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长歌》瑕方怨

3、墨家渊华

　　因着昨日颜沐和提前说明过情况，第二日颜流瞬亲自去离暮暖所住的容园喊人时，离暮暖早已等候多时。
　　右手轻轻抖了抖锁链，一旁趴在地上的半人多高的灰色大狗抖抖那身柔顺的毛，撒开蹄子不快不慢地引导离暮寒向客院而去。
　　湮久阁，颜家档次最高的客院，以颜家和墨家的关系以及墨家在钟离国的地位，将墨家来人安排在此无可厚非。
　　墨家此行二十余人，除三长老墨晗、大公子墨渊华和中毒的二公子墨渊泽外，还有墨渊泽的妹妹、同样是墨家二爷墨之笑收养的墨叶馥，剩余均是随从及护卫。从墨家能派出一位举足轻重的三长老一路护送来看，墨家还是很重视墨渊泽这个养子的。
　　三长老墨晗此人乃是颜家主母墨卿卿的亲叔叔，与墨卿卿关系很好，墨家派他来交涉，也是希望颜家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忙说服离暮暖救人。
　　上首墨晗正与墨卿卿叙旧，气氛看起来还挺不错。不过，下面的小辈们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颜沐和从来都知道自己和墨渊华这位表哥处不来，没想到几年不见，墨渊华身上散发的冷气几乎可以凝成实质了，那明显的生人勿进的气息不得不让人退避三舍，就连一向自来熟的离暮寒都不敢轻易和他搭话。
　　这位搭不上话，颜沐和为了避免尴尬，对时不时抬头向外看的墨叶馥道：“馥儿不必担心，阿暖既然答应了看看，定不会食言。”
　　“没错没错，”离暮寒也安抚道，“阿暖没答应便罢了，既然点头了，就一定会来的，馥表姐放心！”
　　虽说两家走动不算频繁，但该有的交流也不曾少过，这位颜家姑奶奶的女儿的极品性格他们这辈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本来颜流歌和颜流瞬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墨渊泽又只是墨家养子，墨叶馥确实担心这位脾气难以捉摸的表妹真不帮这个忙。
　　尽管有了颜沐和和离暮寒的保证，墨叶馥担忧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向方才颜流瞬离开的方向。
　　一边是墨晗与墨卿卿的寒暄，另一边是颜沐和与离暮寒安慰墨叶馥，墨渊华夹在中间丝毫看不出受到影响，一直端坐着闭目养神。
　　说到墨渊华，不得不说此人也是个不输于离暮暖的奇葩。此子自三岁觉醒风水双系灵根后，在修行一途展现出过人的天赋，按说如此天资墨渊华不出意外便是墨家下任家主，奈何此子自懂事之日起便表明，此生他绝不做墨家家主，态度坚决毫无转圜。这可惊呆了墨家众人，饶是墨家老爷子墨扬和墨家家主墨之谨如何软硬兼施，墨渊华不为所动。
　　最后，莫老爷子没辙了，眼瞅着二儿子没个定性，只得发话给自家儿子：去跟你媳妇造人吧，这个家老头子我给你看着。
　　于是，接下来五年里，得到亲爹命令的墨家家主墨之谨只得和媳妇造人。这一造，就造五年了，墨之谨的妻子黎曦冉连生俩闺女之后才得幺子墨渊宁，而墨渊华也随之摆脱了少主之名。
　　突然，墨渊华睁开双眼，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就在刚才，他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但这种感觉仅仅一瞬间就消失了。
　　尽管墨渊华如同什么没发生一般迅速合上了眼，仍是被敏感的离暮寒察觉到了，而颜沐和看到离暮寒摩挲着左手小指的小动作，若有所思。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时，颜流瞬和离暮暖终于到了。
　　墨晗起身道：“有劳颜家主了。”
　　“举手之劳而已，三长老客气……”
　　“中毒的墨渊泽在哪里？”离暮暖懒得听他们寒暄，直接出口打断了颜流瞬还未说出口的话。
　　第一次真正接触离暮暖的墨家人十分意外，抛开颜流瞬的家主身份不谈，怎么说颜流瞬也是她的长辈，离暮暖竟然连颜家家主的面子都不给，就这么大喇喇地打断人家的话，二颜流瞬和墨卿卿看起来都没有生气和不满的样子，不由得觉得这家人的相处模式真奇特。
　　墨卿卿捕捉到墨晗一瞬间的怔忡，解释道：“三叔千万别介意，阿暖没有恶意，她也只是想尽快治好泽儿。”
　　“也好也好，先去看看泽儿吧。”
　　在墨渊泽所在房间房门打开的刹那，离暮暖微微皱眉，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继承了父亲细致的颜沐和发觉离暮暖的变化，问道：“阿暖，怎么了？”
　　“墨渊泽的额头是否有一朵黑色的花，七片花瓣？而且，从毒发之时起，墨渊泽周围总是若有若无地飘着一股花香？”
　　没有怀疑离暮暖为何会连看都没看到墨渊泽就知道这些，一直担心兄长的墨叶馥只当这次来颜家是真的来对了，立即点头：“是是是！表妹果然厉害！”
　　墨晗毕竟是经历的多了，问：“看来暖丫头是知道泽儿中的何毒了。”
　　“嗯，知道。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这样的机遇竟然被他给碰上了。我之前就猜测，你们来找我，看上的并非是我祭司的身份，而是它。”离暮暖抖了抖手里的锁链，接着道，“这只为我引路的银月贪狼是相当罕见的暗属性，你们是打算让他吸收墨渊泽身上的暗属性毒素吧？”
　　“不错，正是如此。”墨晗隐隐差绝离暮寒不喜欢拐弯抹角，便也没有隐瞒。
