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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折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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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就是誓言。”黄药师傲然道,“不管是何原因,我既已立誓,怎会反悔!”
莫愁拿他无法,只好恭维一句:“却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逼得您立此毒誓?”
黄药师冷冷瞟她一眼,道:“小小年纪恁多心思。休想套我的话!”
莫愁大感冤枉,撇嘴道:“若比心思玲珑,我怎比得过岳父大人您。”
黄药师气往上冲,道:“谁是你岳父!”
莫愁毫不犹豫,笑眯眯道:“您啊。”
黄药师一生自负聪明,却不料遇到这么个滑不溜手的人物,心道这女子倒生来一副好皮囊,看起来知书达理雍容大方,谁成想却是个没有竿子都要往上爬的家伙……更气的是,他还真被她爬上去了!
“那本古书上记载了逍遥派什么事,你且一一道来。”他不理面前笑意嫣然的女子,只冷声道,“若有半分不符,别说叫岳父了,叫祖父也没用!”
莫愁不由莞尔,原来黄药师也是会说笑的么,虽然这笑话冷了点,咳咳。
顺了顺《天龙八部》中逍遥派那一摊子烂账,她微微皱起眉心,开口道:“那本古书残破不全,记载的都是多年前的武林轶事,比如丐帮前帮主萧峰大战聚贤庄,又比如大理世子段誉坠崖学得凌波微步……”
黄药师面上神色不变,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回话。
停一停,她继续道:“逍遥派似乎是一个相当神秘的门派,古书中关于这个门派的记载很少,且零零碎碎,但因为所说武功太过神奇,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倒是很深刻。”
“比如?”黄药师淡淡追问。
“除了凌波微步,还有北冥神功、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小无相功以及生死符。”莫愁把搜刮出来的记忆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说得肯定不全,所以事先一再强调古书残破且关于逍遥派的记载很零碎,这样即使她漏掉了什么,也不致引起黄药师的怀疑。
“你觉得印象最深刻的是哪门功夫?”黄药师似乎并没有挑刺的意思,只低声道。
“北冥神功。”莫愁不假思索答道,“吸人内力为我所用,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美事。”
“哼,可见你是个短视的。”黄药师显然不以为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功夫是天山六阳掌以及生死符。北冥神功最多造就一个内功奇高的人,生死符和天山六阳掌连用,却可以让你轻而易举组成一支纪律严明死心塌地的军队。”
“可是生死符控制得了人的身体,却控制不了人心。”莫愁微微一笑,道,“纪律严明大约是可以的,死心塌地……怕是生死符也无能为力。”
黄药师终于正眼瞧了瞧她,冷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人心是这世间最难捉摸、最是变幻莫测的一样物事,有谁敢说自己控得了千万人之心?生死符虽是退而求其次,效果却也差不多。你嫌它阴损毒辣,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莫愁听得有些怅然,摇摇头道:“我当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知道收人心很难,但我收的人,我总得对他们有起码的尊重。相比于生死符,我宁愿一点点来,收得一个是一个。”
“宋襄公之仁。”黄药师老实不客气地评价道。
“是很蠢。”莫愁承认,随即笑道,“但蠢人说不定有蠢福呢。”
黄药师无语,良久才摇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至少你让我相信了你不会是逍遥派门下。”
“哦?”莫愁大喜,“多谢岳父大人手下留情。”
“逍遥门下,没有这样的蠢人。”岳父大人狠狠补上一刀。
莫愁:“……”自家岳父,亲的。
“反正您也没有生死符。”她低声嘀咕着还击。
“何以见得?”她家岳父依然冷冷淡淡。
“要不您就没必要弄出这些哑仆了。生死符多好用啊。”内力融出的几块薄冰而已,又省事又环保。
黄药师挑挑唇角,似笑非笑:“还算没有蠢到家。”
“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您应该也没有得到传承。”莫愁笑嘻嘻道,“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您从逍遥派武功中得到启发,您自创的桃花岛一脉武学也是令人十分惊艳。何况您还精通医卜星象五行术数琴棋书画……”
“不许拍马屁。”
莫愁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只好幽怨地瞪着自家岳父。
“九阴真经拿来。”黄药师平平伸出一只手掌。
“等我默写完给您送去。”莫愁笑得春光灿烂。
黄药师哼了一声,道:“欧阳锋你自己解决。不能把九阴真经给他,也最好不要被他拿掉小命。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别再回我眼前丢人现眼!”
