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滑走 ...
-
飞机起落架触到台北市桃园机场的跑道之前，骏河已经醒了。她只是照着指示灯，在降落准备前扣上安全带，随后便盯着前面人的座位后侧发呆。
降落到一定高度，飞机没入稀疏的云层之中，好像被一股浓重的蒸汽所包围。这样的过程保持了几分钟后，舷窗又重新看得到底下的景色。她坐在盘旋内侧的靠窗座位，正好能瞧见整个台湾岛屿。中部隆起的山脉被成片的绿色所覆盖，岛屿周围能看到不少肉眼可见的船只。虽然在飞机上只能用“肉眼可见”来形容，其实那些本应该是吨位最大的集装箱货轮。行进缓慢，船只后面拖着长长的白色浪花，却看起来丝毫未动。
同样坐在这架飞机上的，还有哮喘选手和一对冰舞选手。他们的座位在机翼另一侧，与勇利他们隔了两条走廊。在上机之前，就已经在机场同他们打过招呼了。骏河和勇利最终选择从九州经大阪转机，再到台北，正巧遇见从大阪出发的两队人马。
哮喘选手带着口罩，防寒措施做得比较严实。骏河与他简单问候了一下，然后便分开了，顺便她和对方的教练也打了个照面。那是常驻大阪的名教练，在骏河去俄罗斯之前，就有不少人跑去投到他的门下，但他只愿意收那些他看中的未来之星。事实证明，他的教练技术对得起他的眼光，目前的哮喘选手就是一个例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先天的哮喘病，勇利可能真的走不上日本第一男单的位置。
二十年前，代表日本出战国际比赛；二十年后，引领日本的花样滑冰走向辉煌。用这句话来形容那个教练都不夸张，至今为止，他已经培养过好几个全日锦标赛的冠军。前奥运名将也出自他门下，当时那个奥运周期结束，拿着奖牌归来的教练和运动员脸上都贴了几层光。
看到那位名教练，她似乎也被激起了斗志。虽说她培养不出奥运冠军，但让一个差一步就进入殿堂的青年品尝世界第一的滋味，她自认为是做得到的。
起落架触地、滑行。她以前没这么觉得，这个过程和跳跃后的落冰有点相似。前奥运冠军曾经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咻”地一声起跳，“啪”地一下落冰。太过正确地抽象，所以他才能成为奥运冠军。
飞机的滑行逐渐减速，最终停在廊桥旁。靠走廊的勇利起身去拿随身行李，他递过来一个棕色的大号手提袋，骏河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手提袋放在自己腿上。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已经着陆了。
赛场在台北小巨蛋，入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刚好在下午，可以办理check in。哮喘选手约勇利晚上在台北逛一圈，勇利表示想要带着骏河一起，哮喘选手耸了耸肩，算是默认可以。
骏河先前只能记住哮喘选手的脸，但是在这个邀约之下，不得不记住他的名字——
三岛崇人。
无论何时，三岛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右边眉尖有一个面积较大的胎记，通常会被他的头发挡住。
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酒店大堂见，他们就回到各自的房间。骏河的房间在勇利对面，三岛和他的教练住在楼上。骏河除了随身的一个棕色大号手提袋外，还有一个托运的行李箱，用来装换洗衣物。
电脑放在行李箱里，但是电池不能托运，就装在手提袋里。她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脑电池装上，打开电脑。
连上酒店wifi后，收到几封邮件。有前教练罗马发过来的，关于他带队的运动员的行程。罗马不是只教自己一个人，他同时还带着几个俄罗斯女单，但年龄都比她小好几岁，这个赛季刚刚升组。他和雅科夫分工很明确，雅科夫带的大多是男单，罗马主要训练女单，但也有在雅科夫门下训练的女单的例外，比如米拉·芭比切娃。
他们是俄航中转香港在换成国泰飞往台北的航班，昨天晚上出发，今天下午到达。那么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她在实时航班上查了一下，发现香港飞台北的航班交通管制延误，所以在十分钟前才起飞。
那就没有办法等他们一起来逛台北了，尽管住的是同一个酒店。
看完邮件，她合上电脑。翻出自己干净的换洗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勇利一直吃不太惯酒店提供的自助餐，不论是哪个国家的酒店，提供的菜品都很有折中世界口味的风范。其实更多地是偏向西式，可他不希望自己吃饭都能变成一种负担和噩梦。
他回到房间之后则是打开了行李箱。只是打开了行李箱，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出来。他出去比赛时带的行李一向简洁，然而每次回去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多装了一些给家里人和朋友买的伴手礼。
