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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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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二楼的天字第一号房内——
一名华服黑衣男子端坐房中央,微驼的背泅出一股极寒之气,令人无法靠近。窗外那团火热的灿阳也无法温暖这片窄小的空间。
半跪在地上的辛其脊背上早已冷汗淋漓,亦不敢起身。
主子性子阴残,喜怒无常,若惹他一分不快,就算跟在他身边十年之久的他,也是说除掉就除掉,从不手软。
辛其跪得双腿已经发麻,仍不见主子转过身。
那井口般大的窗,风景单调如一。
他到底在看什么?
就在辛其暗暗叫苦之际,辛圣起终于开腔说话了。“你,再去查一查周家琴师。”
“是。”
辛其领命,又问:“不知周琴师的资料遗漏了哪方面?”
辛圣起扯起一抹淡笑,扭过俊雅的脸,厉声质问:“你有胆子反问本侯?本侯若知道还需要你去调查?!啊!滚出去。”
辛其强行提起发麻的双腿,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他知道辛圣起的怒火从何哪而来。
今晨在客栈的大厅接到周府拜贴,辛圣起以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再拈起贴子,那模样得意又张狂。胸有成足,不急于拆开。
倒是对座的辛九催道:“堂哥呀,周府答应了亲事?”
“还有不应之理。”辛圣起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拆开了封口,挑开,垂眸一瞧——
这一瞧可真是精彩了。
那张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瞬间转为铁青色。眼眸瞪直,那双眼球剧烈地跳动,不可置信地扫了一遍又一遍……终还是因怒火被揉起一团。仍觉不够,辛圣起怒不可遏地一掌拍下,将桌椅全震碎,桌上的盘碟及食物碎了一地。
他的怒火,不但吓到胆小的掌柜,还将厅内的客人也吓跑了。
辛九倒不怕死,弯身捡起地上皱成一团的贴子,躲在角落里,细读了一遍:
辛侯亲启:
辛侯上门提亲是周府之幸,然周氏之女无法高攀辛侯,盼辛侯再觅姻缘。
周通笔。
简短的一行字,却清楚地表明了周家的立场。
拒婚。
听闻这短短的一年之间周家已经拒绝了上百位上门求亲的公子,没料到此刻辛圣起也位列其中。这不仅刺穿了他的面子,连底子也没了。
虽然不明白周家为何会拒绝这一门良缘,拒绝最佳人选的辛圣起。辛九垂下圆脸,却掩不住嘴角那一抹笑意。
忆起周年那娇美的瓜子小脸,辛九的笑意更浓,浓得几乎化不开。若不是辛圣起在此,他肯定自己会跳起来欢呼几声。
可惜他却不能表达自己喜悦。
想上前劝慰几句,辛圣起寒着脸,一甩衣摆,大步跨出客栈。一旁守候的辛其忙跟了上去。
辛九收起笑意,眼眸转了转,尾随而上。
辛圣起接到拒贴之后,怒炎冲天,带着辛其直接杀去周家米铺。
见辛圣起掩不住满腔的怒火,一张俊雅的脸也显得有些扭曲,如此失态,实在不像是温文公子。
这年头上门质问周家为何退婚的公子何其多,却不曾见到如此愤恨的。这哪上是上门提亲,简直是来寻仇的。
周通觉得自己上一回看人,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还好女儿眼光清明,与他分析利害关系。
周通一脸和气,命人摆了茶,再问:“不知辛侯一大早来是有何要事呢?”
明知故问。
辛圣起稍稍压住满腔的怒火,说:“刚刚接到周老爷的回贴。小侯有一事不明白,故冒味登门求解,还盼老爷赐教。”
“不敢,不敢。辛侯请讲……”
周通表面和气,实际也生出一些不悦。这一头刚派人送贴,他这一头便赶来兴师问罪了。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如此沉不着气,不是能够做大事之人。
对辛圣起的好感直降。
辛圣起不客气地问:“不知小侯哪方面做得不够周到?周老爷为何不同意小侯与周小姐的亲事?”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家会拒婚。
周通微愕,不过既然他直接问了,他也老实回答:“辛侯别急。容我慢慢解释。以辛侯的身份配我家闺女确实是高攀了。”
辛圣起冷冷地吐了一句:“小侯不介意。”
“不……实不相瞒。小女的婚事,我这作爹的说了也不算数。她说今年暂不谈婚嫁,所以——”周通也很无奈呀,女儿的话对他来讲比圣旨还重要。
“她——”
辛圣起咬紧牙关,眼眸一沉。
拒婚的竟然是周年本人。据调查她终日沉迷抚琴,性子孤傲,又不爱与人接触,身边也没有适合的男子让她情窦初开,秋波暗送。
她,为何要拒绝他?!
“女儿家对于婚事肯定是有些害怕。若是周老爷同意了,她哪能不从呀!”辛圣起狡猾地提议。
听罢,周通忙摆手摇头。“这可不行。不行。小女的婚事我曾答应过亡妻,决不强迫她成亲,她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
辛圣起一恼,握住拳头。
周通的意思是跟他扯再多也没用,决定权不在他手中。得到答案之后,辛圣起怒火不灭反扬,懒得与周通胡扯,他摆手告辞。
出了周家米铺,辛圣起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辛其一惊,急问:“若得不到周家财产,景王那如何交待?”
