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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花人独立(上) ...

  •   王一楠是聂川的同桌,由于他是直接从初中部升上来的,所以在年级和班上都有许多认识的人。第一天看着身旁的男生,王一楠觉得只能用“清新”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头发在男生中略显得长了,刘海遮住了前额,眼神总是淡淡地瞟着窗外。晚自习只有住校生才上,每天下午下课后,王一楠都抱着篮球和其他朋友一起在操场上拼搏。偶尔瞥见聂川夹着一本书从操场上方经过,聂川会远远地朝他挥一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和王一楠一起打篮球的还有安子奉。下午的校门会有很多记者蹲点,美其名曰记录安子奉的学习生活日常。保安在四周拉上了警戒线,只留一条通道给要回家的同学。有一次安子奉和他高二的表姐肖水一起回家,竟被一家报社打出了“携手女朋友”的标签。这家报社就此倒闭了。之后的记者安分不少,安子奉从那以后每天都在学校上了晚自习,晚上九点半下课后再骑着单车回家。
      安子奉浑身都散发着不要靠近我的冷漠气息,总是一个人戴着耳机默默地从各班走廊经过。王一楠的那伙哥们儿在某天放学后邀请安子奉去打篮球,当时安子奉正在看台上玩手机,穿着一件无袖衬衫,不知道做了什么运动浑身都是汗。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就像狐狸一样打量了一下前方的一群人,随即放下手机加入了他们的战场。王一楠没有叫过聂川,他觉得聂川从骨子里透露着不适合打篮球这项运动的讯息,尽管他长得挺高的。多数时候,聂川的放学时间是在课桌上趴着度过的。
      那时

      开学之初,聂川和安子奉都填报了物理课代表,老师最后选择了初三就获得了物理竞赛国奖的安子奉。班主任很抱歉地让聂川不要难过,聂川笑着摇了摇头,向身边的安子奉伸出手笑着说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夕阳染红了少年身后的窗台,夏末的蝉还在不停地嘶鸣着,风把少年的发梢拂起又轻轻地放下。安子奉伸出手,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指尖。

      前方的光亮渐渐刺眼,安子奉用力扯住拉着自己的布满污泥的手停住了脚步,两个人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开始大口喘气。安子奉抬眼看了一下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白色的短袖前面粘上的厚厚一层泥土已经干了,灰色的休闲裤上、脸上、手臂上也全是泥。
      “呼、呼······”安子奉抬腿踢了对方的膝盖一脚,对方毫无防备地跪下,安子奉趁势右手把对方的左手反扣在背后,左手按着对方的脸抵在地上,冷声问道:“你是谁?”
      聂川觉得嘴里全是沙,费劲地扭过头看了看按住自己的少年。“你是安子奉同学吗?我是聂川。”

      透过窗户真的可以看见有沙滩的海,海平面看不见边际,还未见海平线,平静的海面便被黑夜吞噬了。“原来,刚才在沙滩上啊。”聂川抬头,满天星辰像梦一样闯入了眼睛。
      “你怎么会从那里进来?”安子奉给聂川递过来一杯咖啡。
      “哦,谢谢。我忘带请柬了,被保安拦在了外面。”聂川接过咖啡,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打电话呀。”
      “手机里面没有存同学的号码。”
      “所以,就选择偷偷摸摸地潜入?”瞥见安子奉挑眉,聂川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听说酒店后面可以看见海,所以想着经过那片树林说不定也能看见海,谁知道脚一滑跌了一跤压着了一条蛇,它嘴巴张的好大,我就赶忙往前跑啊,误打误撞,那里没有栅栏,我就进来了。”聂川望着海平面,就连叙述这个惊险的经历也给人安静的感觉。安子奉透过热咖啡朦胧的水汽看见身边的少年勾起的嘴角,也不觉翘起好看的弧度:“看海呐~~~”
      “嗯。”聂川转过头,对上安子奉来不及收回的笑意:“不过,你刚才踢得真疼,手也感觉快要脱臼了。”安子奉转转手中的杯子,昂昂下巴:“一起下去看海,怎么样?”

      海风吹着聂川身上宽松的衬衫,安子奉比聂川还要高出半个头,衣服也略大些,不过这样与风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像是灵魂浮到了空中一样飘渺。光着脚丫沿着沙滩散步,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被海潮冲到岸上的贝壳。
      安子奉弯腰在沙里掏了一下,意料之中探索到了宝贝。
      “喂。”
      “嗯?”聂川回过头,猝不及防地碰上了安子奉伸到耳边的手。
      “不要动,你听。”安子奉的食指放在唇上,嘴边勾勒着完美的弧度。
      像是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海鸥掠过海面,一群一群,翅膀划过浪尖,刺眼的阳光渲染了海面上的世界,泛着粼粼的波光。风在海面肆意奔腾着,要在这个夏天里一层一层褪去燥热的外壳,要向着名为岸的地方奔去,一股又一股。
      “是海螺吗?我可以看看吗?”
      安子奉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蓝色的海螺。“好漂亮。”聂川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刚才听见的海浪声就是它最美的记忆了。”
      “这只是一种空气的共振而已。”安子奉看着俯身继续在沙里搜索着的聂川,自己缓慢地向前走去。“这种共振就是它的记忆,于它而言最美的。”安子奉踢了踢一个贝壳,踢进了海水里。聂川觉得指尖碰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掏出来,又是一个海螺。放在耳边,这次的海浪更为宁静,没有热烈的阳光,只有清冷的月光。
      “你······”
      什么也不能说了,这种感觉,像是冷冬把骨头浸在了雪里,一碰就想连心脏也一起死去般。女人侧身贴在少年身后,黑色的长发眷恋地贴着红色的长裙,偏过头,月牙般的眼睛看着聂川。
      “什么?”少年转过身向后退去。
      聂川埋下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镇定地说:“你再找一个海螺吧。”
      “什么呀。”

