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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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难辨，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颜珈必须据理力争。她不能被冤，表弟也不能枉死。
“大人，冤枉！草民读书十几载，于武事上向来怠惰，又何来力气伤害表弟？”颜珈郑重说道。即使祁云澜死在之前那小院里，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动手杀了他。她是书生，不是武妇，正常来说，她的力气不会比祁云澜的大。
“狡辩！你定是想撵他走未果才动了恶念！”知府怒拍惊堂木，“来人！带人证物证！”
物证是先呈上来的，是一把匕首。颜珈看到匕首的时候，着实吃惊，因为这匕首确实是她的。两人分别那日，她随手将自己的匕首送了祁云澜，说道，“表弟，不管去哪里，小心为上，这刀你留着防身吧。”
祁云澜没拒绝，还对她道谢。颜珈那时根本不会想到，祁云澜就是被这把匕首正面刺进胸口，一刀毙命。
人证是祁云澜身边的小厮鸳鸯，上堂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主仆二人感情本就深厚，祁云澜从前又对鸳鸯许诺过，等他和颜娘子和离之后，就还他自由。后来果然守约，祁云澜打发了他，除过身契，额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兴冲冲地道别，准备回乡嫁人去，哪知还没出城门口，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跪下抽抽噎噎个不停，“回青天奶奶，小的认得这把匕首，之前确实是颜娘子的，后来他二人和离，颜娘子就把匕首给了公子。”
言毕，竟哭的背过气去。
颜珈觉得遗憾。鸳鸯应该还可以证明祁云澜和她的和离确实属于自愿而非她强迫不成所以动了杀念，可惜他晕过去了。
知府命人将这小厮抬下去，所有的矛头再次对准了颜珈。
堂审整整一上午，颜珈自始至终强调自己是冤枉的，知府没见过证据确凿还如此倔强的犯人，抽了刑签发令，“来啊，上刑！”
上拶刑。
刑具是由一排木棍做成的，木棍两头钻了洞，用绳子穿在一起，皂隶将刑具套在颜珈十根指头缝中间，堂上知府问道，“最后问你一遍，招是不招？！”
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颜珈冷笑，“草民冤枉！屈打实不能屈招，否则以何面目愧对天地祖宗，以及我冤死的表弟！”
知府终将手中的刑签丢下去。皂隶得令，分别站两边收紧绳子，堂外民众切切私语，有那不忍心的，还感叹昔日今科状元的那双纤手从此就要废掉了，可怜可恨呐。
绳子越收越紧，颜珈皱眉，冷汗直流。一开始，她有过瞬间的痛感，可那之后，却发现她的手指虽然被勒的很紧，却一点也不疼了，所有的残忍包括她脑门上的汗甚至脸上的惨白都是假象。她看得到别人脸上或怜悯或不屑，还听得到旁边有个声音，低低在她耳边说，“颜珈别怕，我在这里，谁也别想伤你。”
她认得那声音，是贺夙凝的。他果然一直都在。颜珈莫名感动，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杀了祁云澜，可唯有他，懂她，知她，信她是清白的。
颜珈的执着令人诧异，一旁听审的大理寺官员和知府小声沟通，“本官从未见过如此顽固的人，看那手指都被夹断了，愣是不吭气。她到底读了圣贤书，晓情知理，别不会真的给冤枉了罢，大人何不再审审，莫急着下定论嘛。”
哪能不急？知府心里都急的冒火了，宫里昨夜里出来人私下找她提点上话，说那得宠的卿贵因兄弟去世悲伤过度，定要她抓紧破案，别让人死的不明不白的，否则的话，顺天知府这顶纱帽不戴也罢。知府忙点头应承，上头要结果，要速度，她能不快着下定论么？大理寺的这帮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知府讪讪的，命人撤了刑具，拍着惊堂木道，“本官从不错判，你口口声声喊冤，叫本官如何信你？”
颜珈跪的笔直，将她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说道，“回大人的话，鸳鸯虽晕厥，但他可以证明草民与表弟二人夫妻性格不睦，早有和离之心；另外草民搬家那两日，正是草民旧日同窗离京赴任时，草民与她们时常走动，且参加过送行宴，想必她们几人可为草民作证。。”
祁云澜出事前后的时间里，赵张二人离京跟她道别，她和她们白天一直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柳姝贤走之前，也曾单独来她租的小院子里找过她，不过寥寥说几句，就离开了，好歹维系着淡漠的同窗之谊，所以柳姝贤也可以为她作证，她那两天基本没有独处的时候。
颜珈所提供的这些人证都不在京城，案情又牵上几位新任命的朝廷官员，颜珈被押后再审。顺天府衙当即派出公差追赶已经走在上任路上的赵张柳三人。
颜珈回到牢里，身心俱疲。昨日晚上用了贺夙凝留下来的厚厚的被褥，早上起来之后，那些被褥突然就变成干草了，牢里也恢复了破败的模样。颜珈没太在意这些，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思虑，今日堂审险象环生，若不是隐身的贺夙凝护着，双手必废无疑。
案情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颜珈的心思全在贺夙凝身上。
她相信世间有鬼怪神明的存在，所以贺夙凝的反常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她消化掉了，她消化不掉的则是贺夙凝到底什么来头，他从前根本就是认识她的吧。她琢磨他的诡异，然后不自觉地将他和她之前的书童洛小猫联系在一起。
贺夙凝和洛小猫是同一个人么？
她想不透彻，索性靠在墙上假寐，牢里空荡荡的，阴气渗人，不多会儿，又有人喊她，“娘子，娘子。”
她睁开眼，看见贺夙凝站在面前。
“你来了。”
“嗯嗯。”贺夙凝的俊脸上满满都是关切，他的手一伸，掌心里出现了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你饿了吗？快吃点吧。”
颜珈的肚子非常应景，咕噜咕噜响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也是你变出来的吗？”
贺夙凝嘿嘿两声，“不是，我拿的，变出来的没法吃。”
“哦。”
再见到贺夙凝，颜珈已经淡定多了。她吃了半个馒头，将贺夙凝带来的菜肴也吃了大半，整个过程中，贺夙凝一直看着她，双眼明如黑曜石，熠熠生辉，含情脉脉。
“夙凝，”颜珈本不是矫情的人，她心里暖暖的，由衷说道，“谢谢你，竟让我觉得坐牢其实也没什么。”
“颜珈，你怎么到哪里都坦然自若，”贺夙凝道，“你这要求也太低了，简直就是随遇而安嘛。”
颜珈弯了眉眼，“那倒也未必，只不过觉得自己是冤枉的，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不是很担心吧。再说，有你这法力高强的...照顾我....”
