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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锥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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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是两周过去,福克斯的变化出乎我们想象。
      当然,变的不是环境,是环境中的人。
      贝拉已和爱德华成婚,预期两周多的婚礼却在一周有余后的这周四宣告破产。当时鲍尔德斯顿有个约莫是期末教学评估出席,回程路上看见卡莱尔夫妇,忧心忡忡。他出于礼貌问候一声,后者回复说是孩子不让人省心。他们似是行色匆匆,他正巧不感兴趣,也就这样揭过了。
      再见到卡伦一家又过了一周,那时贝拉和爱德华回到了福克斯。爱丽丝带着贾斯帕过来寻我们的,十分客气地问我们能不能去走一遭。闲来无事,我们便去了。这一去,倒实在有些惊讶。贝拉怀上了爱德华的孩子,以人类的血肉之躯。
      大概我们那一瞬间的表情写得太过明白,又或许他们本身也有这样的想法,总之卡莱尔苦笑着对我们解释,贝拉想和爱德华体验那番人事过后再被转化,爱德华也认同。鲍尔德斯顿悄悄告诉我,现如今的血族与血族□□就好比是死人间的云雨,并不趣味。也确是可怜。
      区区人类怀上血族的孩子,无异于自掘坟墓。既已体验了这滋味,想来是也可作罢了。贝拉却一脸坚定地告诉我们、告诉爱德华,她要生下这个孩子。罗莎莉气得摔门便走,卡莱尔的神色也十分僵硬,就是爱德华也在试图劝她放弃。
      血婴对养料的摄取十倍于人类婴儿,且血族的生长速度又是十倍于人类,用不了多久贝拉体内的养分便会为这孩子掏空。养分没了,拼命补补,多少能补回些。只是好比人类胎儿或有胎动,血婴亦是。以血族的磐石折腾,她的骨头内脏恐怕也是要被损坏。育着这样的孩子,她终免不了一死,更难测的是她可等到孩子出世。
      鲍尔德斯顿眼神飘向我,分明在说“不可理喻”。我笑了下算作回应,并不意外他有如此反应。血婴并不是如今才有,从古至今这千百年也不是仅贝拉一个为血族要死要活想要生儿育女的。不是行不通,只是成功的极少罢了。
      每每有这样的“佳话”,地方会上呈议事院经元老院再入我们的手。姑且也算是一桩大事,血婴,纵然不是全部,但有很大可能如同直接从婴儿状态转变过来的人类一样,终其一生无法积累理智,嗜血好杀,暴露血族社会于人类之眼的同时掀起不良风气。稍好些的,也能长大成人,或因半人半血族的关系体质羸弱,或因构造有别生性孤僻、行事乖张。凡我们所见过的,是没落多于长成。以至后来,鲍尔听闻,便是“大事又生”的无奈和嫌恶。

      卡莱尔原本叫我们过来,据他说是想让我们帮着一起劝劝贝拉。如今她拿定主意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有人能说动了。卡莱尔十分歉意地送走我们,临走时央我们一不与沃尔图里说,二若有合适的医生介绍则个,他本人毕竟不做妇产科。我寻思着寻常妇产科医生哪医得来贝拉的孩子,而血族医师我想我是不认识几个的。
      应是应承了,却没有去办此事。卡莱尔想来也觉得寄希望于我们不很可靠,大抵是修了好几封书信,托了许多旧友。也难为他为才过门的儿媳这样操心。只是他修的书引来了意想不到的人。说意想不到大约有些过火,只是这人在这时间点来,嗅着总有些诡谲。
      来的是莱斯特。我和格里姆肖施加给他的图腾先于任何人告诉了我们,他的造访。那天是周日,我们悄悄去见了他一面,当然,单方面的。他一个人在福克斯镇上仅有的那家咖啡店里,喝着量大但粗糙的劣质咖啡,神色平静,就像是已走出莫林之死的悲痛。
