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WE DONT TALK ANYMORE》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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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田柾国突然扭头冲兴致勃勃的朴智旻问道。
“欸？”朴智旻吓了一跳，对方很少会这样打断他的话提问，或者说大部分时间里根本就懒得理他。
但是田柾国这次瞪圆了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转校生，叫什么，再说一遍。”
“……闵玧其啊……”朴智旻有些困惑的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柾国？”
“哎呀，难道我们柾国也想去看看吗？”朴智旻伸手搭上田柾国的肩，“照片里可漂亮了，明天她就来了，你等下课的时候再过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一把将他刚搭上去的手掀了下来，然后维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用那只刚刚赶走朴智旻的手把单肩背着的双肩包往上提了提。
田柾国的身上还穿着运动服，雪白的护额将刘海向后撩起，他的脸颊还有些红润，带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微光。周边三五成群的女孩子们路过时总会看着他偷笑，他却浑然不觉的注视着前方，圆溜溜的黑眼珠一动不动，看起来冷然间又透着一点隐约的傻气。
朴智旻还在他身边走着，嘴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位转校生的信息，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对转校生有了懵懂的爱恋之心。
田柾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过一会儿沉浸在转校生的话题中的朴智旻才回过神，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他的话没有立刻迎来回答，田柾国盯着他，过片刻才突然说道：“没什么。”然后立刻转头又去看前路。
两个人在小巷口分手，田柾国顺着逐渐狭窄的小巷缓缓下坡，原本嘈杂的人声一一散去后出现在坡道尽头的一所住房正在夕阳昏黄的光线中冒出袅袅炊烟，那坡道下的地平线和一缕青烟将半个蛋黄般的落日分成了两半。
那是他的家。
父亲公司破产，刚从东区搬过来时母亲曾经还笑着安慰大家：‘一家人看着这样的落日，就连泡菜也会变得美味吧。’
一开始让人赞叹的落日如今在十年过后也不过成了晚餐桌上一片布景。
田柾国推开铁栅门，正在往院子的桌子上摆碗筷的女孩子一眼看见了他。
“哦，柾国啊！”女孩扭头看他一眼，又大步向屋子里走去，嘴巴里还大声喊着，“姨母，柾国回来啦！”她刚说完就踢碎了台阶上摆着的陶瓷花盆，尚在盛开的黄色月季栽倒在地，裹着湿润泥土的根枝撞在地面上一阵颤抖。
她张大了厚厚的嘴唇错愕不已，后退时又一脚踢飞了另一侧的盆，田柾国甩了书包一步抢上前险险稳住装满了大白菜的菜盆。
两个人对视片刻，对方正要开口院子里小桌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田柾国看过去，一只碗已经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儿。
“……”一阵沉默。
女孩子踌躇片刻，转身就要去收拾碎碗，却被还怀抱着菜盆儿的田柾国一声大吼喊住。
“你就站在那儿别动！”
“……”对方捏着自己的手指站在了窗边，看着田柾国放下盆转而去拿扫帚簸箕扫走了地上的瓷片。
他拿着簸箕走出去时女孩子还隐约听见他小声的嘟囔。
“啊，真是要疯了。”
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大家坐在桌子边吃饭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半轮明月挂在天空一角，院子里点着昏黄的灯，飞蛾绕着那一圈光线盘旋。
“柾国，你表姐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要和表姐好好相处啊，不可以不说话知道吗？”母亲给大家盛饭的时候特地往田柾国的碗里多挖了两勺，后者接碗的时候随口答应了一声就又埋头苦吃。
她笑一声又冲坐在桌边的金阿米笑着说：“这孩子现在话很少呢，明明小时候一起住在那边时最喜欢追着你们玩儿了。”
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在和许久不见的金阿米聊天，他两口吃完饭就放下碗说了一声：“我要回房间做作业了。”
田柾国在书桌边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背后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转头就见金阿米正站在那儿看着他。
“……柾国。”金阿米看着他说，“我要去一下号锡他们家，很久没见过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田柾国看着金阿米好一阵都没说话，最后对方皱眉抿嘴说了一句“那我自己去了。”说完带上了门。
门被合上时一震，田柾国在心里叹口气，走过去查看。门框边因为金阿米刚才关门动作太大而有些变形，老旧的木头上裂开了几条裂缝。
他看着门上蜿蜒的裂缝，不禁有些感慨。
和表姐住在东区时一起在街上上蹿下跳的日子还在眼前，一转身对方却已经穿上裙子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听课了。当年街头被她弄坏的栏杆还没人知道是谁的杰作，不知道她对着板书记笔记时又会弄断几根笔杆呢？
田柾国坐回书桌前对着练习册埋头努力。书桌边的小闹钟发出滴答的声响，那是许多年前别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把它修了一次又一次，始终珍视的放在桌面一角，听着那个兔子形状的小闹钟滴滴答答陪着他度过一秒又一秒。
练习册上的字像是晦涩的咒文，他绷着脸一个个去解，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转头时金阿米已经不知道站在门口看了他多久了。
