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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回(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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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珈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掉在干草垫上,半晌没说话。
洛长安看不太懂颜珈的表情,但也知道那就是凡人口中常说的“谈虎色变”。他着急,抓着颜珈的胳膊不敢松开,生怕她从嘴里蹦出个“滚”字。
“颜珈,”他垂着脑袋,非常忐忑,“你别害怕。我从不伤人,真的。”
颜珈:“.....”
洛长安道:“颜珈,我....我发誓,我是世上最温柔的老虎,真的,从来不做坏事.....”
他不停地给自己说好话,但是颜珈就是不言语,呆呆的,真的成了书呆子。
“好吧,我确实骗了你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洛长安沮丧道,“你见过我的真身,我....遭冰符封印,那个时候只能越变越小,然后你....把我当成了猫。”
颜珈面上平静,内心早已是波澜涌动。他果然是那只“猫”,她到底有多蠢才会把一只老虎当做猫.......
“这不能怪你,当然....也不能怪我,”洛长安越发的不自信,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了,“我有自知之明,在凡人面前.......不露本相。第一次......以真身去颜家庄,也不是为了要见你,而是为了....修复借给你的那件斗篷。”
可谁知道,他当时受伤重,动作不灵活,大晚上的就被撞见了。好在那晚月色朦胧,也不知哪个没辨识清楚,喊了一声这儿有野猫。后来,书呆子颜珈就把他当成了小野猫。
“你跟我说你以前从未接触猫,我心里特别踏实。那时候就怕你认出我的本相,会嫌弃我。”洛长安小心翼翼地望着颜珈,小心翼翼地解释,“除了你,我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过真身,所以...也就只有你以为猫,是长成我这个样子的。”
颜珈还是不说话,她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从何说起。她很意外,洛长安说的没错,没见识过猫的人,才会把老虎当做猫。所以洛长安就是长得像猫的老虎吧。她确实做好了洛长安不是凡人的心里准备,甚至满怀期待,觉得他是成精的小野猫也蛮可爱的,以后还可以抱着他,圆了她养只猫陪伴一生的念想,但她真的没准备好洛长安是大老虎的事实。白虎啊,稀世罕见,那得是上古神兽的后代吧,那得多大个儿呀!且不说他的善恶,哪怕不小心打个哈欠,一张嘴就能把她吞了吧!
“颜珈,你说句话好不好?”洛长安看着颜珈凝滞如雕塑,都快急哭了,“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跟我说话?”
颜珈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实则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哪里还顾得上说话:洛长安你要我怎么跟老虎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一只大老虎说话。难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你是一只可爱的小野猫?哪怕你只是骗骗我都不行吗???
洛长安握着颜珈的双手不曾松开,他本能地感受到那双柔软温暖的手渐渐发凉。
“颜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洛长安此刻的内心是绝望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他为什么是一只面相穷凶极恶的老虎,而不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儿。
“颜珈,...你...别不喜欢我好不好....”洛长安越发的可怜了。
是憎恶么?是嫌弃么?是不喜欢么?颜珈扪心自问,好像都不是。
“颜珈——你....”
洛长安不肯死心,再开口时,大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牢头在外头高喝一声,“里边的!有人来看你了!”
颜珈猛地回神,洛长安已经消失不见。干草垫子上还有吃剩的一点菜和小半个馒头。她忙收拾起来,搁在身后隐蔽处。
牢里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祁云澜的母亲。她见到颜珈精神尚好,还一脸的云淡风轻,顿时血气翻涌,险些压制不住。
“姓颜的!我儿尸骨未寒,你倒在牢里落个自在!”祁母道,“我祁家待你不薄,从前都想着叫你继承家业,结果你确是这般白眼狼?”