      聂川说想要找一下王一楠,安子奉陪他再次回到了宴会中。
      王一楠看着聂川和安子奉一起以休闲装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惊讶道:“你们怎么这样出现啦?”聂川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说来话长,以后讲给你听。”一位侍者经过身旁,聂川从托盘上拿过两杯酒,递过一杯给安子奉:“差点忘了。祝你生日快乐。”

      王一楠带着聂川和安子奉去和几个高中同学打了招呼。“我怎么觉得我像个主人似的?”王一楠揶揄道。聂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劳了。”五光十色的喷泉旁边成双成对的华尔兹上演了。苏世玲提着裙子走到安子奉面前:“子奉同学,你好,能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安子奉把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里,双手插在口袋里拒绝到:“我穿的不合适,你找别人吧。”
      苏世玲腼腆地莞尔一笑:“没关系。子奉,生日快乐。”
      桃色的眼角会不时挑起对上聂川清冷的目光,女人微微颔首,手指拨弄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我想让弦月就这么挂着,我想让繁星就这么亮着,或许你,或许我······”女人嘴角浸着笑意,时不时模糊在穿梭的人群中。
      安子奉不喜欢这样金钱和欲望混杂的场合,所有亲近安骏的人不是想高攀,就是心怀不轨。而当事人却揽着可爱的情人,在众人面前戴上虚伪的面具温文儒雅。生日宴会也只是一场浮云而已。安子奉和聂川一起坐在一张角落的沙发里,王一楠和他的其他哥们儿又和一群女生扎在了一起。
      安子奉见过安静的人,但是像聂川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一脸严肃观望着人群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听着手机中新专辑的Demo,不时拿着纸和笔改着调子。十二首歌都听完了,转头看旁边的聂川,刘海遮住的眼睛还是静静地注视着热闹的人群。
      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安子奉起身打算去准备自己的事情了。想到什么,弯腰戳了戳聂川的肩膀,遇到聂川扫过来的慵懒眼神。本想着让他先去休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有最后一个节目了,我的,你一定要坚持看完。”“哦~~”看那个女人在那边安静地哼唱了那么久确实挺累的。
      安子奉突然扯出一个笑脸,鸭舌帽往头上一扣,两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离开了。
      据说,穿着红衣服的灵有很深的怨念,这个灵的怨,会有多深呢?
      安骏一早就派手下拦住了所有的媒体,管家秦叔一直奔忙于会场的接待和紧急处理,直到最后环节才得以休息片刻。秦叔自安骏父亲创业起就料理着安家里里外外,如今已年过六旬,送走了安骏的父亲,又送走了安骏的妻子肖彤,心中真不希望这个家再出什么变故,所以一心只想着要好好照顾好这家人。
      安子奉要上台了,秦叔上前微微鞠躬,连笑起来的皱纹都充满慈爱的味道:“十六岁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成年了。生日快乐,子奉少爷。”“秦叔,辛苦了。”安子奉从裤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香烟:“这个牌子没有尝过吧,看看喜不喜欢。”秦叔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是少爷最懂我了。少爷还是快快上台吧,不要让大家久等。”“嗯,知道啦。”
      安子奉把自己修改过的曲谱发给了K哥带领的乐队,K哥摘下耳机把谱子和之前的对了对,向着台上的安子奉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台下无论是绅士还是大家闺秀,都期待着安子奉的新歌献唱。没有镁光灯,没有五花八门的采访,能够拒绝掉所有的记者而不得罪媒体的庄家,在西城恐怕只有安骏了。
      “谢谢大家来我的生日宴会,我把我最新专辑的曲目首先献唱给来参加本次宴会的长辈和晚辈。OK,Start!”
      当一个人沉浸在自己所喜爱的事情中时是毫无拘束的。就像在台上唱着Rap,念着绕口的英文歌词,跳着热烈的舞蹈的安子奉一样。人本就是一个多面体,哪一面对着观众,取决于所处的环境。
      女人来到了聂川身旁坐下,静静看着台上的表演者。
      “你是子奉的同学吧。”不是疑问句,冰雪覆盖般的寒冷让周围的空气凝结在一起,包裹住赤裸裸的皮肤。
      每一个不肯往渡的灵都有未尽的愿,或深或浅。曾经有一个旅人告诉小小的聂川:你的一脚踏在地底的三川,而另一脚踩实了黝黑的土壤,你遇见生而不为生,你遇见亡而不是亡。
      女人在笑,那笑里没有嫉妒,没有愤恨,却似一朵温润的莲花在池塘里娇艳而害羞。她跟着音乐的节奏再次哼唱起来:

      若什么都放在手心最好
      是不是拉住岁月的弹弓也不会崩掉
      要不是说再见却再也见不到
      我一定仔仔细细地闹
      直到听见你在那头也会清晰地笑

      “真怀念啊。”透明的泪珠划过苍白的脸颊然后消失不见,“这是子奉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写的词,当时老是找不到好的调子。真好听呐·······”
      “你是安子奉的妈妈?”聂川撇撇头问道。“嗯!”女人高兴地含泪笑起来:“总觉得应该是能和你谈话的,可是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挺可怕的。”女人说罢,再次温柔地笑起来,“子奉今天十六岁了,安骏给了他一个很棒的Party,但却没能温暖他的心。这对倔强的父子······”又有液体轻轻飘起,然后隐没不见。
      想到这是安子奉的妈妈,聂川对台上深情款款演唱的安子奉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安子奉睁开紧闭的眼,目光经过角落,与聂川深邃的眸子轻轻擦过。
      “阿姨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聂川放松身体,在无人注目的角落和女子交谈起来。
      “那有劳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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