他看一眼桌面闹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金阿米看着田柾国合上练习册站起来，走到衣柜边取衣服准备去浴室的动作，突然开口说：“柾国啊，还不和号锡和好吗？”
“都已经十年了啊。”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被衣柜门挡住，站在衣柜前的田柾国看不见。
他正要取出睡衣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一起拿出来。田柾国将睡衣搭在小臂上关了衣柜门，越过金阿米就想往外走。
“柾国！”金阿米一下抓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得连他也皱眉吸了口冷气。
金阿米立刻道歉，手上力道松了一些，却依然扣着他的小臂。两人相对无言。
“柾国……”过一会儿金阿米才出声，“姨母说你要以体育生的身份去上大学了，这是真的吗？”
这次田柾国回答得很快，他说：“是真的。”
“为什么这样！？以前不是明明说想去学音乐的吗！？”金阿米皱眉询问，对方却只是移开了视线。
“我要去洗澡了，明天早上还要训练呢。”田柾国甩开他的手往外走，对方还跟在他身后不断的絮叨。
“呀，田柾国！你是不是很久没见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姐说话了？”
“还有！我刚才去看过号锡了，虽说那时候没来找过你是不对可是毕竟号锡都失忆过你也用不着——”
金阿米的话被田柾国关在浴室门外，对方愤怒的捶了两下门。田柾国隔着门喊了一声：“你要把门也弄坏了！”大概是害怕被说中，门外的声响才弱了下来。
他对着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浴室。热水洒下来时仿佛带来时光的流动，往事种种不可遏止的将他沉溺其中。
幼年时因为郑号锡突然对他说以后要娶闵玧其而和对方大吵一架，才八岁不到的两个人站在街头大声的吵嚷，他还记得自己隔着两个车道的距离冲对方怒吼着：“如果你要娶她的话，我就当你已经死掉了好了！我再也不会去帮你捡挂在树上的风筝了！你自己去捡吧！”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掉头就跑的自己耳朵里郑号锡响亮的哭泣声，但是他没有和以往一样立刻回身去安慰他，而是一溜烟拔腿冲回了自己家摔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气。
那时候窝在房间里一整天的他还不明白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可惜也没等他来得及多想爸爸的公司就宣布破产，原本的住宅被收回，一家人匆匆忙忙从东区搬到了西区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
哥哥把他从房间里带出来时他只记得一手抱紧了桌面上不久前才收到的礼物。他懵懵懂懂的将那只兔子闹钟抱在怀里跟在哥哥们身后，看着原本宽敞的家因为无数陌生人进进出出而突然变得拥挤。
“柾国啊，我们要搬家啦，不过不会很远，不要害怕好吗？”妈妈抚摸着他的额头说。
一切突然陌生的环境，只有怀里滴答作响的闹钟让他有一丝安心。
新搬过去的家光线阴暗，墙壁上是斑驳的污迹。原本每天晚上一回家就将他抱起来放在怀里的父亲一连几天都没回家，原本应该充满笑声的家里一下涌进沉闷的空气，再没有人去刻意交谈。他窝在自己的房间，听着桌面上闹钟发出的滴答声，静静等待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改变。
滴答滴答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了那个漫长的暑假，却没有等来一个熟悉的问候。新学期没有新衣服没有新书包没有新的文具，新学期没有问候没有邀约没有家人的嘱咐。心怀怒气的他在学校里看见郑号锡时高昂着头大步走过去，对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般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因为父亲而带来的变化仿佛从家里延伸到了学校，午间休息他独自坐在座位上时听见同学们的议论。
“就是他，因为——破产——”
“我知道——”
“——那边的郑号锡知道吗——”
“哎呀，掉下来听说变成了傻瓜！”
田柾国猛一下踢开椅子站了起来，他冲着那群人吼道：“你说谁是傻瓜！”
“呀！田柾国，凶什么呢！”
几个人扭打成一团，最后全进了教导室，最后还是母亲前来道歉接走了他。
那天走在那条回家的下坡路时夕阳将地面染成了火烧般的橘红色，他被母亲牵着手突然哭起来。
“因为我们家没有钱了，所以号锡以后也不跟我玩儿了吗？”
“柾国，不是这样的啊！”母亲在路边蹲下，拉着他的手抚摸着，轻声的说，“对不起啊，柾国，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跟你说过。”
“号锡他，几个月以前从树上掉下来受伤了，所以才不记得你了。”
“是妈妈没有想到要告诉你，一直都只顾着别的事，忘记你了，真是对不起啊柾国！”
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田柾国的心里却突然一阵抽痛。
“……号锡为什么会掉下来？”他问。
“因为去捡卡在树上的风筝吧？他和闵玧其还有金泰亨都掉下来了，号锡伤得比较重，那时候我们家的事情太多，都没有告诉你。对不起，柾国，对不起！”
母亲的声音哽咽，看见他煞白的脸色又立刻慌忙补充道：“但是现在已经都没事了！”
“如果你想去看他的话我今天就去打电话好吗？”
“妈妈陪你一起去好吗？”
地面是火烧的颜色，好像能瞬间蒸干眼泪。他抿紧了嘴摇摇头，说：“……我自己能去。”
与他面对面的母亲不放心的抚摸着他的额头说：“那样……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但是他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整一下小书包就踏着那条坡道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一整个夏季，他趴在窗台看着街道，听着时钟滴答和窗外蝉鸣，等着一个人来敲响他的房门，却从来没想过也许有个人也正在另一扇门后，等着他。
他错过了敲门的时间，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WE DONT TALK ANYMORE》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