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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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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等待的机遇在周六变成了现实。斯旺警官打电话请我和鲍尔德斯顿去警局。我们到的时候,警局小小的会客室已坐满了卡伦。沙发不大,刚好够他们坐,再加上我们就有些吃力了。我们谢绝了“挤一挤”的提议,倚门站着。趁等待的工夫,我们四下看了看。能看得出来,他们对这间会客室颇费心思,努力营造出一股有别警局冰冷之味的充实。
      门边的矮架插满杂志、报纸,虽然已不很新。沙发背靠的两侧长墙,也非光秃秃仅有壁纸:外墙上挂着一幅描景的油画,画风有些熟悉但做工极粗糙,想来是哪位名家的廉价复制品;内墙上悬着一面加固的镜子,至少看起来是。而我更倾向于单向透视玻璃。你若问我为什么,这才更像警局的风格不是吗?放松也好,惬意也罢,所有种种掉以轻心只为让来到这里的人露出马脚。
      半分钟不到,会客室的门又被打开。进来的是休斯和马顿。他们并不惊讶满屋的已到期,正如我不意外来的只有他们。屋顶边角的摄像头在他们到来后,红点熄灭。经过我和鲍尔德斯顿的时候,休斯给了我们一份文件。说是特殊待遇,其实与他们所讲大致相仿,不过更具体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递交给人类的绝不会与这份相同。
      大概能说是凶手移尸梅森郡的理由,比我们预想的要简单很多。而这一因果的发现也纯粹源于巧合。当时休斯和马顿已放弃凶案,在为沃尔图里研究一些狼人的传说,他们监测的狼嚎恰巧引起心脏的活动。惊讶之余,他们反复做了多次模拟,发现月狼变身时的嚎叫能唤醒死亡边缘的心脏。纵然复苏的时间很短,强度也很低。
      这样一来,尸体非离开福克斯不可的理由便很显然——他们冒不起受害者奇迹般复活的风险,概率再小也不行。只是卡伦的脸上比起皆大欢喜,更多的是凝重。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也就代表沃尔图里已知道福克斯有狼人。看马顿难掩的兴奋,他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仅如此,与维多利亚互勾利用关系的二人,费尽心思潜入山姆一行也说得通了。他们是奉命观察,甚至活捉狼人,以便进行更深一步的实验。可惜失败了,难怪维多利亚当时大快又愤愤。她一定也知道,回去后,会有怎样的惩罚等着她。可她不能死,因为报仇的心还未死。这是题外话。

      休斯和马顿要说的已说完,但没有马上离开,想来是做好解答疑难的准备。卡伦进行短暂的视线交流,然后把发言权留给卡莱尔。我和鲍尔德斯顿以此打赌:我猜是关于狼人,他认为是贝拉的心脏。他输了。看起来卡伦不想因为好奇心而置那个人类女孩于危险,尽管她的处境实际已很危险。
      回答的角色照例又休斯担当,他的回答也是照例得圆滑。他告诉卡莱尔他们会在周报里提及凶案调查中大大小小的发现。而狼人的确定是意外的收获,既能归入发现,也能撇开。说了等于白说。爱德华有点激动,还好被卡莱尔阻拦。
      我有些奇怪,听说贝拉和他们口中的狼人(其实是变形人)中的雅各布相交甚好,排除家族利益等等因素,他理应是开心狼人受到挑衅。我如是问鲍尔德斯顿,他把这归结于恋爱中男人的矛盾心态——简单地说,罔顾自身感受,尽力讨女朋友欢欣。也就是说,因为贝拉不愿意看到雅各布受到挑战,所以爱德华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我承认我们纠结的话题完全小道,休斯也因为我们明显开小差的眼神,多次投来目光。所有这些俱都变得无关紧要,当我们感受到附近的同类气息。休斯将眉一挑,语气不复之前文雅,句句发难大抵指责卡伦包庇外族又隐瞒同族存在的事实。他们无以反驳。
      休斯扭转气场的时候,外间正传来交谈。是查理和那渐近的同族。听声音,约莫是莱斯特。我和鲍尔德斯顿其实不很确定,真正让我们确定的是卡伦变得微妙的神色。休斯显然也留意到了,所以当查理来敲门,并不给他说话机会,只是拉着马顿迅速离开。
      纵然明白休斯或别有所图,卡伦还是忍不住议论莱斯特。他们说他近来在月下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干坐的时候颈间会浮出和莫林相似的图案。几乎所有人都目睹过,出于好意也是出于好奇,卡莱尔直接询问过他。结果差强人意,莱斯特本人对于这图案除了见过,也再无认知。

