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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血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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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伦一家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没有去想怎么解释,左右需要解释的时候总能找到借口。
      我问格里姆肖为什么出手。他戏谑地说成是在维护戒律。我知道要从他的口中得到正经的答案不太容易。鲍尔德斯顿讽刺他说,密党接受不起他。他一句“我也不稀罕”答得快。我不想听他们斗嘴。这两人有时能像孩子一样扛上大半天,仅仅出于无聊。
      我望了格里姆肖一眼,他显然明白“再烦就离开我家”的意思,妥协地耸肩。我们换了身休闲的衣服,然后格里姆肖状似不经意地说起,卡伦们真应该把那个女人追回来的。这句话像个开关。我突然意识到维多利亚和詹姆斯无声的互动、以及詹姆斯死后她过于悲恸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他们是伴侣。杀死一个血族的伴侣能激起另一半多大的潜能,没有谁能说得准。但可以知道的是,这种潜能让人害怕。
      格里姆肖注意到我凝聚的眼神,知道我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笑了。有点疯狂。我挤出“恶趣味”三个字,他很喜欢。鲍尔德斯顿看着我俩的表现,又想了想,也明白了。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和格里姆肖倒是意外地同时劝他,习惯就好。
      但说实话,他们之前的表现并不差。从维多利亚逃跑到他们追出,可以说反应很快。然而没有抓到,说明逃脱本是她的天赋。这是我们三个在目睹后的第一反应。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斯旺警长的角度——撇开其中曲折,结局还是很令人满意。至少短期内维多利亚不会回来,这个小镇也能暂时摆脱“动物”的阴影。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尸体,上到警长下到小孩,都开心得慌。甚至有人打算为此庆贺一番。
      大概提出庆贺的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会如此受欢迎。不仅广为接受,还急不可待。这群人中以福克斯高中的学生为主。作为小镇上最有朝气的青年,他们甚至等不到周末,把聚会定在了课程最少的周三。我没有去。可我后悔了。

      所谓乐极生悲是对于这群年轻人,以及斯旺警长最好的写照。第二天,路过酒吧的上班族发现了倚门浅眠的年轻人,以为他是宿醉而眠,就去把他教训。可无论他怎样推,年轻人都没反应,呼吸也在,什么都很正常——直到他发现了年轻人锁骨上方的咬痕。
      斯旺警长亲自跟去医院,听到了卡莱尔医生的诊断:蛇毒。动物袭击之后,又是蛇。这位警长一定感觉日子糟透了。正巧那时,格里姆肖听到消息混进了医院。在警长走后,他听到卡莱尔打电话和埃斯梅说着昏睡少年的奇怪之处——血族咬成的伤口里含的不是应有的毒素,而是蛇毒。任何一个血族对于同类的牙印都不会陌生,卡莱尔的判断值得相信。但闲来无事的格里姆肖还是亲自确认了一遍。结果一致。
      这种怪异的现象,每隔一两天就会出现一次。头疼不已的斯旺警长召集了一群胆大的男人,进森林捕蛇。这森林本不产蛇,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血族。又是血族。深知其宗的卡伦们更是苦思不解,却没有再来找鲍尔德斯顿。他们大概也发现了,就算找到他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个周末天气难得放晴,街上却少有行人。近来接二连三的事件把他们吓得都不敢乱跑。特别是前次随迈克远游的同学,更是被后思恐极的父母一顿教训,有的甚至被禁了足。
      我也没有出门,享受着鲍尔德斯顿泡得红茶。格里姆肖也挤来了我们的地盘。倒不是为了红茶。我们在等天黑。天黑后的一场血宴能让我们遇见老友。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鲍尔德斯顿。活到我们的年纪,见到老友是很困难的事。同时代的不是处于休眠,就是因弃世不再回来;偶尔醒着的也会因为贪恋平寂,拒绝任何的拜访。

