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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圈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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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无言中僵持不下,简探寻的目光在我们之间迂回,以为又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恶作剧。她冷哼一声,警告休斯勿要多事,便催促我们启程。休斯回以嗤笑,与马顿转身一同离开,扭头时目光一瞥里是他们知我们知的了然。
      匆匆越过木屋与石街,没有长老凯厄斯的队伍,气氛不至凝滞到沉默。此行的任务是将人带到,卡伦顺从的态度也叫沃尔图里的访客乐得不采取强硬措施。守卫们低语交谈声里,卡伦与我们凑得近了。关乎那一日的疑问也便就浮出水面。
      无外乎我们为何知晓?怎样知晓?何不相说?你兴许会说,倘若那日使些障眼之法便可避开卡伦耳目,毕竟他们这样年轻。而我说,若这零星怀疑能换取莱斯特心中种下的怀疑之种,是值得。
      卡莱尔欲言又止,如是再三,反复犹疑的结果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机会。我们来到冷杉林深处——并不是通往市镇的方向。休斯指挥我们围圈而立,马顿旋开的传送阵惊艳了多少尚留有怀疑的眼睛。甚至不必赶飞机,我们便再次到了沃尔图里的古堡。
      猩红的天鹅绒帘布盖着每一扇窗户,阳光被严实地阻隔。这满室厚重窒息的华贵古老,并不适合丝毫的生之气息。穹顶下高台上带着中世纪繁缛奢侈的三把交椅,坐着我们所熟悉的三个长老。
      黑衣,红椅,和一点稍显残忍的笑。
      简和艾力克向阿罗行礼,阿罗不意外地以堪比戏剧表演的夸张手法,从高台飘然降至我等面前,并不怎样细腻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唱着细腻到极致的咏叹调,“卡莱尔,我的朋友,真高兴,又见到了你。”卡莱尔唯有以笑相对,笑容怎样看都很勉强。
      阿罗目光微移,注意到我及格里姆肖四人。未待他发问,休斯便解释了我们的来因。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我没有错过。但此刻,他更关心的,当是贝拉怀中的蕾妮斯梅。他简单招呼我们一声,便指挥下人去夺蕾妮斯梅。
      贝拉初成血族,虽有精神屏障的天赋,可疏于操练,经不起车轮战般的打法。爱德华冲上去帮忙,卡莱尔阻拦不及,其实我看他亦非很想阻拦。神圣的教堂穹顶之下,一时成了混杀的战场。阿罗睁着那双兴致满满的眼睛,看自己的卫士和卡伦挂彩。再好的布料也抵不过血族之速卷起的劲风,衣衫细密挣开裂口。
      俨然不死不休的战况,终换来素日冷面朝天的凯厄斯一笑。金发薄唇一点笑意绽放,红艳至极,残忍至极。阿罗这才不紧不慢地叫卫士收手,卡莱尔忙喝住家人。此时此刻,一身完好的,除却沃尔图里的长老,还有始终旁观的我们以及休斯、马顿。

      厅堂左侧回廊,渐有脚步声,纷重踏来,人数约莫在五个左右。就气息来看,俱很年轻,其中有一稍稍年长,年长的味道似曾相识。格里姆肖几人与我一般感受:有些熟悉,但到底想不起何时在何处见过。大抵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这话若被“小人物”听到,大概会气到跳脚。他心目中的自己从不是什么小人物,而从他身后堂而皇之的随从列队来看,今日的他确也不再是什么小人物。至少与被冷落的那阵子相比。
      我们见到了他。得文。眉飞色舞的表情下,俗不可耐的衬衣荷叶领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他漠然朝所有人颔首,有一瞬间眼里露出的倨傲,使得格里姆肖有一种想要教育教育他的牙痒痒。比阿罗还敷衍的草率招呼之后,他摆了摆手,两列四名卫士快步移向休斯和马顿,语气恭敬却不容质疑地请二人稍作歇息。
      休斯脸上的不屑和嘲弄,浓得懒于掩饰。他拍了拍全身绷紧的马顿,半拖半拉着后者,毫不在意地离开。显然此时此刻,那些年轻的血族尚不懂得,惹恼一个纯血法师,是多么可怖。
