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斯人如菊

27、27

　　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没有人，舒一口气，踮着脚尖向厨房和卫生间看看，没有人，破釜沉舟，推开卧室门，也没有人。欧阳薇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但此行目的很明确。她搬过椅子，踩上去够到柜顶的皮箱，拎下来扔在床上，然后开始把自己的衣物一骨脑儿的往里填，盖上盖子，却锁不上，拼力压了几下，还是锁不上。气恼地掀开来，捶打着这一堆乱烘烘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我又不是小偷，我慌什么我？！”她自言自语，镇定片刻，把衣服抓出来，开始一件一件叠好放进箱子里。一会儿回去，看到我真的搬家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属于上个时代的老男生，会接受这么主动住到他家里的女孩吗？对啊，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可是，不去的话，谁来照顾他？对了，得催他上医院去，老是这样反复地生病，他可太能扛了！嗯，管他呢，那么大的房子，也不多我一个嘛！人家就是照顾日常起居，又不是投怀送抱，怕什么？再说了，张敏和顾海东——
　　想到这儿，她有点心痛了，这样走了，不要跟她说一下吗？正寻思着，外面一声喊让她跳起来。
　　“你也不锁门！不怕来个歹徒啊？”跑出去一看，张敏正向她怒目而视。
　　“对不起，我忘了。我——”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
　　张敏进了卧室看一眼：“你这是要住到林晖家里去吗？”
　　犹豫了一下，直视着她：“是的。”
　　张敏坐在沙发上，开始吃她买回来的早点。
　　“那你赶紧忙着吧，楼下的出租是你叫的吧？打表可是计费的。”
　　“张敏，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会把他让给我吗？”
　　“对不起，张敏，海东是真爱你的，他是个不逊于林晖的好人，甚至，要是林晖能有他那样豁达就好了。你跟顾海东好好谈谈，你真的只想要一个工作勤勉的人吗？太专注于工作的人，不见得会幸福，甚至会因此而不幸。像顾海东一样简简单单，满是真诚的人，会带给你幸福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看了她的背影片刻，欧阳薇回去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又奔到卫生间拿了自己的生活用品。背好背包，装好皮箱的拉杆。
　　“张敏，再见。我永远把你当作我的好朋友，永远。”
　　说完，拉上箱子走向大门，把钥匙放在门口鞋柜上，回头看看，张敏一动不动地低头坐着。

　　近了，近了，擦净眼泪，对着粉盒里的小镜子笑了几下，在眼下补上一点粉，这下不太能看出哭的痕迹了。春天多风，嫩绿的树头有点摇晃，像是跟自己说“NO，NO NO”。万一，他不肯让自己留下呢？独身了十年有余的人，万一，他还没有准备好跟自己在一起呢？万一……提出搬过来的始终只是自己，他没有说过半句同意的话啊。
　　不禁发呆，出租车已经进了院门，司机问：“在哪儿停啊？”她才回过神，却又犹豫要不要停。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昨天还不顾一切要这样做，可是事到临头，也有自尊心啊，也要面子啊，这样上去，万一他说“不”，自己该怎么办？！
　　司机见她不说话，只是俯身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只得停车。
　　“喂，到底去哪儿啊？！……喂！”
　　司机没再喊，旁边的车门打开，难道要赶自己下车？！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心头一阵地乱跳。
　　林晖付了车费，出租车调头开走。
　　“欢迎女王陛下驾临寒舍，不胜荣幸之至！你哭是因为乔迁之喜还是离别之愁？”
　　“你怎么在这里？”她吸一下鼻子。
　　他递过一包纸巾。
　　“智商高就是这样的。好了，别哭了，张敏说你了吧？给她一段时间，她会想通的。——哎，以后我上下班就蹭你的车了啊！”他拉着箱子往前走开，左边胳膊弯起，手指在背后差不多齐腰的位置勾起向她示意。
　　幸福哗啦一下散开，她小跑几步跟上，毫不客气地挽住那只胳膊：“你想的美，你比我有钱，我蹭你的还差不多。”
　　文字，不管中文还是外文，是个奇怪的东西。盯着一个字，超过十秒钟后，就会觉得原本认识的也变得陌生，特别疑惑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是这个样子。林晖就是这感觉，索性合上书，扭过身去看在厨房里像做化学实验一样的女孩。她隔不了几秒就要看一下菜谱，那上面一个菜的介绍绝不会超过一页，充其量也就二百来字，她似乎老也看不够。忙碌了半天，连原料都没弄好，又端起盛油的塑料小壶对着窗外看个不休，样子既狼狈又好笑。
　　“你干嘛呢？”他走过去。
　　“书上说‘在勺内加油少许’，这个少许到底是多少？我买了这个有刻度的油壶，可是”，她冲他一笑：“高材生，少许是五十毫升？还是一百毫升？”
　　“建议你学做外国菜吧，度量精确，更像实验。中国菜不是你这个弄法。”
　　把她身上的围裙摘下来，系在自己腰间：“我来吧，你得先学会基本功，才能按图纸施工。”
　　欧阳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洗过手，拿了一个自己刚削过皮的土豆，切成片，又把成行的土豆片拍平，然后切丝，切过几刀后似乎适应了，开始快速地剁起来。这一招欧阳从小就万分崇拜，总是问妈妈这样弄万一把手指头剁掉怎么办，妈妈老是笑她。
　　切好后撮在大碗里用水泡上，他打着灶火，在锅里倒了油，指给她看：“这就是少许，不知道多少毫升，但对于炒土豆丝来说，这就是。当然，如果炒青菜，要比这少点才是少许。”
　　油热，放葱花，把土豆丝捞起入锅，翻炒，加调味料，烹醋，出锅，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看得欧阳薇目瞪口呆，直到他做好三个菜，一一放在餐桌上，摸摸她的头：“傻了吧？吃饭吧。”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慢腾腾地掀开电饭锅盖，幸亏蒸饭自动化，只要按量放米和水就行，否则，自己号称要来给他做饭，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林晖，你真是天才！”坐在桌边，才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不要恭维我，带你入入门，持久战还是你来打，到时候你不哭鼻子闹罢工就不错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我父母去世早，继父是个酒鬼，我很小的时候就给他做饭了，做不好要挨打的。可惜他生活潦倒，否则能把我培养成大厨也未可知。”他夹了菜放在她碗里：“好久不干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欧阳薇吃上几口，“比我做的强一万倍，天哪，我终于找到长期饭票了，还是金卡啊！”
　　“行了你，一个小丫头，比顾海东还贫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