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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过了火 ...

  •   鸥鹭的眼珠子悄悄滑动,她的眼睛若是刻意流露,可千娇百媚,可楚楚动人,今晚她选的是前者。她直起身,眼里水色凝淡,一只手不经意地划过被他掌在指间的那绺发,触到了他的手指,目光随之落下,“头发上沾了什么吗?”

      孟晏白迅速撤开手,同时撇开视线,指尖残存着她胸前肌肤的温腻触感,他皱了皱眉,答道:“嗯,有根毛。”

      她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小心翼翼地抱过盒子,有意或无意地压在了身前,而后对上他的目光,“我在录音室见过这把吉他,应该是你的御用,确定给我练习?”

      “嗯,早点休息。”他话音略急,说完便转身离开。

      鸥鹭站在房门口,目送他走远,唔,脚步声重了,频率也比平时高了,应该不是毫无影响。她慢慢地关上门,呼吸微喘,她也是初次犯案,经验严重不足。指尖在胸前的一处地方停留片刻,她走至书桌前,将吉他盒打开。

      取出吉他,她目光不由一闪。红松、乌木、玫瑰木都是昂贵的质料,全单的古典吉他,还是这个品牌,不必猜,至少贵过她家里的那把。

      她在吉他弦上拨了一下,琴弦振动出声,颤抖的样子就像得了癫痫,而她此时的心境大概也和这癫痫的琴弦差不离。

      不谈洁癖问题,乐者对自己的乐器都有些偏执和小心眼,比如她,她的乐器除了她自己,也就调音师与领她进门的老师能碰;名贵一点的,独占欲更甚,就跟小孩子稀罕玩具一般的稀罕。

      就算他是为了音质,也可以租把吉他来。更何况,吉他看重姿势和指法,从他演唱会的架势来看,他不但会,还是行家。

      他又何必让她来?

      琴音低沉,不绝如缕。

      一个晚上,她练足了三个小时,直到那双挑剔的耳朵也认可了自己的水平,她才松懈下来,指尖划动,又自弹自唱了一首《兔子你悠着点》。

      这首即兴所作的歌,歌词俏皮、曲调活泼,又加了说唱,和他其他歌的曲风截然不同,让人耳目一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还响在耳畔,那场演唱会上声嘶力竭的“安可”里,她也贡献了分贝。

      彼时她在出国与保送之间徘徊不定,为了这首歌,她莫名其妙地决定留下。也是这首歌的存在,让她在郑有重递过来那张工作室名片时,第一时间认出了傲娇的兔耳与龟壳。

      十六岁,正是情感最柔软纯真的时候,青涩而向往成熟。我负责追赶,而你负责让我追上,也许就是她那时的心态。

      鸥鹭划下最后一个音,笑得有点糗,为自己的迟钝。

      所以,不是一见如故,而是早就喜欢。她不确定的是,这种喜欢是演唱会上的一眼惊鸿,还是五年来的一往而深。

      这晚,一向不失眠的她毫无意外地失眠了。一开始是因为吉他,再后来是因为被窝。这床被窝,应该是他的专属。

      想得多了,一股热度从他刚才碰过的地方开始蔓延,身体泛出陌生的热潮,她迷蒙入睡,最后的记忆是,他的手滑至她衣服的纽扣上。

      ******

      “没睡好?”

      早上四点,准时出发的车里,孟晏白看向后视镜,后座的女人把自己裹成蚕蛹,似乎极其疲惫,上车就不曾睁眼。

      “嗯。”鸥鹭紧了紧自己的运动外套,虚弱地应了一声,眼底明显的黑青。

      “到海边十分钟左右,闭目养会神。”

      鸥鹭没有回答,她昨晚不是没睡好,而是根本没怎么睡,本就接近凌晨才睡,三点半就起来冲了个澡。想起冲澡的原因,她默了片刻,伸手把车窗降下几分。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五十米一隔的路灯也是无精打采,昏昧的灯光让人倦倦欲睡。五月底早四点的海市,打在脸上的风还是凉的,她睡意渐起,歪在靠座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一阵喧闹声扰的。她拨了拨头发,坐直身体,车里只有她一人,她往车窗外探看,赫然发现有人正倚在她这侧的门上。

      对方大概察觉她醒了,转过身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光射了过来,连车膜都无法阻挡,她刚睡醒,还难以适应光线,难受地把手臂覆在眼上。

      车窗被敲了敲,他逆着光,脸上的神情更加分辨不清,“醒了就下来,天快亮了。”

      一句“天快亮”让鸥鹭彻底清醒过来,她看了眼石英表,四点二十五分。她傻眼,迅速背起吉他下了车,脸上的红被打过来的白光照得通透一片,“孟导,你应该叫醒我的。”听说演员这个行当,很多时候都要通宵达旦地配合拍夜戏。昨天六点就结束拍摄,已经保证了基本的睡眠时间,练一首曲子而已,她哪敢这么娇气。

