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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伶俜萦苦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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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难受的直掉泪。张海伶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靠着廊柱坐下,其实从张海祈回来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爹娘可能凶多吉少,可是她还在期待,期待着某一天爹娘推开门回到家,还是如往日一样。
可是,却终究没能还愿。
从上次各长老进了祠堂密谈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之间的谈话除了几位长老无人知晓,族长之后的事情也未处理,只有一句‘待张海祈康复之后再做打算’。这日张海伶同往日一样给张海祈送参汤,还未踏进门口就看见一大群人呼啦呼啦的围着脸色苍白的张海祈急匆匆的离去,张海伶抬腿追了过去,拦着人,脸色阴沉。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为首的男人微微鞠身抱拳,眉眼低垂,姿态神情自若。
“各长老见小族长身体已无大碍,就令在下将族长带去祠堂商议家族事物,还请伶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张海伶捏紧了手中的篮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儿人群中间的张海祈,见他摇了摇头,朗声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小姐是什么洪水猛兽,还为难你……既然是商议族中事物那必然是大事了,你们还是赶快过去吧,免得迟了长老们还得怪罪于我。”
张海伶往旁边退了几步,看着一大群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抿着唇也离开了张海祈的院子。深夜张海伶的爷爷才从祠堂回来,踏进屋子小孙女就迎了上来神色紧张,说话都有些发抖。
“爷爷……”张承睿摇了摇头,接过孙女沏的茶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多过多的深究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几位长老和族长的想法都是就此收手,泗州城在没有族长的允许下,任何张家人都不可再去。”张承睿放下茶杯,轻轻抚了抚张海伶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更多的事情爷爷也不能给你说,但是伶儿你要记住现在的张家不比以前,那些沉寂的蛆虫都有些蠢蠢欲动了,再过几年爷爷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住了。我知道你和张海祈关系好,但是今后还是保持点距离好,海客和海杏过两年也该回去了,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们走,张家……唉,我也是对不住张家列祖列先,有愧啊!”
张海伶跪坐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脚边,头靠在他的膝盖上,一滴眼泪划过飞快地隐入鬓发之中。
院外的银杏叶簌簌落下,铺洒一地。明明是翠青的扇叶却不知为何淅淅落下,月上梢头,清清冷冷,而另一边漆黑的院落中只有一恍橙黄彻夜未灭。
张海伶不吃不喝在家躺了五天,张海杏两兄妹几次三番来都吃了一个闭门羹,就连张海祈这个族长也是如此。这五天张海伶过的像个活死人一般,她细细的理了一番爷爷说的话,似有头绪而又纠缠不清,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怎么过……她,还活着吗。
清晨张海伶就被喧闹的人声吵醒,白腻的脚掌踩在青石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直冲大脑……张海伶忍不住抖了抖,这才意识到已经入冬了……奶奶昨晚好像放了两件新衣裳在柜子里。
时隔一年多再次踏出内院一晃眼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落光了叶子的树梢也被挂了几盏红彤彤的小灯笼,一片喜气洋洋。这一年她窝在爷爷奶奶的小院里像个活死人一样晃荡的过着日子,想通了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更多。张海伶哈了口气,白气儿遮住了眼睛,靠在廊外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张海祈同往常一样踏进这个清清冷冷的院子,穿过这道石子小路就是张海伶住的屋子……只抬眸一个消瘦的身影就闯进了眼。
一年多未见倒是瘦了许多。嗯,这一身蓝衣倒是挺好看。
脚步一顿,张海祈停在了走廊一头。一刻钟,或许更久才重新抬步过去,停在女子身边张了张口还是闭上。
张海伶好像睡着了一般对外界恍然不知,只是一股幽幽的暗香在身边绕来绕去,心底叹了口气睁眼看向旁边的人。身量拔高了许多,自己也堪堪到他耳际,终于舍弃了那浅蓝、墨蓝的衣裤换了身青衣,身形修长,好看的紧。不过……
“你这头发是不是该修剪了,眼睛都快遮住了。”
“……嗯”半响沉默的男子才应了声儿,张海伶翻了个白眼,得,还是个呆子。
又是一片安静,张海伶知道要是自己不开口,这呆子就能这样一直站着不说话,几年了什么都变了就这不爱说话的毛病一点没变,还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
“你来这儿干嘛?杏子跟她哥呢?”