      ***
      门是在卡伦集体回忆图腾形状的时候,被推开。进来的只有休斯。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站成三角的马顿、莱斯特和查理。那是个好位置,即便莱斯特的耳力也能听到这会客室里的动静。就像卡伦能听到他们的,一个道理。
      也正因为一直能听到动静,对于休斯的突然闯入,比起被撞破,卡伦脸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通常来说气息无法隐瞒,可凡事总有例外不是吗?而这一个例外因素,便是魔法。
      休斯合上了门,让卡伦继续说。他们自然是不会如他所愿,艾美特甚至警告休斯以及背后的沃尔图里,不要借此打莱斯特的主意。休斯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敌意般的,自顾自解说:“既然你们不想说,那我便先说。我知道你们口中‘奇怪的图形’,那事实上是种图腾……”
      休斯科普的时候,鲍尔德斯顿用接触的肢体问了我一个我以为他早就会问的问题:他说,你们在莱斯特的图腾里用了哪些暗示。他知道我们在咒语里藏了暗示,因为我们的目的本就寄希望于莱斯特燃起的复仇指向实验者的某些基地。而暗示的触动会给施法者带来精确的定位信息。
      与定位术不同,通过暗示内建的定位无法察觉也无法中断,除非将载体毁灭。但它确实也有弊端——暗示的触发会使目标颈间的图腾显形。可有趣的是,历来觊觎图腾之力的,只当显形的图腾是力量的标示,非但不会心生警惕,更别说是狠下心来杀死。
      至于我和格里姆肖封下的暗示,其实很简单。所以我反过来问鲍尔德斯顿,你真的猜不出来吗?他笑了,然后按着我手腕的手指轻轻一弹,再落下时,化作了两字——莫林。也确实是他。能让莱斯特时时念起的,就我们所知也只此二字,尤其当之为新丧。

      “图腾的绘制是上古的术法,精细而复杂,久传于世但鲜为人知。你们笔下的草图是最后一次密魔之约的产物,亦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自此之后,纵有图腾法师,也不过虚有其表,再达不到当年的高度。”
      我看见鲍尔德斯顿微微点头。休斯说得不错,那固然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自此之后,法师少有通才。魔法界内誉有盛名的多是某一领域的专精。当然不能就此定论,世间再无大师。凡我所知的大师,多也是不汲汲于功名,安于一隅。这能说明的只是,能够成就大师之才的青年,少了。
      “既然鲜为人知,你又如何得知?”夹在马顿和查理之间的莱瑟特一直垂着头、锁着眉。此时猛抬眼,眉目间再无温良,一身冰寒仿佛是压抑良久的伤痛决堤地溃塌。
      我没有给休斯作答的时间,纵然任他作答也终能勾起莱斯特的怀疑。若能让他快些起疑,那就快些吧。我学着莱斯特的咄咄逼人,道:“而且你的消息可靠吗?一个古老图腾的出现,我们姑且能称之为巧合。那么两个呢?甚至更多尚未察觉的存在。”
      “奥尔……”卡莱尔与爱德华不赞同的呼声先后响起,我没有理会。与休斯四目相对,各不相让。即便被极力掩饰,我还能清楚看到他眼中顿起的激灵,和几乎写满脸庞的“那不可能”。
      爱丽丝用很深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轻盈地跃到我与休斯之间,“哦,请原谅。奥尔只是在和你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知道,她……”
      她有些夸张的表演被休斯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用瞪大的瞳孔直视着我,一字一顿,“你说有两个图腾。第二个图腾你是在哪里,谁的身上看见,它又是什么模样?”
      爱丽丝不甘心地补救在休斯问完那一长串问题之后宣告破产。口型维持在最后音节少许,她悻悻闭嘴,悻悻离去。离开前看我的那一眼,是混杂着悲哀的绝望。
      我把莫林在冷杉树林里变形的情景原原本本告诉了休斯。他听得聚精会神,换作任何一个青年法师都会。末了,他变出纸和笔,让我画给他看。我提笔,画了图腾最外围的轮廓,故作沉思。这时,卡伦暗暗松了口气,好像再没什么比从沃尔图里的认知里剔除莫林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但他们注定不会如愿。休斯盯着我的草图端详许久,忽夺过我手中纸笔,挥腕作画。他画得太快,让围观的卡伦纷纷看得疑虑。我与鲍尔德斯顿对视,在彼此的眼里捕捉到戏谑的笑意。我那未完的画作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未完,我在轮廓上留下了某些勒森魃的标志,懂行的法师绝对不会忽略。

