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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入驻 ...

  •   ***
      我未像表现出地那样匆匆离开,因我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步伐略显焦急,可气息是年轻的。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找李土,恐怕不会有第二个目的。
      我撑开屏蔽层,倚靠在拖把与拖把缝隙间爬满青苔的墙上。我努力不去想周围环境,也幸好我并不是真的直接靠在墙上。李土没有马上出来。仓库底下乒乒乓乓的铁器敲打声和呼痛的惨叫响了好一阵,他才摇摇晃晃地出来,像极了醉酒人浑身气力抽空的模样。
      只这点功夫,哪至于费那许多精力?
      我不由皱了皱眉,默默在脑中记上一笔。时机妥当,找玖兰枢问问隐情便是。他一定知道,这所谓隐情还极有可能是他造成。
      说起玖兰枢,我有些意外他未过来。闹出的动静足够他察觉,即便他身在另一个我尚不知的校区。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日因事外出,走得凑忙,除了陪在他身边充当保镖的女孩,无人知道他的行踪。连优姬都没能见到他,还以为是他不要她了。
      李土艰难的行程只持续到了宿舍楼下。他潦草地坐在斑驳的石阶上,虽嫌弃地掸过灰尘,也起身犹豫过,最终还是捂着心口,倦恶地坐下,等着年轻人找到自己。他心跳的频率比之正常稍高,一双眼睛在没有刻意控制的前提下,显得目光有些涣散。这模样,竟像是受了重伤。而我记得清楚,我先前不过随意招架了他的发难,并未发难。
      年轻人终于赶到。李土用嫌恶、不快的眼神瞪他,“怎么才来。”语气低哑,不复之前与我交锋时的自信锐气,徒留困顿。少年简单解释了。我没有仔细听。让我在意的是,少年身上的服装和李土如出一辙,略复古的白色西装,有几分制服的味道。
      李土不可能就读于这个看似简单实则为玖兰枢培养势力的学园,后者不可能容忍。气息骗不了人。眼前那个异色瞳少年人皮相下的灵魂,是李土无疑。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附身于这少年。然而附身若未经由宿主同意,将消耗大量魔力且无法长久维持。不知道李土属不属于这种情况。
      我正兀自琢磨,忽听到赶来的金发少年问他,“现在……到底是支葵,还是李土大人?”
      “这都分不出来吗?一翁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用的孙子。”

      不由苦笑。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我的预感莫要灵验。
      附身一事往往能将问题复杂化,因附身通常是被迫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不放弃本来躯体之时,没有一个宿主愿意将就他人之躯。协调、法力、发挥、机能……借来的身体不可能在每一项上都与原身的标准契合,灵魂与身体相嵌也就作用不出初始状态下的最佳。附身或许能发挥宿体所有的潜能,但一定是以能力的削弱为代价。
      我本想借李土之手引出幕后之人一二,便结束此趟日本之行。如今看来,在结束行程之前,我好像不能不去关心一下日本血族内部的恩恩怨怨。
      我没有忘记,来找李土的是一翁之孙。他知道李土附身于支葵,是否意味着一翁也知道?看李土神情放松,无刻意隐瞒之意,想来可能极大。一翁正如在其笔记里所写到,十分不信任李土,而这小一翁的相伴,大抵能算作监视的一步。
      所以李土才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迹,却又绝不会让对方接近到新生儿吗?以他的能力,以之前小一翁与我们的距离,他完全能够脱身,而他没有,恐怕是觉得半遮半掩更容易将对方瞒过吧。若是行迹全然捉摸不定,只会为自己换来更严密的监控。得不偿失。
      被训之后,小一翁不在发声,只是搀扶着李土,不快不慢地走着。我尾随着他们,兜兜转转,终于算是见到现如今投入使用的宿舍楼,以及一街之隔、陈设纷繁的校区。

      ***
      我是在次日早间才到理事长办公室报道的。撞见李土的这日一来值周末,二来急于报道,则时间点上的巧合未免不叫人生疑。因为不想惹人注目,报道的时候,我还特意换了副亚洲人的面相。
      访问时脱线十分的理事长,此时正扶了扶他的眼镜。镜面反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视线,但我约莫能想象,那是极其严谨的审视态度。玖兰枢亲近的绝不会是等闲之辈。相比于那华伟建筑下的元老院,这些零星散落的无名小卒才是他手边真正的元老。
      黑主灰阎前前后后将我那寥寥数笔、潦草异常的简历看了几遭。来历不明,经历空白,除了姓名住址一无所有的人突然应考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龙潭虎穴的夜间部,也难保他不生疑。何况他尚不知,仅有的姓名住址也是我一手捏造。
      他顿了一顿再看我,面上复又笑容明媚却带歉意,“竹原同学没有在校就读的记录呢,我姑且以为你是一直上家教课吧。这年头,这样的人家不多,能遇上也是我校的荣幸。只是我校夜间部的授课方式独特,从未有过学校经历的竹原同学,恐怕很难适应。”
      这是要我知难而退。
      我想着明里不能接触,暗中观察支葵和一条未尝不可虽效果略差,正打算卖他这个面子,却远远嗅到了玖兰枢的味道。眼神一凝。我忽记起初来时灰阎打量我后,匆匆将自己的名片交付将出巡的优姬,嘱咐她交给玖兰枢。当时只觉得奇怪也未多想,如今看来大抵是什么暗号。
      这一日装作是初生血族,气息被我刻意放大,而今再逃却是来不及了。我低低一叹,胡乱和灰阎扯皮,“果然不行么。父母说我是血族,上人类的学校有失身份。好容易打听到招收血族学生的黑主学园,结果却……”
      灰阎也叹了一声,张了张嘴终究无话。因为他看到了玖兰枢,站在我椅背后的玖兰枢。玖兰枢气压有些低,气场有些冷,看来心情不好。格里姆肖预言的暂别重逢,事到如今也算实现了。
      灰阎站了起来,顺势拍拍我的肩膀,“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就看枢的意思了。竹原同学认识一下吧,这是夜间部的宿舍长玖兰枢,你可能听说过。”而后转向玖兰枢,“枢,这是竹原纯一同学,申请加入夜间部。”
      我依言转身但没有起身,玖兰枢没有伸手,一点都不像是想有相识的模样。灰阎错愕地看我再看他,终于等到玖兰枢冷言冷语的解释,“认识就不必了,理事长。我们见过。奥尔,打扮成这样,不适合你。”他还记得我当初对他说过莫要称呼我为“梵卓小姐”。

