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谈》荒山雉鸣

9、第九夜谈

　　今天的旅馆比平时安静了许多，里包恩推开旅馆的大门，一个人也没有看到。风的那张躺椅在微微地晃动，但是并不像刚刚有人在上面的样子。
　　里包恩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早饭吃了吗？”
　　里包恩抬头，一个穿着利落的军装的男人，金色的头发像是站在头上一样，一对湛蓝色的眼睛很亮，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我叫可乐尼洛。”男人走下来，在里包恩面前站定。
　　可乐尼洛和里包恩差不多高，但可能是因为本身气质的原因，感觉像是在两个世界一样。
　　“嘛，今天旅馆里会做饭的都不在啊，如果你没吃的话，只能将就吃我烤的面包了。”可乐尼洛笑着摊摊手，“可能会有点烤过头了。”
　　里包恩还是没有出声。
　　“风的话，今天也不在哦。”可乐尼洛把躺椅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到柜台后的房间里端出了两杯牛奶和一盘有点发黑的面包放到了小桌子上，“因为有点事情，所以今天旅馆里很多人出去了。所以今天只有我来招待你啦。”
　　里包恩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牛奶我一杯加了蜂蜜，一杯加了炼乳，你要哪一杯？”可乐尼洛问，“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但是大清早喝咖啡没有喝牛奶好啊，我可不会像风那样宠着你。”
　　里包恩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不说话我就把这杯给你啦。”可乐尼洛把左手的那杯牛奶放到了里包恩的跟前，“我比较喜欢喝加炼乳的牛奶，而且你也不喜欢吃甜食，加蜂蜜的会淡一些。”
　　里包恩看了可乐尼洛一眼，然后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之后，又默默放下。
　　太甜了。
　　可乐尼洛毫无所觉自己吃的开心。
　　“你很了解我。”里包恩肯定道。
　　可乐尼洛嘴里塞着面包，不好开口说话，就点了点头。
　　里包恩眼中一暗，习惯性拉了拉帽子，“你是什么人？”
　　可乐尼洛仰头喝了一大口牛奶，面包也咽了下去，然后嘴边带着一圈牛奶边笑着对里包恩说：“我是一名军人。”
　　很自豪的样子。
　　里包恩突然就有些变扭地扭过头。

　　可乐尼洛是一名军人。
　　一名年纪轻轻就很有本事的军人，一名让很多教官都很头疼的军人。
　　可乐尼洛十四岁的时候就入伍了，至今已经有十年的时间。
　　刚到军队的可乐尼洛比其他的人都小狠多，可是他却没有自己是最小的自觉。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是正常，一高兴了，教官照样对着打。
　　就是一头完全不服管教的小豹子。
　　可是另一方面，所有人都不能否认可乐尼洛是个人才，无论是从他的战斗能力还是战斗头脑来说。
　　军方的高层自然是要留着这么个人才的。好在可乐尼洛虽然闹腾闯祸不断，但也没有原则上的错误，所以除了压着他的军衔提的非常慢，其他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可乐尼洛随着年纪的增长，性子也收了不少，现在也达到了军官的级别了。
　　“可乐尼洛，我可是告诉你啊，在米尔奇教官的手下你可要乖一点啊。”已经是军官的好友在酒吧里苦口婆心对可乐尼洛说，“能不能通过正式成为军官还另说，你要是得罪了她，能不能活着熬过训练都是问题啊！”
　　可乐尼洛不在意笑笑。
　　朋友只能默默为他祈祷，祝他好运。
　　拉尔·米尔奇，军界的传奇人物。
　　一个女人。
　　说实话，可乐尼洛并不是看不起女人，但是他对自己的军官礼是个女人为自己完成的，心里还是很不满的。
　　可是这点不满很快就没有了。
　　拉尔·米尔奇在一看到他的时候，就把他摔趴下了，自己甚至没有来得及看这位女教官长得什么模样。
　　可乐尼洛是个识趣的人了，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没了。
　　似乎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拉尔·米尔奇在把可乐尼洛摔趴下之后就松了手，可乐尼洛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也在第一时间就盯着这位女教官看了起来。
　　出乎意料，是个大美人。
　　就是表情冷了些。可乐尼洛暗自想着。
　　“还想被摔一次吗？”拉尔·米尔奇的声音也挺好听的，不过同样是冷冰冰的。
　　可乐尼洛对着她笑了笑，“教官你下手太重，我还真不怎么想。“
　　“不想的话就不要再想无聊的事。”拉尔·米尔奇严厉道，“你在接下来这两个月里要做的就是服从我的一切命令，达到我的所有要求，听到了没有！”
　　“是！”可乐尼洛站好大声道。
　　拉尔·米尔奇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他了一番，勉强算是满意。
　　“教官，是不是我只要在你的手下撑过两个月，就能正式升为军官了？”可乐尼洛笑着问。
　　拉尔·米尔奇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两个月内，只要你能像刚才我摔你那样摔我一下，你就可以通过，如果超过了两个月还没有做到的话，你这辈子就别想着军官了。”
　　可乐尼洛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