颜珈说着说着便顿住了，那个念头又从脑海里面冒出来，挥之不去。她迫切需要确认贺夙凝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是人还是妖，或者是鬼？
“颜珈，”贺夙凝说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夙凝，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颜珈将心中的疑问托盘问出，“你和我之前那个书童洛小猫有什么关系？”
贺夙凝不说话了。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瞒着我？”颜珈郑重其事，“我自然相信你靠近我没有坏心，但我想即便是朋友，两人之间也要坦诚相对不是吗？”
“好吧，”贺夙凝老老实实招了，“我不是贺夙凝。贺夙凝有天游湖，不小心落水死掉了，我觉得他年纪轻轻，死了有点可惜，就借了他的身体接近你。”
“为什么要借别人的？用你自己的不行吗？”饶是颜珈闻所未闻，也知道这样做不厚道。
“以前行，但是后来有一天，我的一部分灵力被祁道长拿冰符封了，总是冲不破没办法，我.....我又想尽快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嘛。”
“祁道长？你说的不会是......祁星鸾吧？那你是妖，......你是.....洛小猫？”颜珈最终把她所怀疑的或者隐隐所期盼的，说了出来。
“我的确是洛小猫，也是.....洛小猫的哥哥洛长安。我们其实.....是同一个。我被捉妖师所伤，化形受限制，所以我那个时候只能变成幼时孩童的模样，但是现在呢，又和从前不一样.，只能显真身不能化人形，....总之，不好看，你会不喜欢的。”
颜珈满头雾水：“......”
假贺夙凝真洛长安索性盘腿坐在颜珈对面，娓娓道来，“你第一次见倒我是有天明山下大雪，我借了斗篷给你，还说我叫洛长安，你记得吗？”
“记得。”
“但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洛长安笑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妖，我和凤来在明上日月峰岩石洞里修炼了很长时间。”
“所以说凤来也不是只简单的鸡？”颜珈道，怪不得那胖鸡精的跟人似的，原来真的成精了。
“呃，......对。我们在明山上修炼，后来你上明山书院读书，骑着小黑驴上山，我老远就瞧见了，独自一人，看着挺孤单的。你穿浅色的衣服，梳长长的大辫子，还总喜欢在衣摆和袖口绣上白色的小花。在明山书院，你也不怎么说话。那个书院里好多人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独你不合群。大家扎堆，你单出来，清清静静的，人又长得好看，所以就.....非常显眼。”
洛长安一个劲儿地笑，眉眼间洋溢着快乐，“后来我和凤来说，你看这么多书生，就这个傻乎乎的，果真是个书呆子。”
颜珈也跟着笑，她有点想不通，“既然傻乎乎的，为什么还要喜欢呢？”
“不知道哎。别的书生下山玩乐，你都不凑热闹，老是这么安静，看起来很独特，我那时候无聊，就在书院墙外的大树上趴着看你，看着看着....”
洛长安说不下去了，开始东张西望，他的脸红彤彤的，像只煮熟了的虾子。
颜珈的关注点反而不在这上面，她的耳朵里回荡这洛长安的那句话，“在大树上卧着。”
为什么不是在大树上站在？能在大树上卧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长安，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不会是只猫吧？”颜珈前思后想，发现近一年来她所遇到的令人愉快的人和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洛长安犹犹豫豫半天，道，“那我坦白说了，你可别害怕。”
颜珈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是非常轻松的。一只小野猫，有什么好害怕的，以前还赖在她怀里不肯走呢，不就是妖么，她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亲眼看见他变化幻术，那么即使洛小猫，呃，或者洛长安显露真身，又有何妨？
洛长安握着颜珈的手，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说道，“我是山猫，大虫，....修炼几百年的....白虎......”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