      灰阎的目光从枢移向我,瞠目结舌。我到底是站了起来,对玖兰枢含蓄一笑,“这样不好么?论坛上可都说你们东方人喜欢这羞羞答答、清清纯纯的模样。”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像是耐心耗尽。我并不想惹恼他,这对我而言更麻烦,所以端正了神色,“我需要在你的夜间部里呆上一段时间,扯着西方人的皮相,不好办吧。”
      玖兰枢定定看着我,不急于作答。灰阎亦看着我,若有所思,“这位小姐莫非是当日于枢交手的……”玖兰枢似乎不想再提此事,打断灰阎,“不错。可比起这些,你介意和我解释一下,昨日的事么?”
      “昨日何事?”我佯作不知。
      “蓝堂说昨日旧校区有强烈的力量波荡,理事长大概也感觉到了。支葵不知受了什么影响,被一条带回后到现在也尚且精神不振。”
      “你竟不知。”我望着玖兰枢,他神色中的困惑不似有假,“支葵身上的可是李土啊……正巧我还想问你,他是你何人来着。”
      “李土。”玖兰枢低低将那名字念来,婉转也似的语调偏生让他读出了咬牙切齿。
      灰阎探究的目光在玖兰枢未掩饰的厌恶情绪下,更明显了。也难怪他会多想。几日前才打到不可开交的外国敌人,几日后竟成了无需设防的同盟。这转变也忒快些。只是他到底没有问出来。
      不过片刻,玖兰枢已平稳下来,转向我,“你可以留下,但不能胡乱行事,这一点我想我之前已和你提过。”
      “事出突然我很抱歉,但我想你会有兴趣听我解释的。我承认我的参与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你不妨将它视作一种援助。毕竟你原来的计划,也未设想过西方法师的加入。”
      “西方法师?”灰阎此番终于脱口而出,但看玖兰枢并未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他转而将目光移向我,我亦只是笑笑。
      这时优姬的脚步已到楼下,即便灰阎也能听到。玖兰枢与我说:“换身衣服,随我回去。他们现在大约还未睡下,你真好可以认识下新同学。”他打了个响指,身着夜间部制服的短发女生跳伏到窗口。我照式照样给自己变了。
      优姬进办公室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套刚拆封的制服。看我已换上,有些手足无措。玖兰枢向她微笑,浅显但温柔的笑意,“辛苦优姬了。”而话音落下,她已找寻不到我们的踪迹。

      ***
      玖兰枢将我引见给他的幕僚,那些人的资料后来在他的房间里,那个叫星炼短发女生全给我了。
      玖兰枢的寝室布置豪华,一眼看去不像寝室倒像是第五大街哪家酒店的顶层公寓。而比起屋内陈设,最吸引我的红绒窗帘下一局设计精妙的棋子。黑白穿插,看似相制衡的局面里暗藏玄机。
      他在看我。我收回了视线。那不是我的局,知道的越多,越不好。他的眼里有警告的意味,我笑笑以示妥协。
      李土如我所猜测是唤醒他的罪人。由于血亲纽带,他无法彻底杀死李土。他虽未明说,我约莫是听懂,当时他正值初觉醒,力量紊乱不定,被迫寄身于幼者之躯,实力大打折扣,事实上也杀不死李土。他将李土的躯体撕得粉碎,导致后者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静躺在冰棺里养伤。
      这种伤势若能配合人血调养,愈合速度将大幅提升。李土也确实得到了人血,为他供应的便是元老院。一翁办公室底下的仓库恐怕不止是李土这一时的居所,应该说从许多年前开始直到今日,那里一直是他的居所。
      一翁对李土的赡养绝非无条件的,而不管条件是什么有多少不讲理,按李土之前的身体状况,除了答应别无选择。但他可是连玖兰枢都敢唤醒的人啊。默默承受着压榨的同时,李土一直在盘算着反击。而现在,是他的时机。
      只是我扮演的那名西方法师的出现,大约是打乱了他的脚步。就像我打乱了玖兰枢的棋盘一样。
      作为玖兰枢同我讲故事的回报,我把旧校区里的新生儿以及李土与一翁的合作大致讲给他听。他的脸上不见多少吃惊,显然是心知肚明。他的心知肚明,大概早在离开福克斯之前就有了。
      他没有问我的计划,甚至没有问我和李土相遇时都做了什么。他大概是料定我不会说。诚如他所料,即便说了,也是真假参半。他不那么信任我,比起我虚假的回复,他更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来确定。
      即便这样,我们总归还是在彼此勉强的默许里达成了牵强的合作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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