      可他并没有。我自信还有些识人的眼力。他的眼光是平淡,但那种平淡是了无生气的死寂,有别于从容不破、潇洒荡拓的徐徐慢慢。他不是不悲伤了,而是一直未从伤痛中走出。伤痛成了他存活的唯一支柱,而他存活的理由大概也只剩下“复仇”二字。
      他从咖啡馆走出,手握成拳紧了又松,脸上挂出一抹虚伪得无以复加的笑容。他离开的方向,正是卡伦一家。
      这意味再明了不过,说服他造访的不是昔日友谊,仅是贝拉腹中的婴儿。
      他可笑得成了唯一支持贝拉决定的一个,贝拉对他感激涕零。卡莱尔与家人略显不解地问他,何故如此,他的回答,是意料中的一通夸奖。说血婴如何如何强大,如何占尽优势,甚而在将来沃尔图里的威胁中起到有力的保护。最后那一句毋庸是说动了卡伦,虽仍半信半疑,但他们的态度明显放松许多。

      ***
      这种放松持续到了贝拉不堪腹中胎儿的折磨为止。
      胃疼,骨折,大出血……伤病一样样不断歇得袭来,直叫她人清减得皮包骨头,脸都陷了进去。她倒是要强,这种伤痛扛着也硬是要生,别人如何劝解都不得其法,唯有莱斯特配着她,时时做些无济于事的诊疗。
      卡莱尔终于和老朋友翻脸,说他的纵容是对贝拉的不负责。可不是嘛。格里姆肖也去看过几眼,他这辈子,除了女人,看得最准的便是死人。都说她是活不长久。但这不长久不是那样好熬,恍如残烛吊着,灯火绵薄却能烧些时日。
      莱斯特寻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卡莱尔一气之下不准他进门。禁足了三天,捱不过贝拉要见他,只得放行。再来时,莱斯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得意洋洋。
      但那得意洋洋没过多久成了张皇。具体的我们亦不清楚,只道是有日夜里他情绪波动得厉害,牵扯到了图腾。第二日去看时,他正劝卡莱尔让贝拉乘早生了。原话自不说得那样直白,可拐拐绕绕多少也是这样意味。我们那时才想,大约是他的上级主事来催促了。
      那时离贝拉初怀孕最多不过三周,临盆之期不必说差得久远。只是早生对她来说到底少了折磨,卡莱尔半睁半闭眼地不再管事。更主要是他拿了主意贝拉亦不见得理会。
      莱斯特不知怎的说服了贝拉,他亲自为贝拉操刀剖腹产。胎儿成功取出,贝拉却死在手术台。他们为她举行了形式上的葬礼,我们受邀为她短暂人生做见证。爱德华在他们那间还放着手术仪器的新房转变了贝拉,卡莱尔陪着。等贝拉再醒来,卡伦一家都围到了左右,罗莎莉终于松手放开孩子。悲喜交加,等贝拉再想看孩子,哪来孩子踪影,莱斯特也一并消失。
      爱德华没日没夜地找了两天,一无所获。贝拉郁郁寡欢地躲在阳光不见的角落,连饿得发麻也不理会。

      卡伦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顺着图腾方才确定了孩子和莱斯特的落脚点。正是那日我们去过的老巢。连日奔波转辗,莱斯特这一路走得弯曲而谨慎。原来稍嫌单纯的一介医生练成如此这般,实不容易。他们问起我们孩子下落,我们因着一点私心和钓大鱼的计划,推说不知。
      他们是失望的,可大计面前也管不得许多。尽管那是他们从来不曾知道的大计,即便知道亦不见得愿意承受。大计成了如何,败了如何,于普通一员如他们,最要紧的不过平常过日子,纵然天塌了,便是一天未死,一天还得如旧活着。
      孩子是找不到了。已经是走到尽头,凡也无了慌乱的必要,坐下来细想,卡伦一家渐渐觉出其中的异样。从莱斯特到来至不告而别,始终主张贝拉生下孩子的,除贝拉自己,仅他一人。而今孩子生了却不见了,连带他一起,难免不叫人怀疑,不是他蓄意而为。
