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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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小年轻，”车大人的家长会以此拉开帷幕，他口才不好心却实诚，看看样子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只好高起低就的发难，“过年过节的瞎跑什么呀，大人们都忙着备年货走亲戚吧。”
“我家里就我叔一个人，我爹赌博背了一屁股债逃命去了，我母亲也走了。”，末了，于烟荡了荡腿，摸摸手感温润的实木餐桌，悠悠补充了一句，“没多少人能像车先生这样好运气的，又是大房子又是大院子。”
车隽良默然半晌，“这房子是我爷爷留下的，我不过是帮他照看。——怪不得你叔也不太……急你。”脑子里乱乱的闪现了少年背身上红红紫紫的伤痕，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于烟看着他笑了笑，略带着揶揄又带着点试探道：“要是你是我叔也不错啊，我很乖的，也不会给你添乱。”他眨巴眼睛看车隽良黑了一圈眼袋，蔫巴着脑袋的样子，头发乱糟糟，衬衫下摆从毛衣下面调皮的露出来他想起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先生，还是很体面的穿着藏青色的毛衣，手很温暖，就像窗外看到的橘色灯光，让人看着就很想接近，不由心里一疼，情不自禁的小声道“哥”，话方出口，脸后知后觉的烧起来。
车隽良道没有注意这么多细节，极度缺眠的他，现在脑袋里昏沉沉的一片，感觉自己似乎要感冒了，喉咙疼的冒烟，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该给这孩子安排哪件房子比较合适，“对了，你要不住三楼吧，南面还有个小间，单人的刚好，就在楼梯上去右手边，我带你过去，开学了还有苏可和你一般年纪……啊，对了，那时候你应该回去了。”
“潮音”的房客们经历了昨日的一闹腾，兰兰和邱文非睡的日上三竿不说，陆老师也睡迟了，荣婆婆起床了，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便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小车，昨天的小伙子，醒过来了呒。”刚好于烟后面慢吞吞的跟上来，打了个照面，很是不好意思的弯了弯腰，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来的糖，甜甜的叫了一声：“婆婆好。”
于烟本来就生的白净乖巧的，这么一喊，荣婆婆的心也化了，反倒是车先生，出自本能的对这个浑身是谜的少年有些许敬畏之情，只想好好把人安顿了，自己先睡个饱觉，午饭黄阿姨和卫生会做好，自然不需要自己再操心。
“婆婆，这个是我表弟叫于烟，双横于，烟火的眼，过年了，家里没人，刚好我这里也有空就过来住几天的，我先带他上去了。”
婆婆被他轻轻一带，竟也一时忘了得昨天的溺水少年的事故，欢喜这个房子里又多出一个伴儿来，忙不迭的应声。
楼梯上了三楼，右转，房间的门牌上写着302，边上还有两间，走廊尽头有扇玻璃门，从门里看出去，外面连着一个平台，上面放满了花草，还有木凳子。想的见主人生活的惬意，于烟眼睛乱转的当而，车先生把房间门打开了，职业的先站在门边，让于烟先进去，指了指边上的卫生间，要用毛巾的话，我给你新的好了，房间简是简单的，一个人住住应该是够了。然后他抓抓脑袋，想想好像没什么话要说了，就打算关门出去。
“……你是在可怜我吧？”于烟很奇怪，明明自己进到了自己做梦都没想过的大房子里生活，心里却如此的不安，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男人，没有问过一句，自己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还几次三番过来游泳的事情，救他也好，带他回家安顿也好，好像都是第一时间就坦然接受的，甚至，如果昨天把自己救起来的是他，还有自己身上的伤，他也真的一点疑惑也没有吗？
车隽良被他满是不确定和自我怀疑的一问，不好意思的反问他，“你需要我来可怜你吗？”
于烟想了想，摇摇头。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也不一定有用啊，人这个东西，有个床能好好睡，有饭就好好吃，一切烦恼都会没有的，直到那个时候，你会想起来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是什么。这个答案，别人知道也没有用，往往只要自己明白就好了，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吧。你的黑眼圈真是够深的。”
于烟笑着回敬他，“阁下的烟熏妆也别致的很。”
车隽良本来就不严肃的个人，一被夸就上了天，吹嘘起来，“是啊是啊，都快垂到地上了。”然后他轻轻关门，把受伤的少年独自留下。
关上门，车先生终于释然，好像是演了很久的戏，终于不用不再自己了，又好像门里面关的不是一个未成年少年，而是一个奇奇怪怪的麻烦。但是却才少年的微笑和在车上忍俊不禁的样子，倒是可爱非常，瞬间有了作为家长自觉的车先生不禁莞尔，脚步轻快的下了楼。
这一觉无梦也沾枕头即睡，睡去了大半天，五点钟的时候，车先生醒过来，舒畅的一觉之后是愉悦的晚餐，窗外已然笼罩在一片晚霞的红雾里，窗帘飘动处，还可以看见早上历经了生死的水池，绿色的池水静静的荡漾，冰冷的水，冰冷的少年的身体，从指间传递过来的孤寂和绝望似曾相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头深埋在双手之中，他笑了，还好，手还是温暖的，带着被窝的温暖呢。正在这个时候，门笃笃笃的响起来，车先生猛的从却才的恍惚中抽离出来，微笑，一边下床噔裤子穿拖鞋，一边用再普通不过的郎朗口气道：“来啦，来啦。”
