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斯人如菊

14、14

　　还在过年的气氛中，饭馆里到处挂着红灯笼，喜庆祥和。可是不客气地说，顾海东是一脸晦色。
　　“约我来干嘛啊？让你家张敏看见，摔了醋坛子可不得了。”欧阳想活跃一下气氛。
　　“耽误你午休，对不起，可是只有找你了。”顾海东叹口气，端起啤酒杯一气喝下去。
　　“哎，天冷，你这么喝受得了吗？”欧阳薇忙制止他：“有事儿就说事儿，别拿自己出气了。”
　　他放下空杯子：“欧阳，你们是好朋友吧，她什么事儿都跟你说？”
　　“差不多吧，”想起自己和林晖的交往没告诉过张敏，语气有点犹豫。
　　“那她为什么不理我？有了另外的朋友，还是我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
　　“啊？！不理你？”
　　“我大年初二就上她们家去了。我们的房子已经定下了，首付款都交了，我想，也该正式的去见见她的父母，还计划五一时就让我的父母过去提亲，这事儿定下了，一辈子一件大事就完成了。——可是，她这几天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儿，真有什么事我错了可以说啊！她什么都不说，就是不理我。”
　　“你问问啊！”
　　“问，能不问吗？我跟一孙子一样在她家问了一圈儿，没人知道。后来我们吵了一架，什么都没吵出来，倒把火车给耽误了。所以，我只有来问问你了。”
　　欧阳薇在脑子里搜索一遍，不记得张敏说过什么他不好的话啊。
　　“我真不知道，她没说过对你有什么不满意之类的，年前你出差回来，不是还如胶似漆粘在一块儿呢嘛！然后就放假了，能有什么事误会了啊？”
　　“那我不在时她都跟谁在一起？是不是有男的追她啊？”
　　“这，海东，你别神经过敏行不行？张敏不是那种人，她的性格，敢说敢笑、敢做敢当，真要爱上别人了，会明说的。再说，也没发现有谁追她呀。我真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跟男朋友闹翻了，她特痛恨脚踩两只船，自己不会干这种事的。”
　　“你跟那个大帅哥吹了？”
　　“管你自己吧，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管我的事！”见他黯然地低下头去，心中不忍：“她脾气就急，你跟她好好说，越急越说不清，没准儿又吵起来了。”

