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暖歌》野生吱吱

6、一觉黄粱梦，闲话到白头

　　北方的战事传来之时，离上次的宴会过去许久。
　　那日想一睹芳容的便是宋国的大皇子，前几日派人来提亲，都被暖歌命人拒之门外。
　　那宋国皇子虽样貌好看却生性懦弱，凡事全凭母后做主，这样的人嫁之何用。

　　“现在局势还不是很稳定，哀家希望你能将北方打下来。”颜后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等你归来，哀家就替你赐婚，燕皇是不错之选。”
　　她的手不自主地捏紧，那一日在宴上，她明明掩藏的很好。
　　“这一仗打完，属下想离开皇宫，望太后成全。”

　　地宫里，一张冰床上静静躺着一人，脸上毫无血色，甚至连气息都极其微弱。
　　借着淡淡的月光，竟隐隐从他的眉宇间看见了暖歌的影子。
　　“你不要怪我，是她要抢走他，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明明那么温柔的话语，“她死。”
　　颜后轻笑着，她望着那人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她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地宫里，冰床上那人的眼角竟缓缓滑落一滴泪，随即便渗进发鬓。

　　鬼娘有些担忧地整理着衣物，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战事很激烈，快抵挡不住了。
　　虽然不是质疑主上的能力，却不由得心慌。走神间连系错了结都混然不知。
　　“主上，这一次非去不可么？”鬼娘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口，总还是觉得颜后这一安排不寻常。
　　“走吧。”暖歌一眼便察觉了她的担忧，轻笑着接过外衣套上。

　　从皇宫到北方，她们连日赶路，累坏了几匹马，连暖歌的脸上都显出一丝倦意。
　　到军营后稍作休息休息便和几名带兵的将士迅速制定了新的作战计策，阴辣的手段让在场的人不禁一寒。
　　将士们都听说上次和燕国的战役暖歌竟令燕皇不战和，这次她的到来令将士们士气大增。
　　掀开营帐，只见暖歌负手立在窗边，一脸沉静，不知在思索什么。鬼娘把点心轻轻放在桌上，正欲离开，只听她说：“鬼娘，你这辈子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没有。”她心一顿，主上极少提及这样的事。
　　“真好，”她没有回头，“退下吧。”
　　“是。”

　　虽然不知颜后是何用意，但她已察觉这一次不是那么简单地打赢一场仗而已。
　　可是，她竟想起了他，还有远在皇宫的小九，想起那一日小九死去的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她抓不住头绪，只能打起精神，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去打仗。

　　果不其然，这一仗打地艰难无比，士兵的士气低落了不少，死去的战友让他们觉得希望渺茫，竟有了投降之意。
　　暖歌身披带血的战衣，立在众士兵前，手握利刃，一刀斩下几日前险些投靠敌军的一名将士的脑袋，血洒了一地。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面色如霜。

　　“你若是保卫国家而亡，太后定会厚待你的家人，但像他这般，就是叛国者，如何面对苦苦等你回去的亲人。”
　　一席话声声重重地击在士兵的心上。

　　最后一战，每个人都拼死一搏。
　　只是势力悬殊，眼看就要败了，突然从山头的那一方冲下十几万大军，杀入敌营。
　　而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在宴会上为难她的燕云漓。
　　战士们见到这从天而降的援兵，突然就振奋了士气，个个握紧兵刃，杀红了眼。终于，敌人节节败退，这北方的重要关卡就这样被暖歌占领。

　　班师回朝的路上，暖歌命将士找了一处傍水的地方停下来歇息一晚。
　　这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篝火升起，两军像是相见恨晚的兄弟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脸上洋溢着是许久未见的安定的笑容。
　　看着令人心酸，毕竟他们之中已有大多都再也回不到亲人的身边了。

　　暖歌寻了一处宁静之地，拿了一小壶酒，独自酌饮。
　　只是这酒越喝越苦涩，想起颜后的话，想来回去后的事态已不容自己掌控，毕竟是太后，而自己不过一介朝臣。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人也拎着一壶酒，坐在离暖歌几步远的地方，似是知道她不喜欢旁人太过靠近。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独饮。

　　空中一轮弯月在阴云中朦朦胧胧，河水泛着微微凌光，一切都静的可怕。

　　暖歌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到那人面前，那人低着头，不语。
　　她将手里的酒放在他面前，轻轻说了句：“这酒不错。”
　　然后便转身离去，步子有些轻浮，也许真的是有些醉了，也许是太累了。

　　不远处一抹白影立在树边，当听说暖歌差点被敌军淹没时，他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居然顾不得用法力，只在宫里寻了一匹马，日夜奔波。
　　好不容易来到这前线，看见那坐着静静饮酒的暖歌才放下心来。

　　小九想要像往常那般走到暖歌身边，陪她一饮到底，却不曾想那燕云漓快自己一步。
　　看着他们默默无言，却仿若从未分开那般的默契，他那紫色的眼不禁暗了许多。
　　他知道燕云漓是暖歌命里的一个劫，天命不可违。
　　当年他用了手段将两人阻隔开，却不想还是来得那么快，那么令人措手不及。

　　暖歌早已走远，夜更深了。
　　燕云漓徐徐抬起头，在微弱的月色的映衬下，那满脸星星点点的血迹煞是可怕，然后他那微红的双眼竟将这骇人的面色映衬出诡异的柔和。

　　他自语道：“暖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当他带兵赶到时，那场面，纵他身经百战，也不寒而栗，怕是马革裹尸，血流成河也难以形容。
　　而暖歌的将士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他们杀红了眼，而她的青色长衣也沾满了鲜血，脸上漠然而又隐隐透着狠意。
　　尽管如此，很快她就被扑上来的敌人埋没了，燕云漓一惊。

　　当日宴会上一曲《离凰》让他好不容易冰冻的心又一次化了，还求得颜后的同意将她许配给自己。
　　如今暖歌却拒了婚事，应下了这战事，心上的刺痛已经容不得他有一丝迟疑，他太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班师回朝，举国同庆，颜后自是很高兴。
　　可到了暖歌领赏时却只见她身边的鬼娘，说是这一仗受了伤，无法面见太后。
　　受伤？颜后冷笑，怕是不敢来领那赏，罢了，日子还长着呢。

　　宫里许久不见人来，想必太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当然暖歌也明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可这样的事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驾马到了青湖边。
　　青湖旁那一处院落是小九的，虽然外面看着与平常人家无意，但走进门就立即觉着与众不同，再加上青湖的映衬，暖歌觉得真是美极了，这也是她最喜欢去的一处。

　　往日她总爱到这里的院落里坐坐，今日大概是为了这莫名恼怒的情绪。

　　暖歌苦笑了下，缓缓推开门。
　　却不想院中桃花树下，睡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小九。
　　暖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寻了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暖歌的手，那人眼睛依旧闭着，暖歌反握住，两人默不作声，静静等着日落星起。

　　六年来无数的风雨小九都陪自己走过了，连暖歌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只愿在小九身边。
　　哪怕他一个眼神，一个笑，都能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遥远的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