“我们白日里不是刚在堂上见过么?姑母怎么来了?”颜珈起身,隔着栅栏说道,她稍微一动,脚上沉重的铁镣哗啦啦作响,听着格外刺耳。“不管姑母信不信,我从未有害表弟之心,更别说杀他。”
“我想不通,你明明是凶手,为何抵死不认?!云澜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祁母道,“如今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何不把话敞开了说?!”
“敢问姑母,”颜珈没接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可知云澜成亲前,就有了心上人?”
祁母脸色微变,白了又白青了又青。“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心里有过别的女人,你就瞧不起他,觉得他水性杨花羞辱于你所以就要动手杀他?”
原来姑母早就知道了。颜珈缓缓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心里有人,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因为他表现的实在明显。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离开母亲,离开妻主,离开生他养他的家,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试问在这样的年纪除了爱情,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他如此大的决心和力量?”
祁母气结:“......你!”
“我只能在公堂上说我二人夫妻感情不好,自愿和离,但我心里真正的疑虑确是不敢说的,”颜珈道,“世俗观念肤浅,我不想让人带着恶意的眼光轻贱表弟,我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他是个难得的男子,品性不同流俗,诗书满腹颇有见地,他虽不能像女子一般可以科考,但这并不能掩盖他的才华,所以我尊重他,发自内心地尊重他。”
祁母被颜珈的话给惊到了。沉默良久,终是承认,“你猜的没错,在和你成亲之前,他是喜欢过一个女子。我以为,成了亲,他就不会再想着那个人了。我们为他挑妻主,也是慎之又慎,不曾亏待于他。何况自古婚姻,父母命,媒妁言,不都和和美美过来了么?”
颜珈淡淡一笑,道,“和和美美?姑母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别人是否和和美美。表弟也是您和姑父看着长大的,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连一丁点都不在意儿女的想法,等逼到他逃离,还要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儿女的头上,实在让人无奈。”
颜珈当然不会认同她所谓和和美美的观点。也许姑母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和美的,因为家里夫侍都要靠她过活,当然要敬重她,顺从她,以家主在婚姻里过得舒心为终身使命。可反观颜家,她的亲父张小篆过得和美么?并没有,他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嫡父祁氏和母亲颜赫是父母命媒妁言,他们过的和美么,也没有。
这些年见多了糟心,颜珈太清楚婚姻是怎么回事儿了,所以她虽然觉得祁云澜的想法不合常规,可从来没有反对,可能她自己在骨子里和祁云澜是一样叛逆的,没能反抗自己的婚姻,也许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也许是当时还未遇见可以让她不顾一切的爱情。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活着各有各的不易,苦是一辈子,乐是一辈子,如果和离能够让祁云澜开心,叫她自在,她有什么理由反对和离??
颜珈简单几句话,竟叫祁母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侄女,见她坦然自若,心道颜珈这人也是,活的还没有她一半长,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把这一辈子都活完了似的。
颜珈又道,“不瞒姑母,表弟他离开的那天真的很高兴。我在想,他肯定是去找他的心上人了。姑母既然知道那女子是谁,何不找她问问。”
祁母面上尴尬,“这.....,你能确定他是余情未了?”
姑母显然已经确定了答案,因那言语里充斥着太多不甘。颜珈轻叹一声,“不是余情未了,是念念不忘。表弟是重情重义的男子,他喜欢的那个人很有福气。我曾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白头到老,过完这一生。被他深深爱着的女子,想必定有非凡之处,他们必然很般配,可谁曾想道,表弟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务之急,不管和那女郎有没有关系,总该找她问问才是啊。”
祁母讷讷无言。回想当初,祁云澜的兄长祁云曦进宫之前,兄弟两个曾结伴一起去城郊寺中进香,也就是那个时候,云澜遇到了同样在明山书院就读的女子,柳姝贤,一个才高八斗颇负盛名的穷秀才。
祁云澜在祁府长大,性子温和谦顺,是明州府人人皆知的翩翩佳郎,作为男子,从来都没有忤逆过父母的意愿,唯一一次跟家里主动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日后能嫁给柳姝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