姐被人救走了!”

      “烬阳公子果然不笨!”君宇似赞赏的点点头。

      龙笑然也不理会他的话中带刺,追问道:“谁救走的?”

      似乎想到什么,君宇楞了一下答道:“不知!”

      “不知!”龙笑然惊讶的看着君宇,忽然出声笑起来,“别开玩笑了,这世上还有你凛月公子不知之事,被你盯上的人有几个可以逃脱的。”微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谁说咱两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恶化到如此吧,告诉我拉?”

      君宇一阵恶寒,别看着烬阳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样子,撒起娇来才是最要命的,这点从他师父身上就能足够的体现出来。

      赶紧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恐怕这次君宇真的只能让龙公子失望了,在下确实不知。”

      龙笑然疑惑的盯着君宇半天,从他含笑的面上未看出一丝变化,不由自己思考起来!

      “不过……”龙笑然看着君宇欲言又止的样子,顿生疑惑。

      “别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话直说吧。”隐约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墨衣公子有些暧昧的一笑,“君宇知道烬阳公子向来是爱花之人,这姑苏城的花又是闻名于西隐的,故想邀龙公子今夜一同去赏花,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赏花?”龙笑然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只要君狐狸你舍得花银子,我是非常乐意奉陪的!”

      云轩疑惑的看着两人目明奇妙的笑容,赏花?赏什么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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