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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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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僻又无人的小巷肯定是想做坏事啦!
辛九在心中主动替辛圣起回答自己的质问。
这微哑又略带玩笑的嗓音,是辛九。
周年听到他开朗的笑声,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下。这辛九是何方神圣,处处都能碰见他,幸得他及时出现,她还不想与辛圣起撕破脸。
因为堂弟辛九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辛圣起只好暂时撒退。
只是依他观察,这名传说中的朋国第一琴师,除了一身清雅,并无特别之处或可疑的地方。
既然如此,她又怎会拒绝与他成亲呢?!
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
还是她暗地里迷恋着那位美男子,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哼,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迟早会查清楚。
周年,我辛侯夫人的位置会为你留着。
然而他心中升起的烦闷却无法得到排遣。身在沅洲城如此做法有些冒险,但他压抑不住这些烦躁,只能唤辛其准备今晚的甜点,让他消消火气。
是夜,辛圣起推开自己的房门,见那位可人儿怯生生地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
是的。
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总会让他欲罢不能,不断升起征服欲。
他大步走近,坐在床沿,抬起他小巧的下巴,笑道:“来,让本侯听听你的声音。”
次日,天色仍没亮,悦来客栈后门偷偷抬出一具尸体。方其命人抬到乱葬岗中随意弃置,而辛九隐在黑暗之中,一脸无奈地摇头。
这……辛圣起真是辛家之耻啊!
昨日他突然出现打断他的计划。
恐怕还会有下一次。
而下一次,他是不是能及时赶到?!
就算赶到了,又是否能救下周琴师?
这一切一切仍藏在迷雾之中,无人知晓事态的发展会如何。
再说今日他出现巷口之后,辛圣起借故先行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辛九轻摇着折扇,上前几步,笑对周年说:“哎哟哟,好赶巧啊,没料到在此又碰见周琴师?”
瓦春警惕地伸手拦住他。
周年挥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吩咐:“不碍事。”瓦春这才退开,守在一旁。
眼前的她戴着帷帽,一身素白,双手抱琴,随意一站,却已教人移不开眼。他深怕自己的目光过于露骨无礼,惊吓佳人,忙摇着手中的纸扇,刮起阵阵凉风吹散自己心口那团火热。
周年向他行礼:“九公子。”
不愿将他与辛圣起搁在一块,周年只愿这么唤他。
辛九收起折扇,摆手回礼。“周琴师有礼,有礼了。你,这是上哪呀?”
那辛圣起不在琴馆堵人,选择在这无人的小巷之中,可见其心机之重。他早派人掌握了他的行踪,要不然也没法打断他的恶行。
周年轻声答:“今日上琴馆闲散。”略顿了顿,对他说:“若九公子有闲,不防一道来听听琴。”
这……这是邀请他么?!
嘿嘿……就算没有空闲,辛九也只会如此回答:“哈哈……有…有…我整日都闲着。闲得不能再闲了!”
早听闻周琴师的琴音,如天籁之音,闻之绕梁三日……如此难得,难得……若然碰上她技痒,弹一曲半曲,那他就满足了。
越想心越高兴,那双圆眼已眯成了一条细缝,站在一旁独个傻笑。
隔着白绢,见他笑得如此傻气,周年抿起一抹笑意,摆手作请:“九公子,请——”说罢,率先往前。
紫竹琴馆是周年十四那年继承吴流水第一琴师的名号,周通特地为她开设了这所紫竹琴馆。
她不便出面,故请表亲周彩打理。
周彩是周家远亲,已年近三十,因丈夫早逝,在夫家受尽欺凌,最后被遣送回娘家。恰好周年设琴馆,便请她来打理,让她有一处容身之所。
周彩见他们一行三人,忙将她们迎进内院的雅室。
她掩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问:“大姑娘,这位公子是谁?”
周年一怔。
辛九算是什么人呢?
上辈子他亲亲切切地唤她“嫂嫂”,可惜她已不愿再做他的嫂嫂了。
想了想,她说:“这位辛九公子是我的朋友。”
周彩是聪明人,一脸暧昧地扫过他俩,也不再追问,忙退了出去。
雅室内,只有周年,瓦春和辛九三人。
周年走到正中的琴桌前,从琴包中拿出梧桐琴,小心放好,再轻抬眼问正四处打量的辛九:“九公子要不要听听琴?”
