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宠上天》双木青

19、开放式

　　鸥鹭没想到，孟晏白给她的地址上坐落的是一座四合院。

　　举着手机，眼前院墙森森，加之朱门紧闭，她在电话里虚无地说：“我到了。”

　　孟晏白告诉她一个暗号，她在门上试了一下，果然，有人给她开了门。

　　鸥鹭认识此人，是孟晏白的御用词人黎江，脸蛋白净，外形相当小鲜肉，最鲜明的特点却是帽子反戴，双耳上的白金耳钉从来没取下来过。其作词风格则与外形大相径庭，最擅长治愈系和中国风的歌词。

　　所以，这里是他的工作室？

　　见到她，黎江先吹了声口哨，“什么情况？Boss难道未卜先知，知道我想写首《红颜祸水》？”

　　鸥鹭一向认为红颜祸水是对女人颜值的最高赞美，不论这话算不算恭维，总是好听的，她欣然接受，做了自我介绍后，笑道：“谢谢夸奖。”

　　“黎江。”黎江也报了名字，挑起墨黑的眉，嘴角的笑意有几分玩世不恭，“敲门暗号每三天一变，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美女，哪位的家属？说出来，我找人揍他，居然敢不三叩九拜迎媳妇入门。”
　　话落，二人便听到一束低沉的嗓音射了过来：“你找我？”

　　这声音……黎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情况？这位居然是boss的家属？

　　他看向鸥鹭的眼里顿时满满的谴责意味，后者一脸的无辜，借着地理优势望向声源，一道身影不过刚跨出月洞门，黑衬黑裤，墨树临风。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黎江仰天，而后一拍脑袋，夸张地“啊”了一声，“遗憾是不羁的希望，就是这傲娇的一句，灵感来了！灵感来了！想得小爷人憔悴啊。”说罢，抱拳说了句“告辞”，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倒座房。

　　眼看黎江在三秒内消失，鸥鹭抿着唇角，“我怎么觉得，他很怕孟导？”

　　“创作期，间歇性癫痫，习惯就好。走吧。”

　　鸥鹭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想入非非，刚才他那话的意思，不是间接承认了她是他的家属？

　　钻过月洞门，又穿过垂花门，堪堪绕过影壁，她还没来得及多端详，一只人影突然从东厢房蹿跳而出，“李大傻，你再敢对着你那盆臭水仙翘兰花指，你信不信大爷我立刻把你这盆屁股花摔地上？”
　　随即，一个身高逼近两米的男人追了出来，迅速夺过那盆所谓的屁股花，一脸的紧张：“宝宝，有没有吓坏了？不哭不哭，我帮你报仇啊。”

　　话音刚落，一声露骨的“啪”大响，大个子在小个子男人的屁股上重重一拍，抛下一句“你讨厌”后，快步进了屋。

　　剩下小个子男人在风中凌乱：“卧槽，我屁股的第一次居然不是我老婆的……”

　　西厢房迅速有人接应，“不是你老婆的，是你老公的啊，而且吧，屁股的第一次只能是老公的，黄小翔，我劝你还是从了吧。”

　　“大爷我是直的是直的，比圆规还直！”男人叉腰跨立，正正是放大版的圆规，他气势极强地指向西厢房，“还有你卢支生，给我出来，昨天那段剪辑……”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站在影壁旁的一对璧人，准确地说，是看到boss身边的女人，男人顿时双腿并拢，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四角内裤，然后爆发出尖叫：“啊……”捂着裆部，冲进了东厢房。

　　西厢房两三道声音冒了出来，推开窗，“怎么了怎么了？这两只真折了？那boss还不得直接打包他们送去腐国深造？”话落，正大举扫视的几人同样发现了存在感极强的一男一女，叫了句“boss”齐刷刷遁了。

　　大清早的这幕闹剧让人有些应接不暇，院落安静半分钟有余，鸥鹭看着眼前这座朱甍碧瓦的建筑物，暗想，这雕栏画栋大概是被羞红的，这黑青砖瓦想来是被污黑的。

　　所以，她不等孟晏白解释，先点头表示理解：“创作期，集体间歇性癫痫，习惯就好。”

　　后者看她一眼，简单介绍分布情况：“西厢录音和摄影，东厢后期制作，正房宣发和投资。”

　　到这会，鸥鹭已经确定这就是他的工作室，不禁问：“这里……租的？”

　　“我的。”

　　她从小在优渥环境下长大，乍听到这话，还是免不了一惊。

　　旧与新一向是对不大欢喜的冤家。四合院是古建筑，之前论及城市发展，四合院被划在老城区，拆迁了不少；剩下的，被当做老古董保护起来，少有放到市场售卖，而且动辄几千万的价格，买主非富即贵。

　　她扫了眼院子，四合院的主体部分赫然在望。坐北朝南是传统的三正二耳，左右是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大概为了扩大建筑面积，没有设置游廊，院落的大小适中，并不显得局促。

　　鸥鹭对四合院有一定感情，因为小时候住过，那时爷爷还在，小叔还在，还有林爷爷一家……如果行情没变，她知道，这种规格的四合院，几千万是肯定的。

　　孟晏白有钱，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但怎么个有钱法，几乎没人知道。鸥鹭终于知道了一部分，心情没由来的复杂，沉默地跟着他走进正房。