为了度过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决定刷SNS来消耗掉，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人都更新了出征的动态。刚才在酒店大堂，他也顺手关注了三岛崇人。令他吃惊的是，三岛居然已经结了婚，还有一个快一岁的女儿。他的账号主页po的大多都是女儿的照片，以及一家三口的合照，看上去就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手指往下划，一个小时前，季光虹也更新了动态，是一张从玻璃幕墙望出去的视角的照片，外面就是停机坪。看他照片下面的定位，显示的是首都国际机场，现在的他也许是还在半路上。
披集昨天就到了台北，但是和他住的酒店不同。他已经在勇利来之前就逛过台北，连着更新了好几条多图动态。
没有尤里奥的更新。
勇利翻到他最近的一条，是元旦那几天，他在路边拍到一只流浪猫。也很正常，只有披集和季光虹是SNS狂魔，其他他认识的那些人，最少也只能是几个月更新一次，他自己的上一条动态都是去年发布的。
把披集所有的动态看完，差不多过去四十分钟。他手指往下划的时候，眼睛还不时地瞟一下右上角的时间，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把要下去集合的事给忘了。
勇利和骏河下到酒店大堂的时候，三岛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那里等他们。他依旧带着口罩，武装得很严实。看到两个人走过来，他抬手朝着他们打了招呼。
三岛问：“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
“那就随便走走吧。”
酒店离捷运站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搭乘捷运很快就到了小巨蛋体育场。三个人之中，只有三岛是来过这里的，参加那个赛季的世青赛。三岛17岁升成人组，和勇利一样，所以他们两个青年组的履历要比另外一位长几年，但作为成年组别的选手的经历，三岛和骏河是同级生。
此时的小巨蛋体育馆外，已经布置好了四大洲赛的宣传设施。这几年，台湾为了促进全民冬季运动，所以这次的四大洲赛是免票入场。
“总觉得，台湾和日本很像，不管是哪个方面。”骏河望着写有“四大洲锦标赛”的繁体字样出神，“好像没什么不习惯的，除了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嘛，台湾有很多会说日语的人。”三岛接话。
“那这里倒是挺宜居的，可以考虑一下。”
“走吧，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晚餐是在路边随便找到的一家餐馆里解决的。虽然是中式料理，但比酒店的自助餐美味很多。勇利巴不得天天都能在外面吃，最好不要吃酒店提供的正餐，他怀疑自己会吃不下去。他很少在酒店的餐厅里看到过米饭的存在，偶尔有些酒店会提供炒饭，只是炒饭难吃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挑食，因为披集好像每一样都能吃得很开心，似乎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骏河跑去买奶茶了，她好像对甜食真的有执念。台北奶茶店特别多，每经过一家，就能看到她眼睛里放光。
于是只留下三岛和勇利两个人在店里。
三岛用手撑着头：“胜生选手，你真是幸运呢。”
“诶？”
“有骏河选手的指导，感觉一定和过去不一样吧。”
“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说他这是应付人的打圆场也好，还是真正的心里想法也好，能带给他冲击性的，从头到尾都只有维克托一个。
“和维克托选手比起来，是差了点。你自己没发觉吗，现在的你和我见到的一年前的你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
“一年前你是还在——切雷斯蒂诺那里训练的对吧？他也是个好教练，不过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可能不太适合你。但是自从维克托选手成为你的教练之后，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一样？嗯……我能问一下，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胆量吧。”
勇利还以为他要说，比以前更自信了，或是其他答案。
看到他惊讶的反应，三岛爽朗地笑了：“你以为我要说你变得自信了吗？其实没有啊，胜生勇利还是胜生勇利，但是胆量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让你变成这样的，但这样很好。至少在我们看来，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不是有自信就能走下去的，这就和登山一样，你有胆量才会每一步走得更快更急，这不就比谁都能快一点到达山顶了吗？”
“哦……”被他说的晕乎乎的，勇利告诉自己，是店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让他没办法思考。
骏河提着大杯奶茶回来了，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我要了冰的，结果店员翻了个白眼给我。”
“因为现在是冬天啊。”
“冰的奶茶，超级好喝！”她认真的样子不禁让勇利想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