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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初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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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沃尔图里的警示,让卡伦一家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贝拉一事。
在简面前说出的,“转变之期已定”,据我所知,是虚托的应付之词。而今的情势,容不得他们不将假话做成现实。
最近一次见到贝拉和爱德华,是在周二。最后一日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他们并没有如其他人的欢欣鼓舞。手握着手,不像是热恋的情侣,倒像是将赴死的老伴侣。
与我们打了招呼,他们便神色不定地离开了。
期末之后,便是寒假。
大把且名正言顺的空余时间,使我和鲍尔德斯顿放心地抛弃了他在镇里购置的小屋。
我们居无定所,也难有定所。我们用了三天走遍欧洲,除去小部分花在灵魂引导上的时间,多停留在新生儿战争的遗址,勘查蛛丝马迹,偶尔用些法术回溯。
没有太大发现,我们亦未指望。走一趟只是想再亲眼看一遍,以免阿罗的来信有所缺漏。
经灵魂引导的死者所返溯的画面里有一个场景多次出现。看布局像是办公室,血族的办公室——全天候紧闭的窗帘、猩红羊绒地毯、墙面上生锈的匕首装饰……
绝不是沃尔图里的。场景风格,总体稍便现代化。可单从这些,倒也无法说出是谁人的办公室。更具体些,不知是犯罪者的,还是东方的。
直到一段偶然截录在最后一位死者回忆里的对话,被触发。我们才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元老院。而那办公室便是一翁的办公室。计划里各方的磨合,远未达计划者的设想,仅从此段对话,便能见一斑。
场景里的人形俱是模糊的剪影,这不是记忆镀上的“特效”。记忆所呈现定是当时那人所见。我们猜测,他和其他所有对这办公室存有记忆的实验体,应未能进到这办公室,即便进到也被从一翁近旁隔离开。
那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年轻人闯进办公室,沉重的木门被撞得来回反弹。阴暗深处,年长者问之来意,语气不悦。
年轻人告诉他,“他们提早了交货期。目的地也有增改。我们恐怕来不及。”边说边去抽书桌上被书压到底层的地图,匆忙间碰落了笔盖。
老者重重甩落钢笔,笔尖应声折弯,蓝黑的墨汁溅满地图,弄污了原本清晰密布的标示。
年轻人吓得跳后一步,蜷手蜷脚得缩着。其实是他大意,从他大步流星向书桌靠近开始,伏案疾书的老者便抬起头盯着他的方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我想终归不是欢迎。
老者环起双臂,朝年轻人的方向哼了一声,“来不及也要来得及。”
年轻人战战兢兢地抬头又低头,如此三四回,才试探道:“但是……但是……那位大人,恐怕……恐怕……”
老者双掌用力拍向桌面,杯盖震到跌碎,“这不是他玖兰李土说不做就能不做了的。”
“但是……”
“但是什么?若没有我收留,纵然玖兰枢不杀他,他也早陷入长眠了。”
会这样说话的,能说出这番话的,也只有一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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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去东方走一趟,暂时只有我。因为我们尚且不想将此事知会玖兰枢。可那毕竟是他的领土,五人小团体的潜入所带来的侵略性,足够引起不必要的敌意。
东方于我们一直是一块神秘的国土,倒不是地理问题。即便在飞机发明之前许久的那些年代,这距离于我们亦不能算很远。相对的隔阂,主要还是来自差异甚大的文化和习俗。
我已记不清是否涉足,即便到过,也只是出于公务,从一处办公室到另一处,其实并不会深刻体会到这种差异。这大概也是我淡于记忆的原因。
我于周六午后抵达日本,按约定抵达后与鲍尔德斯顿四人发回讯息。我亦有私心,并不希望又是一次为了工作的匆匆来去。我告诉他们我已到元老院附近的时候,其实正在东京银座的最中心。偷乐于这难得的私人旅行。
“骗人可不好。”
但我预期的愉悦持续并不久,相反,太短暂。我循声回望,其实不必回望,我已嗅出他的气息——果然是笑容戏谑的格里姆肖插着裤带,立在我三步开外。
“是嘛。”我拨了拨头发,正好遮住眼角,“严格来说,我并没有骗你们。这里也能算是元老院的附近。”
“可我想我们都知道,你之前所说的‘附近’绝不是这种距离的附近。”
格里姆肖移步我面前,拂开我才拉下的发丝,“看,你都不好意思了。能让你都不好意思的事情,实在少有。”
