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暖歌》野生吱吱

5、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自打那一日，暖歌再也没有见过燕云漓，少有的消息也是从鬼娘嘴里知晓，不过是打了胜仗此等无关痛痒的近况。

　　正午，阳光明媚，是一日中最令人觉着懒散的时候。
　　暖歌伏在榻椅上仔细端详手中的簪子，查不到的原委让她不由心烦起来。

　　“这簪子真好看。”颜后从池边信步走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颜后吉祥。”暖歌起身福了福。
　　“起吧，也没什么事，就是闲着来你这庭子坐坐。”
　　暖歌没再作声，只是细细端详了下颜太后的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六年前小九告诉她去皇宫，她便不会再饿肚子，也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
　　她便起程去了皇宫。
　　只是到大殿之上看清坐上之人时暖歌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曾经那个笑颜娇美的女子，那个让哥哥至死爱着的女子，此时就在眼前，还是那样的倾城容貌，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凛冽。

　　“你就是秦暖歌吧。”颜后缓缓开口。
　　暖歌抿紧红唇，那般死死地盯着，全然忘了奴才先前教授的礼仪规矩。
　　“不，”暖歌想起哥哥来，下意识地不愿旁人叫那个名字。“我叫穆暖歌。”
　　颜后听此，脸上泛起青色，语气间有些恼怒道：“把脸遮起来，别让我再看见。”
　　随即扔过来一枚银质的面具。

　　多年以后，暖歌才能说服自己那不是薛诗卿，若无要事她便避及与颜后的会面。
　　看见她便会想起哥哥死去前那双绝望的眼眸，是至寒之深的冷。
　　今日颜后此番前来不知道又有何深意，难不成是为了这簪子，暖歌捏紧簪柄，一股蓦然的苍乱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突然身后一动，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只见一袭紫衣稳稳坐落在榻椅上。
　　“参见颜后。”暖歌不禁抿起嘴角，也就只有小九才会放肆地行礼。
　　小九说颜后欠他一些东西，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这次暖歌也是半信半疑的，但小九不愿说她也不愿问。
　　颜太后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怨恨，消失地太快，暖歌都不知是否看错了。

　　“暖歌，哀家也无事，就先走了。”她甩了甩袖子不等暖歌答复就走了。
　　“我都不愿招惹她，你倒好，还这般胆大。”暖歌打趣道。
　　小九眯着眼，懒懒地答道：“别怕，她欠着我呢。”
　　可两人的样子却似乎更像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暖歌心想也与自己不打紧便消了再问下去的念头。转身端过一盘糕点放在榻上，小九眯着眼将最精致的一块放入嘴里，然后喃喃地说：“小暖的手艺越发精湛了，等过些时候就可以带回狐狸洞了。”

　　微风轻轻拂过脸，阳光碎碎散在脚边，暖歌不由得暂时搁下那些背负许久的心思，想着若是这一世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只是她不曾想到一开始就缠绕住的命线就已注定了这一世的颠沛流离。

　　烈风在山崖边呼啸，小九的眼角淌着鲜血，这一刻他显得更加美艳，那种美摄人心魄，勾住内心深处最悲凉的地方。

　　许久，他才开口：“小暖。”暖歌怔怔地望着他，眼角那滴冰冷的泪在落下的瞬间被风吹散，一种仿若将要永远失去小九的痛苦揪住心脏。
　　“不要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笑着说完便纵身跳下那万丈深渊。
　　暖歌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全身都被冷汗浸湿，真切的悲伤挥之不去，心里强烈地不安涌起。

　　“主上，颜后派人来传话，让您一同去接见外臣。”门外鬼娘低声道，随后又加了一句，“燕皇也来了。”
　　暖歌听见那两个字，不由得愣了愣，大概是还没有从梦里缓过劲，连带着心还揪着。
　　起身套了件白净的衣裳，挽起发，清扫眉黛，镜中的人这才稍稍有些气色。
　　一根银丝让暖歌皱起眉，指尖触到的刹那，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将银丝用黑发掩好，随即又将面具戴好。

　　暖歌耽搁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向设宴的地方赶去，此时莺歌燕舞，酒杯交错，好不热闹。
　　她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只是那双眼没有任何的停顿便又错开了。暖歌泛起一丝苦笑，是自己推开的，现在这样又是何必。执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吞下，才压住心里刚刚涌起的一丝苦涩。

　　“颜太后，不知贵国的穆将军在不在？”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宴上传来。
　　暖歌抬头看过去，面容俊朗，身上的衣物一看便知地位不凡。
　　“哦，何事？”颜后似笑非笑，像是早已了然他的目的。
　　“早就听闻穆将军是不得多得的人才，今日不仅是来拜访贵国，更是想一睹暖将军的芳容，可是穆将军不愿摘下面具，不知颜后可有法子？”此般油腔的话在这人身上却是极为真诚。

　　颜后轻轻扫过暖歌的席位，她心下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正欲起身，忽的又传来一句：“听闻穆将军的一曲离凰艳绝四座，今日不知可有耳福。”
　　暖歌一惊，看着那人的脸，依旧波澜不惊，微微的笑意恰到好处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哦，是么，这哀家倒是不知了。”颜后的眼扫过暖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身都静了下来，她拨了几下琴弦，几定思索之后才缓缓开了口。
　　“剪一方你的模样浮于西窗
　　弹一张思念的琴隔着东墙
　　凤求凰四海翱翔毒我衷肠
　　何日长此去经年与谁相将
　　那日花轿匆忙
　　你泪湿了红装
　　桃花尽欲宜谁世家
　　你说相顾成双
　　此生与子偕臧
　　后来凰鸟离枝使我沦亡
　　那日花轿子匆忙
　　你泪湿了红装
　　桃花尽欲宜谁世家
　　你说相顾成双
　　此生与子偕臧
　　后来凰鸟离枝使我沦亡”

　　清寥的词，再配上这绝好的琴，弹琴之人虽被面具掩去了半边脸，随着这琴声竟也渐渐觉着仿若天上之人，美得不可方物。
　　这一曲离凰听罢，似是即可死去也不觉着可惜。

　　燕云漓依旧噙着笑，只是眼里的黑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