      我并不知道辛摩尔和乔凡尼要这孩子做什么,也不关心。血婴传说太多,谁料得他们信了哪条。鲍尔德斯顿和阿萨迈特兄妹得闲会去那处看看,开始时还会同我和格里姆肖说说今日又干了何许何许,日久了我俩又欠于反应,渐渐地也不说了。
      左右是要搞大事,那便让他们搞罢。坏事做绝,下手清牌,倒也有好理由。我们一直在等他们伺机而动,只是他们比想象得还要谨小慎微。卡伦家里到气氛实在不适合打搅,我和格里姆肖得闲便四海游玩,夜来沉醉在血宴,重拾起好多年前抛下的放浪形骸。

      这周周一,12月24,圣诞前夜。各都赋闲,难得起兴,便买了装饰,甚至烧了壁炉,傻傻过一回人类节日。格里姆肖买了药酒,黑市里常供的那种,便是在人类用的酒精饮品里兑上些血,好叫我们喝得不无味。瓶盖才用起子打开,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闻到卡伦的倒霉气息。
      埃斯梅带着爱丽丝和艾美特来找我们,抱着礼炮彩带花球,还有夸张的服饰。像是预备过圣诞。内里火光融融、明亮祥和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间使她们显得手足无措,面上表情在惊讶和尴尬里交错。爱丽丝怔怔地环视,怔怔地念叨,“我以为……你们不过圣诞的。”话一出口被埃斯梅推了一把,直言抱歉。
      她们的态度,我们大概猜到因果。不期然下一句,埃斯梅对我们说,“贝拉这几周来情绪抑郁,爱德华怎么哄都没有起色。她当吸血鬼的第一个圣诞节,总不能不过。我们本想让她和人类朋友去过,可她说什么不肯。所以我们私下里筹办了前夜派对,怕人少冷清,想请你们一起去。不知道……”
      可有可无的事,应下也无妨,只我记得阿萨迈特兄妹素来是不喜这些的。格里和鲍尔显见和我一样想法,把眼去看兄妹,倒不见有多大抵触。大约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沦落到如今模样,亦有我们的纵容所致。只是一时未应下又眉来眼去,让埃斯梅以为我们是不愿的,叹了一声待走,被格里姆肖叫住,“你带来的衣服,岂不是要我们换?”
      她猛地止住脚步,猛回首时眼里的星点,恍如窃喜的幼童般诚挚,连声音都哽咽,“这……太谢谢你们了。”她如此动情实在是太关怀贝拉。只是,我和格里对眼,俱是觉得那并不会有预想中的成效。
      换了夸张的红白绒衣,踩着棉靴,走在才飘雪的路上,我们随她们到了冷杉林里的那间小屋。火盆下的烤鸡,正似幼年时母亲的手做的爱意,只是再暖的氛围,依旧暖不了贝拉挎着的一张脸。他们给她唱圣诞歌,讲笑话,她会在终了的时候礼貌地鼓掌,勾着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算作感谢。
      阖家相逢的宴会,本只会叫伤心人更伤心。
      那样强颜欢笑的贝拉纵然我们看着都刺眼,何况卡伦一家。卡莱尔叹了一声,说不如早散罢了。贝拉却抬眼去看墙面上的挂钟,那时离零点才不到五分钟。她说:“难得你们陪我,干脆等到凌晨如何。”她说如何,自然是不如何。她的意思,他们怎能不听。
      那时门外风雪正浓,雪冷寒意吹淡了气味以至他们都没有察觉。普鲁登斯玩刀的手势微微一顿,愣神间刀落了桌面,清脆碰响,引来一屋卡伦的注目。她却把眼神与我们四人兜转一圈,写着太明显的难以置信。
      确实是难以置信,那风雪夜兼程的不是别人,正是偷了孩子的莱斯特和约莫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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