      “你睡得很香。”

      一句话糗得鸥鹭想跳海。

      她在车里脱了外套,只穿着露肩长裙,又是刚睡醒,日出前后本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迎面的海风吹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腥味,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身上。

      这件薄外套的保暖功能不亚于军大衣,她裹紧自己,注视着身前的那道身影,男人身形伟岸,仿佛可依。

      鸥鹭暗暗在他的身后打量着这个世界。海市不缺海,她眼前的这片海更是高配,沙滩、礁石、灯塔一应俱全。

      日出前的海边颇有几分骇人。天阴郁、海晦暗,天如帷幕,海如织锦,各自向东向西伸展,连成诡谲的一线。跌宕的海浪徘徊不走,亲吻着近海的海沙,莫名生出了几许缠绵。

      鸥鹭想起早上惊醒自己的那个梦,不禁有些神思不属。

      工作室的员工早就到位,摄影灯打在沙滩上,瓜分出几块阴影。

      两人走到打了反光伞的地方,几个人迎上来围住孟晏白,她则被造型师拉住,未及走远,先听到其中一人抱怨:“这位的架子真大,boss亲自接送,还要睡饱了才肯下来,我们都三点起的,也没觉得困啊。这倒好,天都要亮了,还拍什么!”

      他似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压下那人的情绪,便开始检查准备工作。

      鸥鹭心里滋味不明。她坐在折叠椅上,造型师给她打理了下头发,造型师助理则在为她抚平衣服的褶皱。好在这场戏主要拍剪影和逆光,连上妆也省了,造型师看她脸色不对,简单地用遮瑕膏混了粉底打在她的眼下,顺便给她上了层唇釉。

      “底子是少见的好,你就使劲糟蹋,现在是掐得出水,以后别找我打玻尿酸。”造型师在她发顶轻责。

      鸥鹭昨天已经和这位大牌混熟,贫了一句,“打折吗?”

      做完造型,鸥鹭把吉他盒放在一张折叠桌上,小心翼翼地捧出里头的吉他。昨天没有现身的副导走了过来,向她解说待会儿开拍后要注意的细节。

      “这支MV不用对口型,不过这段,你和小孟要同框,以剪影的方式。别拘着,平时怎么弹,今天还怎么弹就行,主要是录个音。”

      鸥鹭点点头,之前倒没说过,她要和孟晏白出现在同一画面中。

      月渐隐,潮渐退。

      她被引至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踏着被潮水浸润过、微湿的海沙,松软的触感让她逐渐放松下来。录音师在她身边调整着拾音器的位置,她试了一下弦,万籁俱寂,只有琴音一缕,出乎意料地动人心弦。

      孟晏白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端正地坐在那,长发在渐亮的天色中泛出淡泽,不经意转头,露出的一截侧脸被光线切磋琢磨,美得有点过火。他恍然回到了那夜,偶遇月下美人,也曾惊鸿一瞥。不同的是,她身上的嫩绿礼服换成了白色长裙,披肩的发也已长至蝴蝶骨,柔美万方。

      他身侧的助理见他站着不动,上前提醒,“Boss,摄影、灯光、录音三组都准备好了。”

      “嗯。”孟晏白的身前摆了画架,他提起笔,给不远处的副导演比了个手势。

      听到一声“action”,鸥鹭指尖拨动,琴音便如奔流的海潮向四方流淌。

      《痴人说梦》本来就是慢调,写的也是一个绝望的暗恋故事。她用指肉拨动,音色不算明亮,只是弦声欲断未断,反倒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况味,加上吉他固有的金属音色,时而又有两三缕明快,像是她对海诉情,本是聘婷豆蔻二月懵懂,招架不住情热如沸,于是柔肠百转,方及五月,豆蔻梢头已知愁。

      孟晏白工作室的人大多跟了他不下五年,现场除了录音组的,懂乐理的不在少数,这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水平如何,自然洞若观火;古来,五音通的便是五脏,众人被其中的情绪感染,难免惊讶其魅惑人心的不俗功力。连刚才抱怨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没人品有能力。

      副导演迟迟没有喊“咔”。

      天色渐渐泛亮,沉郁的墨蓝消退,东方蔚蓝、鱼肚白、浅金、粉紫一层一层堆叠渐染,攒集的白云或舒或卷,若轻纱飘逸,又若棉絮翩飞。远方几叶渔舟唱晓,自在天地之间。

      沙滩上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坐着,一个走笔从容,一个弹奏自若,任何角度都是一幅精心勾勒的画。

