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斯人如菊

30、30

　　“嗬，看样子准备大弄呢！”
　　顾海东正在跟一个工人说厨房里的管道，见欧阳薇小心地绕过刚砌好一半的地板走过来，一面大声地说话。
　　“当然，不花钱拣便宜，就是爽！”
　　打发工人走开，他一弯腰：“给你鞠躬致谢也一样的，我说我买彩票老不中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平身吧——，”欧阳呵呵一乐：“你跟林晖要是朋友我以前打死都不信，性格差异太大了！哎，客厅地面砌砖哪？不铺木地板吗？那卧室呢？告诉你，张敏喜欢紫色，你装卧室要严重注意！以前她还不让跟你说呢，说看你自己能不能注意到。”
　　顾海东扮个苦相：“你别跟我逗了，这房将来谁与我共还不一定呢！别按你说的弄了，新人一看，‘嗯——说，给哪个小妮子准备的啊？’”他甚至故意翘起兰花指做一个戳脑袋的动作：“我就惨了！”
　　欧阳大笑：“哎哟，你——”半天才勉强止住：“笑死人！”
　　拍一下他的胳膊，又故作严肃：“你到底准备不准备回公司去啊？”
　　“来给你老公当说客的吧？！说实话，他可太有才了，威逼利诱啊，这公司又不是他的！你又来了，屈打成招！得咧，咱哪有那么大排场啊，又不是诸葛亮，还用你们两口子三顾啊！再说了，眼不前儿的，这不就吃人的嘴软了吗？得，大丈夫说一不二，去！”
　　“太好了！”欧阳笑得花一样。
　　一转念赶紧把笑咽回去：“要是张敏辞职，你还回去吗？”
　　他的笑容也隐没不见。
　　“她辞职？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较好几天劲了，怠工。林晖让她先放假三天，回头再说。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又觉得不用瞒你，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错，好像没人做错事吧，但是就是这么别扭。”
　　顾海东转身看向窗外，停了一会儿，略有叹息：“唉，这事儿，还真找不着责任人。你们的良苦用心，哥们儿都明白！多谢了！——我们俩的事儿，顺其自然吧。如果这三年真的在她心里无所谓，我再怎么说也没用不是？咱不霸道，不能说一个女人跟了咱，从此就不许看别的男人了，可咱也不傻，要是不爱咱，跟咱有啥意思？！”
　　他拍拍手上的灰，转过脸开朗地一笑：“现在，我也想开了。不能只为老婆活着啊，还有自己，还有爹妈，还有兄弟，这些都值得为之奋斗。——我准备，也用十年，不，没那个天才，用十五年吧，做个像林晖一样的工作狂，好博得书中自有颜如玉。”
　　“海东，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太让人崇拜了，我特崇拜！”她做倾慕状。
　　“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骗我玩儿呢吧？你特崇拜你们家那位还差不多！哎，他不来看看他的投资产生啥效益？这回给你们也亮亮咱的本事，硬是得把他这二十几万弄出一百万的效果来！”
　　“为什么牛牛在天上飞，原来是有人在地上吹。”她一撇嘴，仰头望天。
　　“唉，受打击啊——”
　　顾海东抬脚往客厅走：“等将来我成了部长，就把你调来当助理，天天找你茬儿，你们家林晖求情都没用！知道吗？没用！——看来找了这个男朋友你神了啊，都能偷跑出来闲逛了？请你吃午饭吧。”
　　“什么啊，我们部长做市场调研去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才！”她看一下表：“我得走了，给他准备午饭去。”
　　“哟哟哟，你也太带样儿了吧？还没结呢！就结了，也不能这么贤妻良母吧？！”他冲旁边工人一摆手：“哎，那砖不往地上铺，回头上墙哪！”
　　欧阳照他腿上踢一脚，人说酒越喝越近牌越打越远，真对，自从那次酒后吐真言，他们就成了朋友，而不再仅仅是朋友的朋友。
　　“没良心，他昨天发烧烧一夜，今天还得收拾你老婆留下的那摊子事儿，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哎”，海东摸着小腿一呲牙：“暴力，真暴力！说实话，他不管可真不行，身体太差了，那天一杯酒下去，我看他要晕倒。搁上学的时候，甭说一杯——唉，不说了，你快走吧。”
　　送她到大路上，顾海东叫了车，跟司机说了个地名，又付了车费。
　　“跟林晖说，我下月指定回去，给他搭把手。司机师傅带你去，那家店粥特好，真材实料，小素包子也干净，你带给他。”
　　见出租车走远，他拍拍衣兜摸出手机：“是我，你现在指定有时间，来新房看看吧。买的时候还是你相中的，就是跟它永别，也能好说好散吧？”
　　她看上去瘦了一点儿，尽管不是为自己，可还是隐隐有些心疼。
　　“听说你要辞职？还是算了吧，再找一间公司像这个水平的也不易。况且女孩子做技术的，不好找工作，去小公司的话工作条件也不如现在了。”
　　“你消息挺灵通的。”
　　“我是怕你辞了之后后悔才劝你的，何必呢，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不要得不偿失。”
　　“是欧阳告诉你的？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和她到底有多大的差别？——我知道我无聊，可就是想知道。”
　　顾海东攥紧手里的卷尺，“咱们到阳台上说吧。”
　　“如果林晖不是现在的林晖，我们俩换换，他每天喝酒打球看电视闲逛，你还会喜欢他吗？”
　　“他不可能那样”
　　“你连想都不愿意想他会闲下来，可是欧阳真心的在盼着他变成那样，这就是你们的区别。”
　　“他不会是那样”
　　“你所想的差别是表面上的，比如外貌，比如接触时间的长短等等，可是爱上一个人，这些因素只是……欧阳以前的那个上海帅哥，相貌身家都强过林晖吧？你为什么不爱他？不在这些外表的东西！林晖选择欧阳也是同样的原因。”他看着远处的楼群：“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干嘛非得比较？老虎吃肉兔子吃草各有不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真的不懂？！”
　　张敏低下头，猫洗脸一般捂上面孔。
　　“看人不能只看一方面，我都不忌妒林晖，你干嘛要忌妒欧阳？四年来你都崇拜他，不是仍然在一起工作相安无事吗？他一直说有女朋友，你不是也接受了？就当一直是欧阳不就行了，为什么是不相干的人就行，是你的朋友就不行？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女人的心！——唉，真的爱一个人，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他走回室内，蹲在地上量脚线的宽度：“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张敏，如此而已，你放手吧，放了你自己。”
　　“海东，你——我走了。”
　　张敏一跌脚，匆匆地走开。他抬起头望那背影，两行泪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