他说得倒也是事实。可论脸皮之厚,他与我却也不分上下。
他既然来了,也无赶走他的必要。我与他逛累了东京,去过京都,捎带名古屋一行。
记忆里少有这样疯狂的游玩。从我们降临之初,似便为圣战而生。始终处于领导者的地位,又怎能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们于第二日来到元老院的所在,一个闻所未闻的小城市。其实,我更愿意称它为,村落。
格里姆肖目送我走向元老院,并不跟近。我问他可要同行,纵然心里也能猜到他的答案。他定定看着我,故意用很暧昧的语气说:“我便不打扰你和玖兰枢的重逢了。”
没想到的,是会叫他一语成谶。
元老院的建筑风格、布局完全承袭古希腊建筑风格。虽是我所见惯的华美,可私心却以为不如按和风建造得好。
建筑群庞大,内院参差,于我这初来乍到之人着实难分辨方向。纵然我顶着屏蔽层不必担心被发现,可四处闲逛到底也无趣。我凝神,感觉到的却仍是相近的年轻味道,连一翁那样年纪的都不见得。
约莫是错过了。毕竟周日,不办公才是情理之中。
找不到人,便只好找房间,可惜的是未有器物能帮助我搜寻。我暗暗叹了口气,认命地打算从中后方找去,按欧风习惯,中央办公厅是被各种各样的机构围在建筑群的中心偏后方位。
我移步到后方,搜寻比想象得简单,因我一眼便锁定了那扇于场景中所见的木门。繁复的雕花,是任何一扇房门都无法比拟的华美。
原来一翁除了野心,还爱慕虚荣。不过想来也是,一个野心家的出场若没有些排场,总是说不过去的。
***
我在一翁的书房里转了一圈,羊毛地毯踩着极舒服。书房的陈设与场景里一致,古老,华丽,只是不见了书桌上墨汁弄脏的地图。有消毒液的味道,还很浓,混合着还未散尽的墨水气味,很怪,很刺鼻。
我仔细地嗅了一下,在墨味最浓的地方找到一捆文件,文件上的批注墨痕未干。当然这种程度的湿度,凭人类视觉是注意不到。我粗略一遍,是元老院公文,与我此行无关。只是这堆公文捆扎着扔于桌下,与许多旧文书一道,未免有些奇怪。
我跪伏在桌下,还好桌面较高,不至于太腰疼。于原本放置公文之处敲打按摸,听声音是空心的。但也很显然,这一处并无机关——盖在此处的地毯没有任何切割拼凑的线条,当然也无压痕。无论机关设计为旋转抑或伸缩,一经打开,势必在未作处理的地毯上留下痕迹。
只是地板既然中空,一翁的办公室底下定有房间。分块敲击地面,粗定下密室的大约位置,再搜寻地毯的割痕、压痕,固然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是我选择了偷懒的另一种。
将文件放回原处,我站直身。闭起眼睛,慢慢将魔力集中于眉心稍上。失明般的短暂黑暗之后,我闭起的眼前复又有了色彩。不,色彩并不贴切,应说是线条,线条构筑的如简笔画般的世界。
这就好比是东方传说里的天眼,可我们称它为透视术。当你施行这种法术的时候,房屋、机械、工件都将以类纸质结构图的模样呈现在你的视界。它亦适用于生命体,但用处不大,因你只能看见生命体的构造,但构造本身不会告诉你它的弱点所在。
听上去十分好用,但不常用。若是列一张十大不实用法术排行,它一定能占得席位。它的缺点在于使用时能量波动较大,且需全身心以赴。换句话说,它不能和别的魔法同时使用。比如我现在已放弃了我的屏蔽层。
支持它工作的是一股十分强大的能量源,你可以简单地将凝聚在眉心的能力等同于施法者的至少五成魔力。这使我们变得极其脆弱。若在施法时遭到强行打断甚至攻击,则短时间内战斗力大幅下降不可避免。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傻到在作战场合使用它。
透视效果下能看出,书架下的地面稍高于两侧。由于书架实打实地压着,在实景里是难以发现的。书架正中有一道拼合的缝隙自顶端延向底端。无疑是有机关,至于是怎样的机关单凭透视并看不出来。
我四下游转了视线,墙上并无小块凸起一类的直观按钮等可操作物。机关被十分谨慎地隐藏。橱柜和书桌抽屉有几个是带锁的,但真正锁上的只有两个,都是书桌的抽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魔力随着气流沿鼻腔的进入而下沉、回归、分散。我睁开眼,绕回到一翁的扶手办公椅坐下。以凝于指尖的魔力代替□□,依次打开抽屉。
我先打开的是正中的大抽屉。我将抽屉里的文书尽都去出,一寸一寸地去摸木板,但未见机关。我便大略扫了眼文书,想着锁在抽屉柜里的约莫也算机要,不看白不看。稍失望的是,文件俱是关于元老院事宜,与我无干。
唯一一本书,并也不是书,看来倒像日记本一类。没有抬头,面子是暗紫色的皮质。扉页无字,纸张厚实,可惜已泛黄。开头几页,每一页都标有日记,记述亦是一日零星,真有几分日记的味道。
只是,一翁那样的人亦会做日记?不该别人知道的事,不留字据便无凭据,才为安全。除非,是要记人把柄。
我将本子翻得作响,终于在翻过不少空页之后,找到成段的文字记载,不同于先前的日记风格。而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用红色水性笔反复涂划的名字:
玖兰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