　　“这没问题，只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暖丫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要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离暮暖偏着头看着墨晗：“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看出来墨渊泽是中了暗属性的毒。”
　　没想到离暮暖是想知道这个，墨晗隐晦地看了墨渊华一眼问：“暖丫头对认出这毒的人感兴趣？”
　　“房间里这香味，但凡有点常识的药师都能认出这是花枝的香味，墨渊泽所中之毒，正是花枝。只是因为花枝是炼制许多丹药时用到的辅助药材，恐怕没有哪个药师能想到花枝竟然也能让人中毒，更不知道花枝其实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药材。花枝，是没有属性的。”
　　墨叶馥有炼丹天赋，如今已是三品丹师，对于药草自认是很了解，听到离暮暖这么说，不解地问：“不对，花枝是一般是火属性的，也有水属性和风属性……”
　　“我姑且问一句，”离暮暖淡淡地打断了墨叶馥的话：“除了花枝，阁下见过其他拥有多种属性的药草吗？”
　　极淡的一句话，将墨叶馥问住了。确实，除了花枝，她真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那种药草有两种以上的属性。
　　“我说过，花枝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药草。在的它的生长环境中，何种元素占据绝对优势，便会成为何种属性。但是，不管花枝的属性是否已经确定，一旦接触到侵略性的暗元素，马上转化为含有剧毒的毒药。中了暗花枝之毒的人，额头都会有暗花枝的印记。不过说是剧毒，要解了也没那么难。花枝的暗属性毒只针对非暗灵根人或兽，对拥有暗属性的修行者来说，却是大补之物。想必，这番话你们已经从某人口中得知了，所以才会找上我。我只想知道那个某人是谁。”
　　没想到离暮暖竟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可是……
　　见墨晗似乎不愿说出那人，离暮暖不紧不慢地开口：“想来那人也该告诉过你们，此毒若不仅尽早处理，墨渊泽就会变成废人。平常人被废，总有这样那样的办法重新修炼，可中了暗属性的毒被废……”
　　话虽未竟，其中的警告或者说威胁不言而喻。
　　“是我。”
　　低沉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离暮暖耳边，将正思考着要说服离暮暖还是去求那人的墨叶馥吓了一跳，声音的主人正是墨渊华。
　　在其他人为墨渊华突然出声或惊讶或疑惑时，离暮暖面不改色道：“你应该不是喜欢长篇大论的人。”
　　“彼此彼此。”
　　离暮暖没有再接话，只是解开了银月贪狼脖子上的项圈，轻轻摸了下它的头：“去吧，唔，暗属性花枝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吸收了那些，你应该能冲破五阶瓶颈，开口说话了。”
　　蹭了蹭离暮暖的手心，银月贪狼踱步至墨渊泽床前。
　　不过几息之间，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周围暗元素的涌动，现在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众人渐渐受不住这股来自暗元素的抑制，退出了房间。
　　除了离暮暖和墨渊华。
　　“身为光元素修行者，表妹是如何在那样的浓厚的暗元素中如此镇定的？！”墨叶馥见离暮暖没有半分不适的样子，让不住低声惊呼。
　　离暮寒的目光却是落在墨渊华身上：“我倒是觉得，大公子更让人意外。”
　　是了，墨叶馥怔住，许是平日墨渊华特立独行的事没少干，她选择性忽略了墨渊华的异常，却没想到，墨渊华同样是应该受到暗元素压制的风水双系灵根，竟然一样泰然自若。
　　性格有些跳脱的离暮寒握了握自己的手，从刚才暗元素开始聚集时起，他体内的雷元素便活跃起来，现在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
　　“有阿暖看着，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舅舅，我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离开了。”
　　终于，要觉醒了么……
　　“从刚才开始，我一直在想，”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离暮暖耳边，“一个魂魄不全的人，何以安然活到现在。”
　　离暮暖没有接墨渊华的话，目光直直“看”向银月贪狼和墨渊泽。
　　墨渊华似乎也没指望离暮暖会回应自己，继续自言自语：“你的魂魄不仅不全，也不纯……”
　　“沉默是金，因为祸从口出。”
　　这一次，墨渊华没有再试图招惹离暮暖，他知道她已经被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至于离暮暖身上的奇特之处，他总会有办法弄清楚的。
　　而在这之前，她休想甩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