辛九笑道:“嘿嘿……能听周琴师抚琴,是我的荣幸。”
周年还记得那冬日的午后,他坐在亭子内听她抚了一下午的琴。他虽为商人,身上有市井之气,却也是喜琴之人。
因此,她很想,很想……再一次为他抚琴。
也算是报答他在严寒之中送来的那一缕暖意。
往后,恐怕周家和辛家会势成水火,势不两立,两人就算见面也无法和平相处,更何况是静下来听自己抚琴。
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辛九忙扭头寻找最佳的位置,周年不等他坐好,纤指一扫琴弦,发出一阵清脆。
闻得琴音一响,辛九也不敢挑了,忙就近坐下。
琴声再度响起,周年清雅的嗓音随即伴着琴音响起: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秋风词》是一首非常短的曲子。
而周年反复吟唱着: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莫相识……
这哀叹声声打进辛九的心底,一道一道鞭着他的心,痛得他不敢大声呼吸。他捂住胸口,想减轻疼痛。
一曲既罢,周年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完全沉溺于琴音和歌声之中的辛九没有发现她眼神埋藏的深意,他垂下脸,久久无法言语。
虽则是头一回听周琴师抚琴,那琴音却如棒如鼓敲在他胸口,让他疼痛不已。
到底是谁绊住了她的心,让她恼恨地唱:不如不相识呢?
是谁——
辛九从前也曾到琴馆听过几回琴,却从没听过像周年这般一边弹一边唱能将曲与词溶合得如此恰当。
琴,本是一边弹一边吟唱的,只是近代许多文人雅仕认为唱小曲是娼/妓烟媚之行,有失风雅,因此许多闺阁的小姐只懂弹,而不懂唱。
而上一代的琴师吴流光反其道而行之,不但弹,还唱。身为吴流光的谪传弟子,这本事周年习得没有八分也有九分了。
但她也不喜欢在人前吟唱。
今日,为了辛九她才献丑小唱一段。
周年离开琴桌,上前奉上热茶,问:“九公子认为如何?”
辛九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叫道:“往后……往后不许再弹这首曲子。”这曲子教他的心太疼了,他竟控制不住胸口的这颗心。
一旁的瓦春想上前阻止辛九的无礼,却见周年摆手让她别插手。瓦春只好嘟起嘴巴,转过身,干脆不看。
周年抽回小手,反问:“为什么?九公子认为这曲子不好?还是我弹得太差?”
“不……不,不,周琴师弹得好极了。因为太好了,我听这曲子时便觉得心疼……”辛九揉着胸口,无奈地强调:“这儿太疼了。太疼了!”
原来他还是能听出这首曲子的意味。
周年说:“只是首曲子,九公子不必如此在意。”
事实是她私心地想让这首曲子多绕在他耳际一段时间,使他往后一听起琴,便念起她今日所弹的这首曲子。
辛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缓过心腔的疼痛,他端起热茶呷了一口。
茶,入口甘甜,香味浓郁,这款茶是前几日他陪辛圣起到周府,周通特地拿出来款待他们的雨前龙井,今年的新茶,价值百两的好茶。
“这茶……茶香非常好!”辛九因这杯好茶减轻了曲子带来的伤感。
周年低头继续冲茶,问:“九公子也是爱茶之人?”
那日她在绢画后,瞧见他品尝这款清茶之时,那双圆眸充满感动。由此可见,他肯定是爱茶之人。
刚刚她特地请彩姐拿出这款新茶,再由自己亲自冲泡。
辛九又喝了一口,让那茶水在口腔中荡漾,细细品尝之后。他说:“是啊,平生没有大的嗜好,独爱喝茶。”
见此,周年又替他斟满了一杯。
两人就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谈……直到门外的琴师们都迫不及待要请周年指教琴艺……两人才结束了喝茶的时光。
辛九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周年递给他一白绢小包。“这是给九公子的一点礼物,望九公子笑纳。”
辛九想拆开,却被她阻止了。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公子回去后再看。”周年柔声说。
辛九道了谢,离开了紫竹琴馆。
半路上,他突然忆起这包小东西,挑了一间茶楼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头用竹筒装了半斤雨前龙井的新茶。
这……如此昂贵的礼物,她就这样送给他了。
上一回送桃子,这一回送茶叶。
下一回会送什么呢?
周琴师呀,你我不过是匆匆两面之缘,岂能受你如此厚待啊!
辛九拼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寻常的仰慕罢了。
要知道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爱呀,周师傅拥有了他无法拥有的。他仰慕她,喜欢她,也是很正常的。
虽则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辛九如珍如宝地对待这半斤新茶,他告诉自己:哪天将这半斤茶叶喝完,他就会跟周琴师告别。
只是暂时,暂时的……先让他保持着这份暧昧不明的心意吧。此时,他亦不想唤醒迷醉在其中不愿醒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