辛圣起猛地挥动拳头,一把将辛其打倒在地,斥道:“也不瞧瞧是什么地方。那名字是你这等奴才可以随意提起的么?”
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之上,怎知有没有被有心人听去。
事关机密,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大事。怎容这狗奴才四处嚷嚷。
辛其吓得不敢再吭声。
随着辛圣起回到客栈的房间。
再次,接到命令调查周年。
这周氏长女天天在家抚琴,偶尔出外上香礼佛,或到琴馆弹琴,哪有什么好调查的。这可为难他了,只是主子的命运也不能不从。
辛其揉着胸口,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而一路尾随他们身后的辛九,这才缓缓地从屋檐跃下。
他抓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名字“景王”。大正王朝的三皇子,地位和权力,仅次于太子之后,其人野心勃勃,张狂狠厉,尤其渴望登上金龙宝座,连他都有耳闻。
如今辛圣起与他暗地联手,肯定是想密谋造/反。
难怪辛圣起要到周家提亲。
周家是“民间的粮仓”,有人传说周家富可敌国,可见其财产之丰厚。若要登位,私养士兵是必需,那么这将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款项。
因此辛圣起才想从周家着手,引进一笔巨大的军饷去讨好三皇子。
这事非同一般呀!
辛圣起选择了景王。
万一景王失败,那就意味着整个辛氏家族也随着他的失败而覆灭在朋国的历史之中。
这……这些朝代更替往往伴随着风腥血雨和无尽的杀戮。成王或败寇不过是朝夕之间,这些争权的斗争向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能操控的。
要怪只能怪,辛圣起野心太大。
不安份当他的闲散侯爷。
这件事不但扯上了整个辛家,还扯上了无辜的周琴师,他不能视而不见,随辛圣起任意妄为,毁人毁己。
庆幸周琴师没有答应他的婚事。
只是以辛圣起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
从周通那得知周年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那么辛圣起肯定会找上她,不管是用强,还是用柔的……都要将她光明正大地迎进辛府,做他的辛侯夫人。
然后,辛圣起会以周家和辛家的姻亲关系胁迫周家参与其中,继而侵占周家财产。
都不用去猜也知道他会使用什么套路。
当然了辛圣起这些套路,重生后的周年比谁都要明白,早拟定对策。
不愿辛圣起这只魔鬼找父亲麻烦,故意让父亲告诉他,拒婚是她的意思。按他的性格肯定当下找父亲问个明白。
每月逢初二,二十,她会到紫竹琴馆指点琴师的琴艺。
而辛圣起肯定会到。
是时候打个照面了。
周年习惯步行前往两街之隔的紫竹琴馆。
戴好帷帽,她抱起琴,与丫环瓦春出门。
绿映站在大门前目送她们背影。
虽然大姑娘只字不提,但她隐隐感觉到她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名叫瓦春的丫头是周年前两日新聘入府的,一来便进了青霞轩,说是照顾大姑娘的生活。看在绿映的眼里,这一身肤色健康的丫环更像是大姑娘的贴身保镖。
只是大姑娘向来聪慧,行事自有她的道理,只盼这丫头能护大姑娘的安全。绿映双手绞紧,心中隐隐冒出一丝担忧。
两人安静地走在小巷子中。
周年在前,瓦春在后。
到了转角的巷子,突然有人闪现巷子口挡住了去路,此人仍是一身华锦白缎,一张俊雅的脸荡着轻笑。
瓦春忙挡在身前,提音质问:“来者何人?为何挡我家姑娘的路?”
这一档便将周年娇少的身子全掩去。
辛圣起甚至来不及看清她身段,只隐隐窥见那一身素白。传闻周琴师,常年一身白衣胜雪,发黑如墨……如今一瞧,传言倒不假。
收起打量的目光,辛圣起拱手说:“在下是辛侯辛圣起,不知能否与周姑娘闲谈几句?”
瓦春垂眸,轻扭头扫了主子一眼。
居然半路截人,证明他真是急了。周年以为他会在琴馆等她呢,此时,还不急于露出底牌的时候。
周年躲在丫环她身后,清雅的嗓音,怯弱地响起:“这……这于礼不合。有事烦请辛侯找父亲商谈。”
辛圣起细眸一眯,发现周年嗓声音倒是悦耳,是自己所喜爱的。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进一步,逼近主仆两人。瓦春摆开架势,以手挡住他的无礼,不让他靠近。
没料到区区一名小丫环,竟是练武之人,且武功不弱,应不在自己之下。
难怪周通会任着女儿只带一名小丫环出门闲散。
他在几步之外,一脸诚恳地哀求:“周姑娘,小侯不过是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你又何必害羞……”
在三人牵扯之际,一道青绿的身影忽地出现巷口,娃娃脸堆着满满的笑意,一脸好奇地问辛圣起:“哎哟,堂哥你在这荒僻无人的小巷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