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只想退休养老（女尊）》天晚寒

142、少年与明月

　　“我是张茴的人，你们敢动我？！信不信张茴杀了你们？滚开！”就在即将被当众受辱的时候，青莲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句。
　　他也不知这话有没有用，索性那三个浪人果真顿住了，似乎是难以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他已是吓的脚软了，却硬是扶着船舷站起来，声色俱厉道：“要是让她知道，你们敢欺负她的男人，你们几个脑袋也掉不起。”
　　那三个浪人其实没听太懂，只是听到“张茴”这个名字，便下意识的畏惧。
　　此时一个头上裹着蓝色头巾的女人走上来，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翻，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汉话问道：“你果真是大当家的相好？我怎么不知道？”
　　青莲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他下巴抬起，一副背后有靠山的笃定样子，“这还能有假，她隔断时间就要上岸来找我，不信，你大可以去问她，茴娘最爱重我了，她说了不愿意让我冒险，这才将我保护在暗处。”
　　女人看她这幅言之凿凿的样子，一时也被唬住了，更关键的是，张茴确实会隔断时间就消失几天，这一点完全对得上。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小郎君凭借着一知半解的情报，就敢冒充一个大倭寇头子的相好。
　　“你们带我去见茴娘，见了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青莲后背靠着船舷，说的一句比一句更真，只是裙裾之下，小腿肚子都要开始紧张地转筋儿了。
　　倭寇们自然没办法确认青莲的身份，可是她们也没人能拆穿他，最后还是带着蓝头巾的女人下了命令。
　　“把他单独关一个房间，等回了岛上再由大首领定夺。”
　　有人上前来带青莲去关押的房间，他连忙推开她们，急道:“我哥哥也在船上，我们要在一处，而且她受了伤，你们要先给她治伤，否则，否则……”
　　青莲转身趴在船舷上，“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到时候让张茴知道你们害死她相好，肯定饶不了你们。”
　　蓝头巾看他左一个张茴右一个相好，额头青筋直跳，心里觉得这小子此时死了倒干净，但却不敢冒这个险。
　　最终，还是同意了青莲的要求，把蒋应酒抬了上来。
　　人抬上来，蓝头巾瞄了一眼，只觉得这个郎君个子高了点，面容被鲜血染了大半仍不掩秀丽，其他竟是没瞧出什么猫腻。
　　青莲看她们粗手粗脚，还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让抬人的轻点。
　　刚呵斥完他自己就忍不住心虚了，其他人却似乎因他这态度更笃定他身份不一般了，反而更低下了头。
　　见这情况，青莲心里也有了底，看来只有自己表现的越端着，才能越让人信服。
　　两人就这么被单独关进一间房不久，果然有大夫来给蒋应酒看伤。
　　这大夫显然是治外伤的老手，很是麻利的处理了伤口，然后又是一番推拿针灸暂时给退了热，又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
　　一碗汤药下去，蒋应酒的气息立马就平稳了。
　　守在一边，熬了一夜的青莲，这才终于从那种又惊又怕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蒋应酒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来，才刚一动手，青莲又马上惊醒，眼中满是喜色。
　　“大人，你醒了？”
　　“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船舱么？”蒋应酒看着这整洁了许多的房间有些迷惑。
　　青莲便将自己如何呼救，又如何编造谎言蒙骗海盗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蒋应酒忍不住赞叹，“青莲你可当的起智勇双全四字了，落到昨日那种境地，我都以为要死定了，我又欠你一命。”
　　“大人惯会哄人，这夸人的话我可不敢听。”
　　说着青莲又忍不住红了脸，将头扭到一边去，只留小半张侧脸给蒋应酒。
　　蒋应酒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一动。
　　然而现实情况不容许两人有过多的耽搁，昨晚看着像是这批倭寇头领的女人敲门进来了。
　　她长的并不凶恶，反而有些文气，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令兄的伤势可好些了？”她走进几步，似乎是要仔细看看。
　　蒋应酒眉头蹙起，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把头低下，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默不作声。