      他们离开的时候,得文嘴边露出了笑容,睚眦必报的笑容。直到他们走远,得文才捧着那本大概从不离手的古书,转向阿罗的方向,鞠躬,“我们今天测试了新方法,十分有效。”阿罗脸上浮出满意的表情,话却是对卡莱尔说:“不如一起看看吧。”
      他并非在征求意见,卡莱尔也便没有选择余地。得文带着我们拐向潮湿的地下石室。通往石室的井道入口有障眼法覆盖,简单,但仍是辛摩尔的手笔。讽刺的是,铺下这法阵的辛摩尔自己倒被剥夺了接近的权利。至少,在得文看来如此。而我以为,只要他们心想,他们便能靠近。
      法术通道如同电子通道,可以被授权,但其真正臣服的,只有布法者一人。
      石室大且深,比起“室”,用“长廊”形容更妥帖。长廊两侧是简易囚房,用魔法加固的铁栅栏隔断。个别囚房门上还被施于锁链环,一种极强的加密咒,咒术本身由动态密码构造,瞬息万变。理论上唯有掌握对应密钥方可解开,即除施法者本身无可破译。而实际上,当入侵者法力高于施法者时,便可强行破开。
      有趣的是,施有锁链环的囚室里没有囚徒,无一例外。
      路过越多的囚室,卫士们投去的眼神更频繁,卡伦终忍不住交耳低语。得文半回过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偏要故作姿态,“此处是魔法部的机密,不得妄议。”嘴里说着不得妄议的人,最先加快了脚步。

      ***
      走道尽头空空如也,徒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上有暗印,是六芒法阵的表层,破印之后才能叫其现形,现形之后才有机会开门。
      门后浓重的血腥,叫常年不动荤味的人,腹痒难忍,喉头干咽的口水也不知能抵挡多久。卡莱尔不动声色地上前,将他的孩子们,尤其贝拉护在身后。得文得意又不屑地扫去一眼,同时将左臂侧展,立刻有守卫上前抱走他单手并拿不稳的古书。
      他深吸一口气,端着稍嫌浮夸的动作结印。结印的手势在我看来有些奇怪,即便我本身不常用这类法术,多少也看得出来,他学得绝对不踏实。大约有那么两三分钟之后,得文将空印画完。而比起理应的那般飞入暗印之中与之契合,得文的空印于原地涨开,大有爆裂的嫌疑。我与格里几人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同时暗里撑开护罩。
      我们完成这系列动作的时候,空印已升至得文头顶,缜密的结构被撑开到太松散。帕斯莫尔暗道一声不好,话音未落,空印已炸开,伴着劣质魔法的刺鼻味道和杂质浑然的灵力,一时间人皆侧目。
      比起失败的魔法更令得文羞愤的是在这许多人面前失败。他剁了剁脚,不甘地第二次尝试。结果是意料中的失败。如是再三,直把凯厄斯惹得暴躁到要发怒,阿罗不得不遣人去将休斯和马顿请来。得文尤不适时宜地嘀咕,“我只是一不小心。”被凯厄斯不留情面地讽刺,“等到你小心,怕是石室都炸了。”
      得文手中的狼狈,到了马顿手里根本不是问题。印记解开后,我们终得一见那浓重血腥的源头,原来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混血儿。
      铁质镀银的镣铐拴住他们的四肢,链条俱已嵌进皮肉。腐烂的伤口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愈合,又被施了法术的鸟喙啄开,周而复始。他们的嘴还保持着尖叫时的张合,声音却不是司空见惯的尖利。嘶哑,破碎,纵然以血族的听力都已很难闻辨他们的喊声。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人类的味道,亦没有任何属于血族的气息,这与生俱来的味道应是再重的血腥都遮掩不了的。
      休斯哂然一笑,像是洞察了大多数人的好奇心,“混血儿,从古至今常被认作‘堕落’的代名词,很多人甚至以为他们不该存在世间。应运而生的一种药剂,便是‘除味剂’。这种药剂的发明者觉得,混杂人类之味的血族气息是,‘令人作呕’的。”
      大约是被休斯解释语毕后投去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羞辱得无地自容,得文恶语相向,“很不巧在我看来,漠视规则的人同样令人作呕。沃尔图里命令禁止向外人透露行动的细节,而你,休斯先生,竟使该律法为无物。”
