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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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经历。
台北那一晚无法入睡的回忆还历历在目，这已经是他半年里第二次失眠了。没有征兆，也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早就习惯，也本应习惯在不同的床上入睡的他，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在潜意识地阻碍自己的正常睡眠。他已经开始被一点点波动的情绪扰乱心弦。
出去散个步吧，勇利心想。
他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很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穿过骏河的房间，在玄关处穿好鞋，走到屋外。连骏河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都没看一眼。准确地来说，他是一眼都不敢看。就算知道不论什么动静都吵不醒已经熟睡的骏河，但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天气虽然已经转暖，可是晚上的气温还是有些令人发寒。勇利在运动衫外面套了一件外套，他想就在附近的便利店里消磨一下时间。他认为大概是到了想要睡觉的时间点，自然就会困的。
直走五百米的一个十字路口，转角处有一家7-11。
一瓶绿茶，特价108日元，他口袋里正巧有足够的硬币，放在托盘里被收走都不需要找零。
然后他坐在门口停车场的石墩上，喝着绿茶，两三口下去后，才意识到，茶只会让他更加睡不着。于是他拧上瓶盖，将瓶子握在手里，随意地置于腿上，两腿伸直，呆愣地仰头望着天空。
商演在即，他却不在正常的状态。
虽然没有离家太远，但勇利还是禁不住想，母亲怎么样了，父亲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一如既往热情地迎接每一个拜访胜生Utopia的顾客。姐姐怎么样了，美奈子怎么样了。他甚至想到，远在莫斯科的维克托怎么样了，尤里奥怎么样了。还有回到泰国训练的披集，听说他和新来的日本教练还在磨合期。他最近会在SNS上询问自己一些日语，好跟自己的新教练交流。
这么一来，他和骏河作为教练与徒弟的磨合期结束了吗？从去年的大奖赛总决赛结束以来，一直到现在，大半个赛季，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
不出意外的话，骏河作为教练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会一直持续到下个赛季开始。他还要正面与维克托进行对决，没有骏河的帮助，他心里可能没有底气。
勇利放下瓶子，开始玩起手指。这是他一个人开始思考的小动作。
不过在他心里，骏河的指导逐渐不是这么重要了。使他有底气走下来的，可能并不是骏河的指导，而是她本身的存在。上冰之前，把冰刀套交到她手中；下冰后从她手里接过冰刀套；在K&C区等分，接受观众的鲜花和掌声……好像他身边坐着一个能量源，源源不断地往自己身体里输送能量。
她为自己牵动着的神经、她为自己担心的一个眼神一声惊呼、她为自己动容的一眸一笑……
有点类似于小时候，学完一个动作总是迫不及待地给优子看，然后从优子那里收到了如愿的反馈，被西郡豪嫉妒到被欺负——那时候的心情，是幼稚地想要许下诺言：将来一定会同优子结婚，一定会给优子带来幸福！
即使他和她的两颗心并没有同时走近对方，但是勇利的心一直在朝骏河的心靠拢。他想这个喜欢穿香槟色羽绒服的女孩一直只拥抱自己，一直眼睛里只装得下自己。
“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他意识到自己喜欢骏河春美的时候，同时也意识到喜欢上自己的教练是多么麻烦一件事。
况且他手上和维克托买的对戒还没有摘掉。
一切变化显得这么突然又自然，只是他的思维还没有跟上所谓的变化。只要摘下戒指，他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说，他又怎么可以保证，回到俄罗斯的维克托，就一定天天戴着这半只戒指呢？
勇利拍打自己的脸。他对自己刚才持怀疑的想法表示羞耻。哪有这样轻易就怀疑别人的，他都好好地戴在手上，这是他和维克托之间的羁绊，怎么会有随便拿下来的道理。
银色的戒指反射着身后便利店的灯光，边缘处出现一个光芒四散的小点，仿佛戒指上真的镶上了一颗钻石。他清楚地记得把戒指戴在维克托手上的那一天，那个触感。维克托指节分明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他颤抖着，对准了好久才把戒指戴在维克托的无名指上——
啪地一下，好像破碎的泡沫，不受控制地升向天空，怎么也抓不住。
他的毛孔感受到微弱的风拂过面颊。最近空气中也开始带上了一点灼人的暖意，夏天似乎只觉醒了它的一根小拇指。
勇利只记得自己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回了住所，这次是根本顾不上在骏河的房间里逗留，直接脱了鞋子就走到自己的床铺边上倒下。趁着最后一丝意识存留的时候，脱掉穿出门的外套。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骏河穿着睡衣在厨房里煎蛋。勇利先闻到了煎蛋的味道，然后睁眼才看到骏河裸着双脚踩在厨房的木地板上。脚踝处微微发红，往上约一公分的地方是她的睡裤裤脚。