      ***
      休斯将补完整的画作递到我眼下,问我是否如此。我装出记忆回溯的狂喜,连连点头。他呼出口气,好像大功告成。爱德华蓦然插话,说事实并非如此,莫林脖颈间的图腾相比之下简单许多。周围的卡伦齐声附和。
      他们不知道的是,图腾的形状无简洁一说。格里姆肖作为极厌繁文缛节一人,后期之作已极尽简化之事,再难寻出比此刻纸上更简单的图腾花纹。是以休斯阴鸷的目光掠过一圈,不作回应,只问鲍尔德斯顿可与所见一致。得到的自是肯定回答。
      休斯抬头,目光越过我与莱斯特对峙,那神情分明就是“看你如何辩解”的嘲弄。我换了个位置,退到鲍尔德斯顿的右侧。休斯释放的怒意下,莱斯特的背脊反挺得更直了。拳头握紧,他像是定了打算,踏着铿锵的步伐,走到休斯面前。
      一把夺过画纸,“不错,他们是骗你了,为了我。比起质问他们为何要骗你,你难道不该想想谁才是更有问题的那一个吗?一个不曾亲眼目睹的局外人却比亲身实历的人知道得更详细、更完备,你说,这还像话吗?”
      纸片被莱斯特抖动得沙沙作响,休斯没有回应。
      “只有一种解释,你看到过这个图腾。你甚至很可能知道在哪些人的身上应该有哪些图腾。我本来不信的。我本来以为莫林说那些只是想把我推开,想我忘记他。没想到……”
      再次提到莫林,莱斯特再次哽咽,颈间的图腾再无预兆地浮现,发着妖冶的红光。休斯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莱斯特的图腾,眼睛一眨不眨。
      “战时闻所未闻的医团、冷血到让人发怵的雇主、分分秒秒都在的威胁,我当时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有谁能够拥有强大到连强大都不足以形容的权力。但倘若说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做到,那一定就是你身后那可悲的沃尔图里。也只有你们!才做得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红光在莱斯特的颈间一再地激发,强烈到几乎叫人错以为会挣脱。红光最浓烈处,暗金的光芒悄然会于中心,磨出火花。火花起的同时,我的指尖暗记一现。相信不知何方的格里姆肖,指尖亦是一般。这说明我们留下的暗示已发挥到它所能发挥的最高临界。
      他信了。莱斯特信了我们希望他相信的那个谎言,那个足以把愤怒转化为恨意的谎言。

      休斯微拧起了眉毛,显然不明白莱斯特的指控源于何。但他也未矢口否认,想来是对沃尔图里的手段惯有耳闻。再者他虽有做高级护卫的野心,并不代表他有多忠于沃尔图里。能让法师效忠的是力量,而能让商人效忠的是利益。不巧的是,这二者之间都不包括忠诚本身。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莫林死去的那一刻,那么凄惨的模样。我就问你,你难道没有哪怕一瞬间感到过心痛嘛!眼睁睁看着活人在你面前像被拧干的水袋一样干瘪、枯萎、成灰。这还像是人的死法吗?!你们,有心吗!”
      干瘪、枯萎、成灰,那并不是每一个傀儡或者死士毕竟的死亡历程。休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又一次地发光,语调也有些激动,“你说他死得像被拧干,是不是说他死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喷涌就像被钻孔的铅桶,直到瘫软?”
      “你知道还问?你还嫌他死得不够惨吗?干瘪、枯萎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休斯的兴奋看在莱斯特的眼里就成了莫大的讥讽。手上的青筋已暴起,他快按耐不住怒火。
      “不,这不一样。”休斯喃喃地念叨,失神的眼睛虽还停在莱斯特的面部,并不在看他。他的眼神在更远的地方,所以看不到周围一众怒火冲天的脸,所以只顾挪动着脚步到马顿身前,激动地摇着后者的肩。
      后者的神情与他如出一辙。耳语几句卡伦听不到的话,他们的身形一同远去。临走时,马顿打了响指,查理以及警局内所有的人类,方才的记忆全都灰灭。
      查理疑惑地询问发生了什么,卡伦及莱斯特尤沉浸在愤懑中。他们不懂,的确是不一样。只有直接死在法师手下的死士,才可能出现飙血的情景。因为致使飙血的是另一种法术,与图腾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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