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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浣花镜(三) ...

  •   青河背完药方,抬起眼睛望着风阕,怯怯道:“风阕叔,这……”
      风阕探身,越过柜台轻轻拍了拍青河的肩,安抚道:“没事,放心。方才来抓药的人你可认识?若是放心不下,我去找那人一问,打听清楚了便是。”
      青河犹豫道:“这样怕是不好吧……”
      风阕道:“有什么不好。要是那人真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也好出手帮他一把。”
      青河又踌躇片刻,终是开口说道:“我认得那人。那人是鱼行的牙人,听大家都叫他五哥,家在东街,平时在邯湖边鱼行能找到他,这会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在哪里。”
      风阕暗想此事不能耽搁,道过谢之后拔脚要走,却被青河出声唤住了脚步:“风阕叔!那个……注意安全。”
      少年说过这句话之后便低垂下头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缩小了一圈。这孩子从小就敏感,此刻应该已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到极点,才会有这般反应。风阕又退回来,倚在柜台上,对上少年的眼睛,轻声说:“魔障而已,况且还不确定情况,别担心。”
      “魔障而已”,这口气好大。中了魔障的人轻则眼瞎耳聋终身残疾,重则直接丢掉性命,常人根本对其束手无策。若不是这东西不传染,当真是要同瘟疫一样被人视作洪水猛兽一般的。
      正因如此,若是某处大规模爆发了魔障,那决计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风阕这边安慰着青河,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得紧,却偏得装出一番气定神闲的样子。青河这边得了风阕空口无凭的允诺,眉头稍展,张了张嘴却把话又吞了回去,送风阕出了门。
      鱼行离回春堂并不算太远。邯阳城渔业发达,这城中最热闹的行市当属这鱼行。然而风阕赶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尽管时间还早,这里却是一番冷落萧条的景象。不少商铺关门大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八成,剩下的人就算是在交易的时候,也是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交钱收货,生怕周围突然闯出什么东西来一般。
      风阕觉得奇怪,连忙拉住一位路过的渔人打扮的老叟,问道:“老伯,我想找五哥,请问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那老叟像是吓了一跳,先是猛地一抖,在看清了来人之后,方才冷静下来,用警觉而狐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风阕,抽回了胳膊说道:“从来没见过你,你找他有什么事?”
      风阕作出一副万分诚恳的样子说道:“是这样,我是晷安太桓府的仆役。我家主人过几日设宴,席间有一道菜说是想用这邯湖鱼作原料,差我来看看情况。我们用的数量不少,又是预定,想着找一牙人作保。听闻五哥做事仁义,又有信用,只是不知他人在哪里?”
      风阕情急之中借用了晷安太桓府的名号。他背上的刀虽有个镶金纹路的刀鞘,但是人衣着朴素,看着倒也勉强像是大户人家的一般仆役。那老叟又用眼睛来回扫了风阕两圈,似是不信,又冷哼一声,道:“回去吧,告诉你家主人,这邯湖鱼怕是一段时间都吃不上咯。”
      风阕忙问道:“我见这鱼行冷清,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叟一双昏黄的眼乜斜着风阕,慢条斯理道:“惜命的就快些走,恁的废话多。”
      这老叟言语态度都相当恶劣,换了寻常人,恐怕这会已经按捺不住转身走了。风阕连连陪笑道:“老人家,主人想吃鱼,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是身不由己。这任务完不成我们也麻烦。还请您行行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回去也好交差。”
      老人盯着风阕,一字一字地说道:“魔障,怕不怕?”
      风阕故作大惊失色道:“啊?魔障?怎会如此?”