　　得亏她模样生的好，被抓前换了一身男子的衣衫，这会儿低头不语，倒让人看不出破绽。
　　青莲也怕露馅，一把搂住蒋应酒，用身体挡住女人的视线，一边怒目瞪过去，“若不是你们这些狂徒，我哥哥又怎会受伤。”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即隐去，笑着道：“我跟着大首领也有许多年了，竟不曾听说她在外边还藏着人，不过也没关系，等到了岛上，是真是假自然能分辨清楚。”
　　青莲听了一抖，手腕被蒋应酒紧紧握住，他轻吸口气，镇定了些，“你说的对，真金不怕火炼嘛。”
　　话落他语气一转，笑盈盈道：“虽然我哥哥是被误伤了，但你们也是无心的，如今得你们照应，我们兄弟性命无忧，还能与茴娘相聚，我还要谢谢你们才是。昨夜情急之下，多有失礼，还请……娘子务怪才是。以后，还需娘子，多多照应的。”
　　毕竟是多年坐镇风流场头牌交椅的人，虽是清倌人，也见的多了，眼角眉梢的风情是融入他骨子里的本能，此刻只是一个眼神，也叫人酥了骨头。
　　女人明显一怔，随后笑的意味深长，“怪不得能勾得大首领的心，真是个妙人。我姓藤，你可以叫我藤三娘。”
　　“是，三娘。”
　　藤三娘又看了青莲一眼，这才离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青莲才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沁湿了，此刻一片冰凉。
　　蒋应酒抓住他冰凉的手，“青莲，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如果不在她们入海前逃走，只能是死路一条。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威海卫么，估算下时间距离，再过一日，我们跳江逃跑，从那边上岸是距离威海卫最近的地方，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青莲眼中亮起希望的光，然后又一点点熄灭，他脸色苍白，“可是，大人，我不会凫水。”
　　蒋应酒哽住，想想也是，青莲从小就在教坊长大，讨女人喜欢的技能自然是样样精通，凫水显然不在其中。
　　“没关系，到时候我把你绑在身上，你放心，我是习武之人，带你一个人不在话下。”蒋应酒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她已下定决心，同这个可怜可爱的少年郎同生共死。
　　青莲扑入蒋应酒怀中，眼泪扑簌簌而下，“大人，你总是这样，唉，教青莲不知怎么办才好。”
　　蒋应酒手僵在半空，半晌，缓缓落在青莲背上，顺着他肩脊一下一下的轻抚，“青莲，我定带你活着回去。”
　　青莲默默点头，眼泪流的更凶了。
　　第二日，蒋应酒感到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却比昨日已经好了许多了。
　　两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第二日早上就要求上甲板上走动走动，透透风，给出的理由是两人晕船的厉害。
　　一开始藤三娘等人并不同意，还是青莲搬出那个不存在的假情人张茴，又软磨硬泡的，才被允许上甲板走动一刻钟。
　　两人在七八个倭寇的严密看守下，在甲板老老实实的待了一刻钟，就回房了。
　　下午，两人又要求出去透气，依然是乖乖的待了一刻钟，就回房了。
　　晚上吃完饭后，就顺理成章的又有了一刻钟的放风时间。
　　也许是白天两次两人都乖乖的没有任何异动，让倭寇放松了警惕，也许是入夜后人容易困乏，反正看守他们的人并不尽心。
　　两人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舷边，蒋应酒朝青莲点点头，青莲宛然一笑，突然指着天空问道：“哥哥，今晚的月亮美么？”
　　蒋应酒不知他什么意思，还是顺着他手指望过去，一轮银月洁白无瑕，月光皎洁如纱，确实很美。
　　她突然觉得这轮明月恰如青莲，那样美丽纯真，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眼中分明是明月，心里却有了少年的笑颜。
　　虽时间地点不恰当，她却想对他说，我心如明月，惟愿君心似我心。
　　她刚要转头说些什么，一股推力从背后传来，她整个人仿如一条大鱼翻出弦外，天地翻转，天空的明月令人目眩。
　　幸好还有一条绳子连接着两人，让蒋应酒不至于直接掉到水里。
　　但下一刻，令她目眦欲裂的事情发生了。
　　青莲被她带的探身在船舷外，他笑着看她，想要看清蒋应酒的脸，但眼泪让他视线模糊。身后传来反应过来的看守大喊大叫的声音和嘈杂脚步声。
　　他拔下头上唯一的玉簪，一头乌发披散而下，随后用牙齿咬下簪子头部，里面是一把细长的小刀。
　　这是他最后关头用来自绝的，此刻也用来隔断两人间唯一的联系。
　　“青莲，不！你跳下来！我带你走！”
　　蒋应酒第一次没有丝毫体面的大吼，她是那种无论何时，总带着一丝天生贵气的人，就算是风流坏痞起来，也掩不住她的气度修养。
　　但此刻，所有修养气度都被抛掉，她大喊大叫，如同个疯子，眼里带着祈求哀切。
　　青莲凄然一笑，眼泪落在蒋应酒脸上，“大人，青莲不悔。”
　　他手起刀落，割断了绳子，蒋应酒便如石头沉了下去，扑通一声，被黑沉沉的江面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