      休斯冷嗤,“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划脚。”

      阿罗厌烦地摆手,无意听两人的争端,“得文,他毕竟是新来乍到,作为统领,你应该多多包含。”
      得文不得不偃旗息鼓,休斯倒是十分受用。他朝阿罗点点头,继续说明,“据我们多次试验的结果来看,混血儿确实喜怒不定,稍有刺激,极易产生暴力倾向。这些状态在成年混血儿身上,体现尤为明显。至于少年时期的混血儿,我们还在进行进一步试验。”
      休斯说话的时候,右后侧墙门移开,衣衫褴褛的混血少年走了出来。他浑身都有伤痕,一双腿更是细得像是只剩下了骨头,路都走不稳。见有人在看他,少年愈发慌张,一不留神被自己的脚铐绊了一个踉跄。紧随的守卫,手中一条沾药的藤鞭横空出手,破风的劲声未灭,已照着男孩佝偻的背脊抽取,彻底将他抽趴下。
      这样的男孩,受了这样的伤,被打趴后还要再起来,是难得。可看守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逼迫这些可怜人去做些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眼见男孩倒地不起,鞭子打得更勤了。贝拉再不忍心看,推开爱德华的手,朝男孩跑了过去,连蕾妮斯梅都顾不上了。
      没有人阻拦。卡伦们的表情显得很意外。如果他们稍稍注意下,沃尔图里一方看戏样的神色,兴许就不会如此意外了。贝拉的靠近叫男孩害怕,他向后缩了缩,即便背后等着他的是鞭子。贝拉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但那只是片刻,她回头的时候,眼里写满怒意,大概是在控诉沃尔图里对男孩的摧残已经痛苦到他不得不臣服的地步。
      有这样想法的她,解救的心,更坚决了。借由新生儿的体能优势,贝拉三步并两步冲去,将男孩拥入怀中。男孩拼命挣扎,她便更用力地环抱。藤鞭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拧腰,和男孩位置对调,竟意以己之躯,代男孩受苦。
      阿罗比了个手势,卫士们收了鞭子,他显然还不想与卡伦闹得太僵。

      没有了身后威胁的少年,逐渐适应了贝拉怀抱的温度,纵然血族的温度其实是没有温度。他慢慢抬头,碎发遮掩下的眼睛还留有汪汪水汽,清澈浑如不及开凿的璞玉。这样的眼睛,看着,便叫人心疼。
      “天哪,可怜的孩子。”贝拉不由感叹出声。
      恰恰是这样一个可怜孩子,在她为他难过之时,毫无预兆地一口咬上她的手腕,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液。贝拉的血味并不是很可口的那种,但对于尚未进食的血族,未尝不是诱惑。四下里,暗影中,看不清的囚徒此起彼伏地发出觊觎的干咽声。
      如何能忍。爱德华低啸而起,飞至贝拉身边,提起少年破碎的衣领便要扔开。忍饥挨饿后好容易得来的美味,岂是说舍就能舍的?他拼命咬着贝拉,说什么也不松口。爱德华本留了几分力,这时却再顾不得对方还是个孩子,卯足力气,一提一扔,劲道大得叫那半堵被男孩所撞的墙都有了裂痕。
      贝拉被爱德华拥在怀中,尚且惊魂未定。爱德华却是惊怒未定,盯着阿罗,一字一顿说得恶狠狠,“你早就知道。”
      阿罗眨了眨眼,夸张得做出无辜姿态,“这就太冤枉了。”罢了,给休斯递了眼色。
      休斯会意,“我方才说了,混血儿喜怒无常,贪婪成性。这位姑娘主动靠近,真中其下怀,又如何有不饮血的道理?先前是我空口无凭,如今你们亲眼见到了,可也该相信了?”
      爱德华无言以对。倒不是因为休斯的歪理,只是亲眼目睹的画面,很难说能不在心中留下阴影。
      卡莱尔默然,此时他已明了自己和家人正一步步踏进别人精心为他们准备的陷阱。阿罗将他们带来这囚笼,就是要让他们亲眼见识、逼他们亲口承认混血儿的残忍。如此一来,他们便再没有保护蕾妮斯梅的理由和借口。
      玩弄权术,十个卡莱尔抵不过一个阿罗。
      卡莱尔叹了声,抬头,与阿罗的目光对上,“下一句话,你是不是该问我,我如何能保证蕾妮斯梅与那个男孩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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