“早上好，春美小姐。”
“早上好。”说这话的时候，骏河完全没有回头。
勇利从被窝里坐起来，由于没有穿睡衣，他是穿着保暖内衬睡觉的，所以醒来之后，直接就在外面套上一件套头运动衫。
这间屋子唯一洗漱用的水池就在厨房里，也就是骏河正在使用的煤气炉旁边，可以说是把厨房用的水池兼作洗漱用的水池了。牙膏牙刷和牙刷杯都是勇利自带的，一早上还没有彻底清醒，他连眼镜都没有戴。在一旁飘过来不间断地煎蛋的香味之间，他勉强能闻到自己薄荷牙膏的味道。他重复着牙刷在牙槽上摩擦的动作，和骏河一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这里离马路很近，近到只要有车子从门外驶过，位于房子最里面的厨房的地板都会有轻微的共振。地板震动的幅度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像是煎到七分熟的牛排，手指压下去的起伏还有一些余地。
他不敢看身边站着的人，只好盯着眼前的能率热水器。已经把热水器上贴着的说明书来回反复阅读了好几遍，她已经开始煎第三个蛋了。
“你要吃几个？两个？”
“嗯？”
“因为只有牛奶和散装的年轮蛋糕搭配着吃，比较单调，才买了吐司面包配煎鸡蛋。你想吃一个煎蛋还是两个？”
“那请给我两个。”他含糊不清地回答她，怕她没听清楚，还比了个手势。
“嗯。”她点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
他刷完牙，骏河也正好煎完鸡蛋。她拿着装有煎蛋的盘子走到勇利睡的床铺旁边，把靠墙的四角桌放下来，盘子顺手搁在四角桌上。勇利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加快手里的动作，洗了把脸。用挂在卫生间里的毛巾擦干脸之后，他赶紧跑去把自己睡过的床铺卷起来，腾出了一大块地方，摸到了自己的眼镜之后戴上。这时，骏河已经在四角桌旁放好了两张坐垫。她从外面的房间里拿来遥控器，打开这个房间的电视。
现在，这个房间彻底就是一个餐厅了。
便利店买来的面包毕竟不如烘焙店买来的面包，咬一口就掉了许多面包屑。勇利是把煎蛋放在一片面包上，合在一起吃的，间隙喝两口牛奶。
最近好像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刑事案件，早间的新闻特辑一直在反复播放这个主题，只是发生的地点是远离这个岛的本州，再怎么重大，这里的节奏还是慢悠悠的。像是在钟面上不同的指针，本州岛的节奏一直处于秒针的频率上，而在这个岛上，一直以时针的步速前进着。
他吃完两片面包加煎蛋，冗长的新闻特辑总算结束了。接下来是新闻快讯，他和骏河同时拆开了两包独立的年轮蛋糕。便利店买来的散装年轮蛋糕，也只是一个小包装中有年轮蛋糕四分之一块的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咽下去后还是会有一种吃了一整块蛋糕的噎住的感觉。他只能就着牛奶吃下去，没有要吃第二块的想法。
“下一则新闻——花样滑冰运动员，现年29岁的三岛崇人选手于昨日在横滨举行的引退会中宣布正式退役。本次引退会有许多国内外的记者出席，引退会现场也由各大电视台进行了直播——”
牛奶、年轮蛋糕、面包和吐司都吃过了的勇利，算是结束了这一顿早餐。他盯着电视里三岛被拍到从准备区走到发言席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一些酸涩。
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这个选手，他就已经退役了。
说起来，似乎也该是到了这一批选手退役的时期了，后起之秀一直紧跟着前面人的步伐，待前面人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比赛，把奖项都拿了个遍，后起之秀也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
如今三岛一退役，固然有很多人不舍，但是也迫使别人把目光放在后来人身上吧。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勇利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前一段时间他和三岛互加了对方的LINE，现在自己的LINE显示有一条新消息。三岛的头像是自己的女儿，扎着羊角小辫，颇为可爱。
引退会看了吗？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他就发来了这样的两句话。
抱着惋惜的心情，他回了一句好。马上他就收到了回复：教练这里有很多现役选手的资料，你需要吧？
“春美小姐……”他把手机亮给骏河看，她激动地拍打勇利的胳膊让他赶紧回复同意。
“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勇利干笑了两下。固执地在长谷津训练的自己，情报能力也相对较弱，在维克托和骏河两个人陪同的期间，他们要兼职编舞和军师，实在是辛苦，毕竟花滑还是竞技体育。这让他心里更想报答这两个人在自己身上的付出，除了教练费之外，还有很多他可以做到的。
谢谢，三岛君。春美小姐很高兴呢。
啊哈哈哈，她一定是在想，你能拿下下次冠军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