“是我，陆老师，小车吃饭可以起床咯，要吃晚饭了。”
车先生赶紧把门打开，年尽古稀的老人站在那里微笑着看他，略带不安的问：“我听荣阿姨说了，那个是小车的表弟啊？要不要紧的，我们也要吃晚饭了，你去喊他一声吧。”车先生自是忙不迭的点头。
跑到303，敲敲门，“小于醒了没？”门底下的缝缝是暗的，这小子要不没开灯，要不，没醒，车先生想。正踟蹰着要不要先下楼，不料门意外的开了，少年略带局促的站在门边，还穿了早上那套烘干的衣服，车先生给他加上的黑色羽绒服叠好了放在床上，床也是没有动过的样子，“诶，你没有睡一觉么？”车先生好事的问。
于烟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放置整齐的床面，点点头，“睡不着，刚刚……在想事情。”
车先生后知后觉发现他可能是在解释刚刚没有开门缘故，不由得笑起来，“你是怕这是家黑店，分分钟坑了你不成？”
“是这样，你竟然知道。”于烟一脸正经的说。两人相视，一起大笑起来。
一边领着于烟下楼，想起来，到时候要和一桌人介绍他，便过去凑在他耳边说：“你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弟好了，妈妈的表哥的小孩子好了。”
刚想着要怎么解释落水的事情。
于烟小声说：“还有两个女孩子，那天见过我。”
车先生的脑子转了转，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招，意识过来自己的说辞并不太高明，又有点哭笑不得，当时的被迫认亲，现在反倒快要变成口头事实了。
“让大家直接问就好，我都会说的。哪里像你？”
车先生并不知道于烟可以随时摊牌，时时想要维护小朋友自尊心的他有种反被将了一军的错觉，十分不可思议。“哈？”年轻如他，并未了解小孩子的心理并不是成为受保护一个小孩，一个可爱天真的小孩，而是一切都向大人看齐，成为被他人认可的成人的心理。
于烟收住脚，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挑了挑好看的眉，邪气的可怕：“你可是招来一个问题小孩哦。车先生。”
看到车先生整一个因为发自脚底的寒气订在地上，于烟穿过他先行下楼了，末了还暧昧的把一张俏脸凑近了车先生，比了比他呆滞的目光，脸上略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车先生踟蹰了一下还是下楼，那头于烟倒是毫不客气的挑了位置坐下，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车先生家的餐桌是长条型的，平时三个三个隔开，荣婆婆和陆老师坐最头上，陆老师边上坐了苏兰和邱文，车先生和黄阿姨坐在荣婆婆边上，于烟坐的是苏兰边上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的座次安排，一切发生的十分自然，好像本应如此一般，而苏文则是很开心边上又多了一个腼腼腆腆的小男生。
——“我，是车先生的表弟，我叫于烟。双横于，烟火的烟。”
“余烟袅袅啊，感觉很有诗意哦。”兰兰眯起眼睛，笑着歪歪头，满脸少女，一边开心的自我介绍，“我是秦兰兰，你叫我兰兰姐就好。”
一边的邱文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兰兰发花痴的脑袋，一脸正色，“于烟啊，你千万不要被这种冒充少女的已婚已育的阿姨骗到。我是邱文，杂志社编辑。这位大龄青年是个中学语文老师。”然后她想起什么，“那天在门口见到的也是你吧，那个时候还好奇来着。你们的神色都挺微妙的，啊，抱歉，观察别人是我的职业习惯，别见怪。”
邱文的眼神要比兰兰犀利很多，比起兰兰半大小孩的脾气，让人很难想象两个人是怎么混到了一起，用邱文自己的话说，可能一个给人的感觉太不踏实，才会大条的喜欢走近那个以逻辑思考给予人生正确指引方向的，而后者唯有对非逻辑事物完全没办法理解，就玩到了一起，一个开拓边疆，一个负责出谋划策，两人刚好形成了互补。
车先生正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他，差点就要脱口帮他解围了，于烟的神色黯了黯，把事先码好在脑海里的剧本一字一字念出来：“那天邱文姐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来找我哥让他收留我的，我家的情况很不好，在那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读书的时候还好，放了假，我的叔就又是喝酒又是赌博，输了牌还常常打我……我求我哥，但是我哥没肯……”说到这里，于烟的眼圈红了起来，眼泪扑朔朔的从脸上滚落下来，少年出众的演技加上抑扬顿挫一咏三叹的朗诵技巧，在座的老的小的，没一个补动容的，除了心里明镜似得车先生，着实心惊肉跳，苦得有口莫辩，只想着他刚说的那句问题小孩，这样看看，果然是不差。
于烟见效果不错，又接着演下一出，他用袖子抹抹眼泪，邱文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他接下了，呜咽着道谢，将刚才的失态的样子敛了敛，说道：“前天晚上，我从家里跑出来，没打算回去，但又实在没地方去，又来了哥这里，我怕他又把我赶回去，只好半夜偷偷潜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个池子，我水性不好，就想就算在水里憋死了，死有死的痛快，如果……”他顿了顿，车先生正铁青着一张脸听他胡掰瞎扯，愣了愣，声音怯怯的低了下去，“如果，运气好，哥哥把我救上来，也不好意思再让我回去，我真是那么想的，如果，就算这个样子，哥哥还是要把我送回去，我也认了。”
理应亦然的，一桌子十二只眼睛都齐刷刷的聚焦到了车先生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