      男人面前的画架上,素描轮廓渐次分明,主角依稀是海边的女孩。

      突然,东方一线金光乍亮,一盘初阳先是遮起半面,而后跃然而上,与万顷海水相映红。云团被染至丹色,姿态各异,妖冶横生,仿佛群魔乱舞。

      鸥鹭有晨练的习惯,不过都是在日出后,这么多年,还从未等过日出。她慢捻着手里的吉他,不期然想起那联名句。

      海日年年望相似,其实,年年海日相望似,也是一种幸福。

      她没有按照副导演的指示,回过头,不必费心寻找,就撞上了他的目光。

      此时,副导演喊了一声“咔”,他搓了搓手,屏息赞了一句,“perfect!”

      拍摄结束,已经接近六点,各自收拾完东西,鸥鹭披上造型师助理递来的外套。负责餐点的场务已经在吆喝:“来来来,大家过来吃早餐啰。”

      动作快的很快惊呼起来:“今天早餐来满汉全席啊?”

      聪敏点的,已经围了过来,一个个的都看呆了,从东方的豆浆包子到西方的咖啡三明治,东西应有尽有。

      场务嘻嘻笑,人小嗓门不小,“这是赵女神请大家的,睡癌早期,早上发病,让大家久等了,请大家多担待。”说罢,大眼睛还朝走近的鸥鹭眨了眨。

      鸥鹭眨眼明白过来,从善如流,她唇角半弯,风情跟着海水一起荡漾,“早上的事,对不起。接下来还要和大家共同拍摄新片,我保证,没有下次。”

      众人刚被她的表演征服,见其认错态度这么好,最先抱怨的那个先闹了个大红脸,啃着汉堡,嘴里只剩下“呵呵”与“好吃”。

      等大家都散开,鸥鹭拿了豆浆和馒头,低声问场务:“孟导的主意?”

      “花瓶就不要这么聪明了,让花瓶不起来的女人情何以堪?”场务凑近她,“嘻嘻,孟导说了,这叫危机公关!吃人的嘴软么,他们这些个技术男,很容易讨好的,最重要的是,讨好他们的可是女神啊女神!”

      看她在一边挤眉弄眼,鸥鹭失笑,突然问道:“你成年了?”

      对方登时炸了毛,“要我把身份证挂脖子上以示年龄嘛!瞿小欢,A大大四新闻系,马上就是社会人士!”

      接下来,工作室的行程是赶赴昨天早上的拍摄地,拍的也都是鸥鹭的镜头,连臬已经离开海市,赶往通市继续拍摄新片。

      鸥鹭意识到,这支MV的拍摄就是为了让她熟悉镜头以及拍摄流程,心情反而有所放松,在很多事上,放松都是最了不得的状态,半天下来,她的表现可圈可点。昨天没有现身的副导频频点赞,直说她是棵好苗子。

      全程拍摄结束,鸥鹭刚松口气,瞿小欢就蹦了过来,“女神,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

      瞿小欢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瞅着她,“让我做你的助理吧。不过,我已经约好了要和室友去毕业旅行,然后再去报社打半年的杂。我发si,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我答应你了吗?”

      瞿小欢嘴一瘪,卖萌无下限。

      鸥鹭身边有个极尽撒娇之能事的木樨,对此无动于衷,“你为什么想做我的助理?”

      “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巨星的风采,那无限的可能,那无限的希望,就像太阳一样蓬勃兴旺……”
      在瞿小欢做出“啊”的口型之前,鸥鹭打断了她的演说:“说人话。”

      “我觉得你可以红,做你的助理工资应该蛮高的。”

      鸥鹭好笑地看着瞿小欢,“可我不招收童工。”

      瞿小欢挺直小身板,“从做你助理起,我涂正红色的口红,穿7cm的高跟鞋,烫一头大波浪荡到根本停不下来!怎样?”

      鸥鹭莞尔,终于松口:“现阶段,我只会拖欠工资,半年后,我应该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坐飞机返回路市时,因为昨晚没睡好,拍摄时又一直强撑着,一下子松懈下来,鸥鹭整个人都有点头晕目眩。

      然而男神就坐在隔壁,她又撑了小半会,终于不敌浓浓的睡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将毯子盖在了她的小腹上。

      一旁的空姐并未认出孟晏白,正要开口例行询问,后者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前者失魂落魄地走开,遇见另一名空姐,飘飘然说了一句:“我想恋爱了。”

      刚才那帅哥的眼睛简直是打算去穿石头!果然,这年头,秀恩爱、撒狗粮才是大势所趋。

      而被包着、暖着,这一觉尽管只有两三个小时,鸥鹭依旧睡得很满足。

      落地后,孟晏白告诉她一个地址,让她明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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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过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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