      我们不是新得到他们苏醒的消息。事实上,在那个牙印蛇毒的男孩出现后,我们就意识到他们已醒。但我们并不急着找他们。他们苏醒后的一段时间,总保持着比较暴躁的脾气,有点类似人类的起床气。给食物的伤口灌上蛇毒,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但作为他们恶作剧手段的一种,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是一对兄妹。为人有些古灵精怪。一身功夫很好。当然,我是指人类常说的那种功夫。刀、剑、匕首,他们都会用,而且绝对能算高手级别。他们大概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一次我和鲍尔德斯顿开玩笑说,如果他们学枪,一定会是神枪手。
      十字军东征的时期,他们因加入阿萨辛派(Assassin)为人熟知,后叛变独立。阿萨辛派出的杀手有去无回,这最终成就了他们在人界无双的地位。当然,他们的名声不止流于人世。血族的世界里,他们同样是颇有盛名的刺客。所以你能理解,大家说的“盛名”其实是指声名狼藉。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同盟,却又同时为各同盟所用。类似于雇佣兵,只要你开出的报酬足够他们感兴趣,他们会为你做任何事。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说的是阿萨迈特兄妹——哥哥帕斯莫尔·希思曼·阿萨迈特(Passmore·Heathman·Assamite)和妹妹普鲁登斯·赫尔顿·阿萨迈特(Prudence·Hulton·Assamite)。

      ***
      很久之前的血族,每隔三五天会在一些闲置的城堡里举行血宴。有时是在亲王的行宫,有时是在各家的府邸。在当时,获邀参加血宴,是大多年轻者的谈资。血宴,简单的说,就是上百血族聚在一起,互相吸食血液。那时大家的体内都没有毒素。但我想,现在意义上的血宴肯定发生了变化。
      和人类喜欢聚餐一个道理,血宴除了满足食欲之外也有些社交的味道。之前说过,通常情况下,互相饮血被视为爱意的表达。所以,经由血液而互生好感的陌生血族,在血宴上并不少见。至于相识相知后,彼此的关系发展到怎样的程度,取决于彼此。但就我所知,很少有族人能走到最后。这和人类在酒吧里的艳遇是差不多的道理。
      我们到了里斯曼郡的怀登城堡。格里姆肖在《吸血鬼杂志》上看到了此地的血宴预告。不得不说,现代血族的生活方式和人类靠得很近。怀登城堡离人类聚居区不算很远,难保有慕名的游客撞见我们。所以,这次血宴要求所有的参加者不能穿日常服饰。但一般,就算没有被要求,也不会有谁打扮得和路上的人类一样去参加血宴。
      我们都穿了黑色的礼服。大部分同族都会穿黑色。我戴着垂纱的小礼帽,格里姆肖和鲍尔德斯顿选择了大檐帽。来参加血宴的一般不会让别人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面纱、假面、礼帽,是常见的选择。
      门口的侍者向每一位来客鞠躬并封上预调的饮料。类似于人类的鸡尾酒,不过我们的饮料以血液为主。有时会兑点可乐或者酒精,但不是很多人喜欢。
      我们端着饮料进了大厅。大厅里有很多人。格里姆肖说,现代的血宴已经丧失了当年的价值,因为年轻的血族不会互饮其血。他们认为吸食彼此的血液是对伴侣或将来伴侣的不尊重,极少有人敢于尝试。但我想,他们血液里的毒素也是一个原因。
      我们顺着两侧的螺旋阶梯上楼。这座城堡一共有四层楼,越往上的空间越安静。浓情蜜意的初识伴侣会在二楼互饮血液,既能拥有相对隐私的环境,又能感受到大厅的氛围。相识已久的伴侣则会去三楼,他们已不需要浮华的热闹,安静是唯一的要求。而敢于尝鲜的年轻人则会到四楼,也就是顶楼。他们渴望着彼此的血液,却又不想遭受非议。顶楼的空旷恰能满足他们的心理。