　　在拉尔的手下确实很难过，只过了一周，可乐尼洛就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已经被打碎重新拼接了一遍，哪里都不舒服。而他别说摔拉尔那么一下了，就连想近身一米内都困难。
　　还真是个怪物啊。
　　可乐尼洛长叹一口气，然后龇牙咧嘴往身上擦药。
　　□□格斗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从明天开始拉尔要对可乐尼洛进行枪械的训练。
　　可乐尼洛必须要承认，拉尔今天宣布明天的训练课程的时候，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直被一个女人压着打，他一个大男人真的很没有面子啊。而可乐尼洛对自己的枪械技术是很有自信的，至今为止就没有人能在这方面的技巧上胜过他。就算拉尔再变态，自己最起码也能拼个平手吧。
　　果然还是太愚蠢了。
　　在看到拉尔用一把最最普通的训练手枪把有两个自己那么高，一个自己那么宽的岩石一下就打得四分五裂的时候，可乐尼洛发现自己果然是太蠢了。
　　也太弱了。
　　拉尔冷冷看了呆着的可乐尼洛一眼，把手里的训练枪丢给他，“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这一阶段的训练就算结束。”说完，就直接擦过可乐尼洛果断离开了。
　　可乐尼洛低头看着手里的枪，沉默了许久，才低低的笑了起来。
　　拉尔在露了那么一手又给可乐尼洛布置好作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而可乐尼洛就在这片山林里每天进行枯燥的枪击石头的工作。训练枪的威力很小，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可乐尼洛连一块和拳头差不多打的石头都打不碎。他自然知道不是简单的打石头，在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他用了五天的时间用训练枪击碎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石头，可是再大的就怎么也打不碎了。
　　而拉尔就像是算好了一样，在可乐尼洛陷入瓶颈的时候出现了，依旧是冷冰冰的，只是丢下了一句：“很少有东西是完全规则的。”就又消失了。
　　可乐尼洛却在听了这么一句话后，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训练前收到腰间，围着拉尔让他击碎的石头上上下下看了起来。
　　很少有东西是规则的，长期处于风吹日晒下的石头自然更是不规则。找准石头的中心点或者说是连接点、脆弱点就可以一击碎石，但是训练枪的威力毕竟有限，石头也不规则……
　　可乐尼洛眯起眼睛，在巨石上摸了摸，勾起了嘴角。
　　“已经完成了？”拉尔抱胸冷冷问。
　　“这还要多谢教官你的指点。”可乐尼洛笑着说，然后拿着训练枪对着巨石像是随意开了一枪，巨石应声而裂。
　　拉尔沉默看着这一幕，突然就勾着嘴角笑了笑。
　　可乐尼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错。”拉尔点了点头，“以后也要记住，找到敌人的弱点是本事，击中敌人的弱点是能事，而找到敌人的所有弱点并且全部击中，就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就像是巨石，脆弱点不止一个，一枪穿透所有的点，又怎么会有不碎的道理。
　　可乐尼洛突然就盯着拉尔看了起来，带着让拉尔很不舒服的笑。
　　拉尔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没有朝着可乐尼洛打过去。
　　弱点，教官你呢。可乐尼洛看着拉尔的背影很放肆的大声笑了出来。

　　可乐尼洛最终还是没有升为军官，当他看到那个永远站的挺拔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军官了。
　　自己的教官都倒下了，又有谁有资格来评定他可乐尼洛。
　　“拉尔——”可乐尼洛挣扎着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叫着冲上去想要抱住那个终于撑不住了的女人的时候，落下的巨石瞬间就将女人埋住了。
　　这一场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可乐尼洛所在的这个营地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掩埋了一切。
　　“拉尔，拉尔……”可乐尼洛也该死了，但是他还活着。
　　不甘心，拉尔不应该就这样死了，他也不应该就这么死了，他们都不该死。
　　可是还是撑不住了。
　　呵，自己这辈子活的还真是窝囊啊，都干了些什么。
　　对不起，拉尔，对不起……
　　我喜欢你。
　　“可乐尼洛！可乐尼洛！”
　　谁？
　　“可乐尼洛！醒醒！”
　　到底是谁？
　　“既然没死就不要给我装了啊！”
　　……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吧。”
　　“拉尔……”可乐尼洛捂着脸睁开眼睛，意外的看的很清楚。
　　“拉尔？”可乐尼洛不可置信。
　　“你那是一副什么愚蠢的样子啊！”拉尔冷着声音道，但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呵。”很突兀的一声冷笑，可乐尼洛这才把目光转向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人，刚才似乎是说了一句话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可乐尼洛忍不住皱起了眉，整个人也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既然是刚醒就给我乖乖休息！”拉尔一巴掌拍在可乐尼洛的背上。
　　可乐尼洛被拍的一趴，有些无奈。
　　“拉尔，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再迟钝，可乐尼洛现在也发现了不对劲。明明就该是死透了，现在全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不说，还感觉充满了力量是什么情况。
　　力量蕴含的太强大了，可乐尼洛一时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升华。
　　拉尔突然就变扭起来，有些闪躲，“总之现在是暂且没事了，你再休息休息，等你差不多适应了，我再告诉你。”
　　是适应，不是恢复。
　　“我们还有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先走了。”说完，拉尔就僵硬的大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黑西装的男人突然用手指顶了顶帽檐，笑着对可乐尼洛说：“欢迎来到众神的世界。”

　　“所以说很奇怪吧，本来是该死了，结果却‘咻’的一下成神了，无论是谁都会很惊讶的吧！”可乐尼洛一口气把牛奶喝光，完了还舔了舔嘴巴，“更不用说我本来是无神论者，而且啊，所谓的神界真的很无聊啊，其他的神也是个个都很莫名其妙啊，唉！”
　　里包恩半眯着眼睛看着可乐尼洛，慢悠悠道：“所以你脑子里刚刚是有什么莫名的场景吗？”
　　“诶？里包恩你不知道么？”可乐尼洛的惊讶一点也不像是假的，“我难得和你分享一下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啊，你竟然不逮着这个机会嘲笑我！”
　　“受虐癖么。”
　　“滚！”可乐尼洛又塞了片面包进嘴里，然后叹了口气，“虽然里包恩你现在的样子是没那么讨人厌，但是风的时间不多了啊，他可等不下去了。”
　　里包恩心里突然就很不舒服，掩饰的拿起已经半凉的牛奶，一口喝了下去。
　　好甜。
　　————————————————第九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