“是是是。”莫愁心花怒放,答得极爽快。
“你我在这里的谈话不可向他人透露一字。”黄药师道,“包括蓉儿。”
这次莫愁犹豫了一下下。包括蓉儿啊……然而现在她显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又点了点头。
黄药师停了许久,方才低声开口:“过来拜见你岳母。”
莫愁向前数步,肃然而拜,忽觉脑后劲风突起,一惊之下来不及思索,自然而然使出“倒转七星步”,身形一飘,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黄药师雷霆万钧的一击。
她骇然回头,心中无数猜想起而又落,一只纤纤素手已按在剑柄之上,却见黄药师微微一笑,道:“总算还有些警惕之心。”说罢,又转向自己沉睡的妻子,“这便是莫愁,天资聪颖,宅心仁厚,胸怀大志,又与蓉儿两~情~相~悦。虽是女子,却也是我能为蓉儿找到的最好归属了。我在你面前试过她武功,连我都杀不了她,想来你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此时他眸中冰寒尽去,面目柔和,语调哀戚。
“我遇到师父时,他已重伤垂死,只勉力传给我一门天山折梅手,其中种种复杂变化,还没来得及全部教给我,便溘然长逝。我一生仰慕师门,却无缘再得到逍遥派的只言片语,不想莫愁却与逍遥派另有因缘。”他柔声轻语,“也是天意。”
他默默看着亡妻容颜,幽然道:“莫愁,我有两件极重要的事相托。”
“岳父大人请讲。”莫愁恭敬施礼。
“一是蓉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既倾心于你,我亦不愿阻拦,你须好好保护她,令她此生平安喜乐。”
“您放心,莫愁当竭尽全力。”
“第二件却是一件难事,且大大违背你的本性,但你非答应我不可。”黄药师低声道,“这几日我会将天山折梅手细细教于你,你学会之后,便领了我逍遥派掌门之职,替我杀尽门中余孽。”
莫愁悚然而惊,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道:“可是……”
“你不愿意?”黄药师淡声道。
“莫愁只杀该杀之人。”莫愁直视他,“若我访得逍遥后人,当悉心考察其往日行径,若其并无大恶,便只稍作惩戒。”
黄药师冷冷看她,摇头叹息:“你欲饶人,人却不会饶你。若我所知不错,他们一旦得知你的身份,便会群起而攻之,怕是不会给你留下任何探访考察的余地。”
“人不可滥杀。”莫愁坚持,“若是因此而被杀,莫愁亦无怨言。”
“也罢。”黄药师道,“之前看你对那哑仆,我已觉出你这三分仁慈。第一场比试,若是你不顾及那哑仆日后会留下头痛顽疾,就不必斟酌如此之久,本来该会赢过欧阳克的。你却宁愿冒险。哼,不过是一大奸大恶之人,值得你费如此心思么?我只怕你将来有一日因此吃亏,伤了自己就算了,别伤了我女儿!”
“岳父大人既如此不放心,又何必强托此事于我?”莫愁不为所动,朗声道,“在岳母面前,莫愁亦有一事相托,还望岳父大人不要推诿。”
这一下大出黄药师意外,只得皱眉道:“何事?”
“蓉儿自幼丧母,已是孤苦无依,若再失父亲,不知会如何伤心。还望岳父大人保重身体,不要再有轻生之念。”
黄药师被她一语说破心事,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慨,却并未否认:“你却从何处知晓此事?”
“托付蓉儿于我也就罢了,托付逍遥派之事于我,您亦知道所托非人,却仍固执己见想要说服我,无非便是因为您已无法自己去做此事。您与岳母伉俪情深,若有追其于地下之念,亦是人之常情,我只是徇情猜测罢了。”
黄药师深深打量她,惨然一笑;“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了。若有一日~你失去蓉儿,当知我这些年的心绪。花好月好,斯人却再无声息,世间种种欢乐,于我不过是多一层折磨而已。”
莫愁良久无语,想了半日忽然想到一个人,脱口便道:“不知蓉儿是否有机会跟您提起,曲师兄遗留下一孤女?”
黄药师目光一凝,缓缓摇了摇头。
莫愁正待细说,他却追问:“灵风他……因何而逝?”
莫愁将那密室中情形一一说了,又道:“既有大内侍卫追击,又有许多名画珍玩,想来是曲师兄盗了大内珍宝,才致此杀身之祸。”
黄药师定定重复道:“大内珍宝……”
莫愁知他聪明得很,必然猜到了曲灵风盗宝是为了讨他欢心,又定然想得到曲灵风若不是被他废去双~腿,断然不至于脱不了大内侍卫的围攻,这一层伤心内疚后悔是脱不了干系的了。但她又不能不下这剂猛药来断绝他轻生之念,见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自己心里也颇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