      我们此时正立在通向四楼的阶梯,能看见楼上的两对人。帕斯莫尔和普鲁登斯分别拥着两个年轻人,脸埋在对方的颈窝,孜孜吸食。血流出血管流下食道的声音我们都听得很清楚。年轻人只是在被吸血而没有去吸血。他们正享受着这个过程。好的吸食者,会让被吸食的猎物感受到快感。
      我们隐淡了自己的气味,阿萨迈特兄妹又正沉醉在血的芳香之中,一时竟也没发现我们。我们站在阶梯上等着,直到他们松开掐紧年轻人的手。然后我们飞掠到他们身后。他们的身体瞬间绷紧,起手的同时,两把弯刀以凌厉的弧度脱出,直取我们心脏的位置。鲍尔德斯顿挡到我们面前,准确地握住了打柄。虽然我们并不需要他的保护,但他总会说,“这是我的责任,主人。”毫无例外的,他这次也说了。
      阿萨迈特兄妹听出了鲍尔德斯顿的声音,也认出了我们的气息。不耐烦地向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摆摆手,两人便向受了催眠般的涣散着瞳孔走下了楼。
      我们互相给了对方热情的拥抱。窗边有沙发,被窗框分割得四四方方的月光落在地上和沙发上,成了屋里唯一的照明。我们坐到了月光下的沙发上,谈起彼此苏醒后的故事。果不其然,五个人中最没有“坏人”感觉的鲍尔德斯顿成了最大的坏人,是所有人最为乐道的话题。
      阿萨迈特兄妹对现代世界的了解,在得到我们的补充后,也算是完善。当听到枪支和部队的时候,他们果然如我们预计中的表现得兴意盎然。但格里姆肖告诉他们,部队的命令机制比起当初的刺客组织要严格得多。然后普鲁登斯一脸委屈地嘟起了嘴。他们兄妹都是不服管束的人,厌恶着一切被管束的地方。他们对部队刚起的热情因此匆匆灭去。
      为了表示对我们主要是鲍尔德斯顿的感谢,普鲁登斯主动让他吸血。用她的话说,就算我愿意鲍尔德斯顿也不肯吸我的血,至于格里姆肖是想都别想。帕斯莫尔无情地揭穿妹妹只是太喜欢鲍尔德斯顿儒雅的形象。他们吸血的时候,格里姆肖频频向我抛媚眼,正好我也饿了。于是我们又一次互相吸了点血。

      离开的时候,帕斯莫尔抱怨现今的血宴无聊至极,格里姆肖颇有同感。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一样无聊的卡伦一家。已经知道自己成了人家心头头号大敌的阿萨迈特兄妹,更是满脸幸灾乐祸,嚷嚷着要会一会人家。
      一语成谶。我们在怀登城堡前嫩绿丝滑的草地上遇到了一字排开的卡伦家族。个个脸色凝重神情紧绷,危险的眸子正一顺不顺地盯着阿萨迈特兄妹。相比之下,由于我们吸食的都是彼此的血液,味道虽然醇厚留下的气味却是极淡的。而他们兄妹吸食的是年轻者的血液,残留的血气自然很浓。
      我和格里姆肖几乎同时伸手,分别握住了普鲁登斯和帕斯莫尔的手腕,无声地表达着嘲笑。他们也不甘示弱地回握,问我们他们看见我们两个人类站在三个血族之间,会有什么感想?
      好问题。
      我和格里姆肖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地打量起自己身上哥特意味过浓的服装和饰品。格里姆肖的手上甚至还握着离开时门童送的、一下次血宴的传单。不过我想,卡伦们不会注意到的。
      我和格里姆肖出神之际,阿萨迈特兄妹和鲍尔德斯顿已经不着痕迹地将我们两人挡在身上。他们还记得,在我们的设定里,我和格里姆肖是可怜无力的人类。而卡伦们的表情,在他们将我们遮挡之后,变得更加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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