　　正房内部是经过改造的，因为四合院的高度足够，做成了复式楼，后现代风格，个性十足。最让人惊喜的是顶部开了天窗，六月份还未热透，阳光肆意洒落，明媚洋溢。

　　大概她来得早，正房里没有几个人，看到他们进来，喊了句“boss”。这些人没有参与海市的拍摄，鸥鹭便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而后被人带上了二楼。

　　“一月时间，在这里受训。”孟晏白将一本册子推过来，”这是剧本，老师九点到，可以先看着。”
　　鸥鹭全部心神都被剧本占据，她慢半拍地拿起，指尖落在封面的《未晞》两个字上。

　　原来是这个未晞。这两个字的出处应该是《诗经》——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这家喻户晓的两句诗，写的可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这又是一部悲剧？

　　她没有多问，当真如孟晏白所说，看起了剧本。

　　花了二十分钟，鸥鹭看完了三万多字的剧本，期间，孟晏白敲击键盘的声音几次由快到慢，她都没有发觉。她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页，眼眶微微泛红，她动了动唇，粘连的两片唇瓣分开，却没有逸出只字片语。

　　闭上眼，她茫然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个故事梗概来。

　　平时再忙，她都会坚持阅读，记忆力不至于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也让人惊叹过；且她看书喜欢边读边概括，基本读完后段就要回忆一遍前段，将前后串连，这种方式有利于记忆。何况她不是一目十行，剧本里有不少台词让她印象深刻，她甚至记诵过。

　　可现下，她试图在海马体里搜刮记忆，结果一无所获。

　　只记得这的确是一个爱情故事，不过，一个全世界每秒可能发生数起的爱情故事，又怎么会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

　　是孟晏白在问她。鸥鹭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视线和初面时一样，很专注，像大兵手里的两杆枪，带了光与热的能量，直击人心。

　　灵光乍现。

　　是了，就在于这专注二字。她闷了片刻，弯唇，“剧本里的女主角把爱情当作信仰，这么热烈的感情，我还没体验过。”以至于背井离乡，后来更罹患精神疾病。

　　在她的观念里，爱情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高档耐用品。这样的爱情观，恕她无法苟同。

　　“意思是不能胜任？”

　　鸥鹭觉得口干，拿起矿泉水润了润，而后摇头，“孟导上次教了我旁观法，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几秒，孟晏白侧过头，并未表态。

　　桌上的剧本还未被翻动，始终停留在结局一幕。

　　她知道此时不问，不会再有更好的时机，于是问道：“有个问题，《未晞》的结局……是开放式，给人留有的遐想空间偏向喜，而孟导之前的三部电影都是悲剧结局。”

　　他的电影，她都看过。第一部，让他声名鹊起的《桃花源》，大悲结尾；第二部《人屠》，电影宣传时期就处于风口浪尖的战争片，甚至爆出因为电影中出现饿殍遍野与易子而食的片段差点不过审的新闻，悲情无疑；第三部《如影随形》，涉及资本犯罪，一句“有资本累积的地方就有黑幕”让人拍案叫绝，而结局罪犯逍遥法外，同样是悲剧。

　　是因为这是爱情片，所以才做如此处理？

　　鸥鹭紧盯着他的脸，耐心地等了一两分钟，察觉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勉强，她把剧本翻至扉页，想要从头琢磨。几乎是久到她忘了自己问过什么，她听到他的回答：“故事没有结局。”

　　******

　　九点时，孟晏白口中的“老师”到了，是个化妆师，而她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化妆，教室是正房里特地辟出一块的会议室。

　　一连十几天，她都在这里上课。期间老师换了三个，都是各有专攻，包括化妆、形体和声乐。她大部分的学习时间都放在声乐上，因为时间紧凑，都是对症下药。看得出孟晏白是有心栽培她，基础在那，加上名师指点，进步相当迅速。

　　“您也教过孟导？”某天训练结束，她忍不住问起。

　　“教？我可教不起。”声乐老师四十几岁，对流行与古典音乐颇有研究，谈起孟晏白，还有几分感慨，“少见的通才，唱作俱佳，还会画，没想到才过几年，又做了导演，一做就这么成功。你看哪个导演能每年一部地出作品？出的还都是精品，没得含糊。”

　　“孟导……”鸥鹭把形容词想了一圈，最后只有一个名词可以与之匹配，“是艺术家。”

　　“天赋是高，他在艺术方面的领悟力，我走过半辈子，他怎么着也是前三。这么说吧，他心里就算是冰，唱出来导出来的也能在别人心里变成火。”

　　她不由一震，颇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叹。

　　这个观点，与她在录音室曾涌现的念头可说是不谋而合——完美原本就是不完美的。而他能够游刃有余地控制每一个歌唱点，让一首歌臻至完美，这原本就是一种不完美。

　　而他也说过，音乐以情感人。

　　“那老师问起过孟导进娱乐圈的原因？”明明不享受瞩目，不在乎名声。难道，还能是为了钱？

　　声乐老师摇头，大概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当年我的年龄是他的两倍都看不透他，更别说现在。你也是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的孩子，不过，聪明怕被聪明误，别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