“过来看看你,她们在外院准备过年的东西。”半天见张海伶没搭腔,堪堪又加了一句‘张海杏说过两天来找你。’
张海伶嗯了一声儿,盯着院里的没了叶子的银杏树,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下雪了。
张海祈目光一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说是雪倒不如说是毛毛细雨,稀稀拉拉的落一点,怪可怜的。一想还是把目光停在了张海伶的身上。
“过两天我要去长沙一趟,你…”
半天没听见下半句的张海伶不耐烦的嗯了声儿,瞅着眼睛往张海祈脸上看。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两天。”去年张海杏兄妹俩带着我去了一趟长沙,挺好玩的,我想你应该会想去。
“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长沙呢。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像杏子和海客说的那么热闹。”
张海祈像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爽快的答应,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像蝶羽一般轻轻颤动。
1952年,新春的长沙,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集市里各种各样的小摊一个接着一个,面具、糖人儿、红糖粑粑……甜腻的油糖味儿挤进鼻子里,本就嗜糖如命的张海伶被勾的走不动道儿,站在摊子面前,看着一个个红光满面的粑粑,张海伶心都快化了,伸手去扯张海祈却扑了个空,张海伶这才反应过来,可身边哪里还有那个清清冷冷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
“张……祈哥儿!祈哥儿!”张海伶逆着人群往回走,心里咚咚的直打鼓。人群之中不知是被谁推搡了一把,张海伶直直的挤出了人群撞在墙壁上,揉了揉撞疼了的手臂,张海伶有些害怕了。
第一次出远门就把家里的族长给弄丢了,这罪过大了,要是前族长知道非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我。想了想张海伶决定不能放弃。
“伯伯,您看见过一个大约十一、二岁,这么高,长的很好看,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吗?”
“没有。”
“姐姐……”
“……”
不知问了多久没有一点消息,反倒自己问的口干舌燥,顺了气儿,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张海伶心里直发慌。要不回客栈看看?
不行,张海祈要是没记住回客栈的路怎么办,再找找,再找找。这时一只手突然箍住了张海伶的手腕使劲儿的把人往旁边的一个巷子里拉,张海伶脚下蹬儿劲儿愣是没让那人拉的动,张海伶转过头打量了一番拉着自己的中年妇女。
个头不高,跟街上一些时髦的贵妇穿的旗袍洋裙相反,一身粗布衣衫头上还包了一块帕子,看着自己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一张口一股浓浓的不知道哪儿的方言,死死抓住张海伶的手腕,抹着眼泪大声的哭喊。
“丫头哎,娘可算找着你了,咋个不听话,大过年的到处瞎跑,哎哟差点吓死你娘哟。快点跟我回去,你也不怕你爹把你腿打断!”
听到这儿张海伶可算想通了,更使劲的想从女人手中把手抽出来。可那女人一边哭喊一边把自己往那巷子里拉,张海伶咬了咬牙,出门前张海祈说不能轻易的把武力使出来,要不然她也不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牵扯。
周围的人渐渐的涌了过来,盯着这对“母女”,大大小小的声音往张海伶身上砸。张海伶感受着许多的目光,心下一委屈,眼圈儿都憋红了,姑娘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张海祈说的万事不能动手,特别是跟这群普通人,她早把腰间的鞭子甩出来,刷刷打的他们给姑娘她磕头认错!
就在张海伶快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一阵儿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听完声音的张海伶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手指尖颤颤巍巍的碰到腰间的衣裳,像是下一秒就能掏出一把刀往张海祈脸上扔。
“放开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