　　张敏心情看来是不好，回家路上一言不发，进了门就去洗脸卸妆。欧阳薇在小饭锅里接了水放在灶上，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挂面、青菜。都说八零后生活能力差，还真是，她们这拨儿里能煮个面就算是厨师了，自从合住以来，基本上从来都是欧阳做饭，张敏有一句名言：世上最好的食品就是包子了，面、肉、菜俱全，还便宜好吃。欧阳不在时，她就是方便面和包子，或者在外面吃。
　　“顾海东来找我了，问为什么你不理他。”吃饭时见她还是一脸阴沉，欧阳薇主动搭讪。
　　张敏一皱眉：“他够烦的，挺高的大老爷们儿，整天磨磨叽叽的。”
　　“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房子也买了，就快结婚了。有什么你跟他说说，俩人商量着办。”
　　“没商量。哎，欧阳，你说设计部的老宋那人是干嘛地？”
　　“老宋？——这你问得着我吗？该问你们顾海东，那都是他以前的同事。”张敏的思维跳跃式进行的也太快了。
　　“今天那边宣布新项目由他任负责人，哎你说，有林晖在，轮得上他负责？他负什么责？我看哪，弄好了，他负责，弄砸了，就该林晖负责了。你不知道，这说法儿一宣布，那边人都偷偷议论。”
　　“砸了不至于吧？”欧阳的思绪让这个新闻拴住。
　　“不好说，我看有阴谋。设计部他是老人儿了，可能陈部长一走，以为该他上，结果是林晖，不服气呗！这回不定搞什么鬼呢。他还事事儿的分派任务呢，居然真拿自己当根葱，连林晖身上都有份儿！”她用筷子敲敲碗边儿：“见过张狂的，就没见过这么张狂的！”
　　“那林——，你们头儿同意了？”
　　“同意！我真服他，心平气和，人家给他派活儿，就应承了，还让把隔壁的办公室收拾了给人家。可惜我不是那边的人，要是我当时就说林晖的那份儿归我干，看那家伙脸往哪儿搁！——本来他事儿就多，我们这边还一摊子呢！”
　　张敏放下筷子，一脸的痛惜：“照我说他该请病假走人，让姓宋的负责去吧，反正也不是装病。”
　　欧阳薇觉得嚼在嘴里的鸡蛋没了味道：“他病得很厉害么？”
　　“唉，反正让人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欧阳，你没跟他相处过不知道，我之所以在这个公司一干四年，就是因为他。……要是……唉，吃饭！”
　　“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张敏连一直追着的肥皂剧都不看了，挑灯夜战加班干活儿。欧阳洗漱完毕也倚在床头看书，铅字在眼前机械地一行一行过去，脑子乱烘烘的。张敏突然地问一声，她猛地回过神儿来：“谁？”
　　“林晖呗！按理说他三十几的人了，应该早就有女人了，可是又实在不像。”
　　张敏转过椅子：“小张说他几乎每天都到很晚才回去，我们全体人马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幸运儿的庐山真面目，太可疑了！像他那样的工作狂，哪有时间谈恋爱？！……不过，这样的男人，就算他不常约会，也会有女孩子愿意跟他的。”她咬一下笔头，扭过身去。
　　欧阳薇愣住，是啊，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有一段时间没下过工地。因为天冷大部分地区都是停工的，这样看一圈下来，对已完工的情况就更明晰了，预算放到什么尺度心里确定下来。看来小张仔细地看过，这个小年轻让林晖想起自己刚开始工作时的情形，也是同样的唯恐错漏，有经验的老师一说要下工地，就恨不得天天都去。慢慢地就能看出各色的施工者玩不同的花招，再想办法破他们的招，看见他们面对自己的案子哭笑不得的表情时很有成就感……
　　绕过楼梯口搭的木排跳板，林晖扶住搭手脚架的钢管，这纠缠了自己三天的病痛不知还要赖到什么时候，就像一只忠诚的小狗，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偶而会跑到面前蹭蹭自己的腿脚，偶而会试图扑上身，总之就是不肯自己回家去。
　　看来不休息不行了，他咬咬牙，推一下那根钢管继续往前走。看守工地的小伙儿招呼一声：“走了？”看一下他的证件，敬畏地一缩脑袋。
　　出租车开到十字路口，红灯，司机问：“先生，去哪儿？”
　　林晖睁开眼看看窗外，想起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路口”。
　　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好在珠宝柜台前通常都摆了不少的高脚椅，让你坐下来，稳住你，才可能进一步用那些漂亮奢华的东西进攻你。林晖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先生您好，新年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装扮雅致的销售小姐冲他微笑。
　　“新年好，”他揉揉太阳穴，想驱散浓重的倦意。“我要——”撑起身子四下看看，指一下十几米开外商场楼梯口处张贴的一张大海报：“就那个”。
　　销售小姐张望一下：“先生，您真有眼光，那是我们的经典款式。”
　　她走到左边拐角处的柜台取来他要的东西。
　　“您看，没有多余的装饰，镶边镶钻之类的都没有，简洁大方，只靠珍珠本身的品质取胜。我们是名牌产品，质量您绝对放心，这是真正的高品质海水珠，您看看它的光泽和圆度，还有这个直径也很好，耳坠里这是较大的尺寸了……”
　　那一对白中透粉的珍珠耳饰别在黑丝绒底衬里，灯光下透着温和的光晕。
　　走出商场大门，华灯初上的大街繁华喧闹，寒凉的风拂过身体，倒让他觉得精神好些。自己这是干什么？他仰头看看，玉兔东升，深蓝的天空让人有点晕眩，——老天，这是宽恕，还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