      老人对风阕的反应像是很满意,神色也稍许缓和了一些,道:“小老儿昨日不在,听闻有一歹人到这鱼行,用了个不知是什么玩意的物件,放倒了数人之后离开。后来才听说那些人是中了魔障。今日受那影响,那些人的店铺没开不说,一些大户的鱼商也关门想着避避祸,剩下这些琐碎摊子的大多都是自己打鱼来贩的。那大户两天不开张饿不死,小户们可没这魄力。你家主人既是要设宴用的鱼,这几日定然是备不齐咯。”
      风阕听得一头雾水,又追问了两句,发现那老叟确实是说不出更多的事情了,无奈谢过那人,道了别之后转身离开。风阕心里这般揣着事情,一时间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足足走出了两条街,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身后有人尾随着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位跟在后面的仁兄究竟有何意图,但来者不善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风阕停下脚步,缓缓道:“后面的朋友,有话出来说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将手搭在背上离恨刀的刀柄上。那人见行迹已被戳穿,也不再费心隐藏,二话不说直接出手。风阕只觉得身后掠过一阵凉风,条件反射地举刀格挡。电光火石之间宝刀出鞘,闪着寒光的刀刃正撞上那人甩出的圆环一类的兵器。两兵向斫发出激越之声,风阕震得虎口发麻,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那人欺身而上,一手接住原路返回的圆环,转瞬之间已近风阕身前,动作出奇的快。风阕来不及反击,离恨刀挡在身前。带了四旋利刃的金属环再次撞上刀刃,而那人左肩一沉,空闲的左手直掏向风阕心口。风阕施展身法猛地向后退去,刀刃与圆环摩擦,声音叫人牙酸。那使环人再次上前,步步紧逼。风阕看准时机,一刀横劈过去,那人躲闪不及,胸口衣物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隐隐渗出血来。
      二人缠斗难舍难分。风阕看得分明,那人的眼中瞳仁浑浊,眼白猩红可怖,直勾勾的目光绝非一般人所有。而那人的动作也好似全然不在乎自身所受伤害,只是一味地向前冲击。他动作虽娴熟流畅,一气呵成,可那下盘不稳却暴露了此人应非常年习武之人。
      疑点重重。
      常言道,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风阕对上这人气势上已是占了下风。他本想耗到那人体力不支,却发现这人虽不是习武之身,战力却意外持久。他正头疼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扫见有一灰色身影掠过。那新来者猝不及防地搅进二人战局,手中匕首挥舞,制造出一丝破绽之后拽着风阕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撒腿就跑。
      风阕蒙那陌生人相助得以脱身,虽不知那人是何方神圣,只管跟在那人身后。那青年游刃有余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地还回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风阕。直到跑到约莫着那使环的人再也追不上来了,那人才停了脚步。
      风阕也在其不远处停了下来。
      那人转过身,正面对上风阕,咧嘴一笑:“没看清我是谁都敢跟着我跑了这么远。”
      风阕也是一笑,道:“在这砖瓦之上尚能如履平地,落脚之处看似随意却步法精妙,不愧是白兄,当真对得起梁上君子之王的美誉。”
      那人正是盗王白。此时的他已然卸掉初见时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貌。盗王白不痛快地轻哼一声,道:“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不过能追上我步法的人不多,虽然说刚才我并没有使出全速。”
      看来这人对自己的身法有着绝对的自信。风阕一窘,欲岔开话题,抱拳道:“还多谢方才白兄出手相助。”
      盗王白洒脱地一挥手:“太客套。你和那双花家的公子愿意助我查清此事,我又不愿欠你们人情,方才在那处的大榆树上观战片刻,见你没占到上风,拉你出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敢情这位已经在一边看了一会热闹了。
      风阕又是一窘,道:“只是不知白兄为何会守在那里?”总不会是专程去看热闹的吧。
      盗王白道:“若是我说那人手中所持之物是魔障源头,你信也不信?”
      风阕这次是真的惊到了。想自己方才那人曾交手数轮,风阕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见风阕哑口无言,盗王白又接着说道:“那人本是一普通鱼商。昨日我亲眼所见他被另一个拿着那个奇门兵器的人所伤。当时场面混乱,受伤的人数众多,我只是路过,也并没在意。谁知今天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不知怎地中了魔障,而那圆环兵器也落入这鱼商之手。你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什么有关系?”
      风阕听闻沉吟半晌不说话。“路过”的盗王白是怎么从昨天一片混乱的场面中脱身的,风阕没有追问,料想他八成又是在梁上树上“路过”了。
      盗王白凑过来,一手环着风阕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了下来,大剌剌地说:“哪,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这妖都快戳到你鼻子下面了,你看见了没啊,有没有觉得躲过了一劫?”
      风阕伸手拍掉自己肩膀上的手,言简意赅:“有。”
      盗王白一撇嘴:“这就完了啊,没劲。”
      风阕一摆手:“说起来我有个别的事情问你。晷安太桓府上的夜光杯,是不是在你手上?”
      盗王白立刻警觉了起来:“干嘛?”
      看着反应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风阕伸出一掌,笑眯眯道:“还请仁兄借我一用,我去交个差,保证不还。”
      盗王白眼珠一转,干笑一声,撇下一句“后会有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风阕哑然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心说原来这人对自己身法的自信是有根据的,摇了摇头,站在房顶上辨认了一会方向,随即一跃而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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