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垩纪》落落莫莫

10、拾

　　世界三大平面设计师中，齐琪最崇拜冈特•兰堡，他将照片与幻象糅合重塑，几乎可算是臻至完美。暗哑与晦涩，却又夹杂了无法忽视的触动。
　　所以当他看到店中巨幅的S.Fischer Poster系列复制品时，心中的惊喜自然是无法表述的。
　　甚至再往里面还有俄罗斯设计师FIRMAb的DYMOV Ni Wine系和DYMOV金属制面全系的包装，齐琪已经被喜悦占据了全部心。
　　毕竟这些东西平时都是很难见到的，更何况汇集在一起。

　　好不容易从玻璃柜里Seymour Chwast的Quest 2000和Mc Donald Happy Meal Box中抬起头来，殷奕染正在靠里的软座上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却奇异的让人安心。
　　他的眼睛在略微黑暗的店中闪着微微的亮光。

　　“喜欢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不可思议的优雅。
　　“恩。”他给了他一个笑容。
　　似乎男人也松了口气的样子，嘴角稍稍上扬一点，让他的眼睛似乎酸胀了一下。
　　他知道男人的公司在城北的商业办公圈中，这里是东南郊，若是平时他绝不可能到这边来。
　　而他今天开车竟是如此熟门熟路，少不了来过两三次。
　　想他最近偶尔晚归，打电话不要在办公室，回来饭也都没吃过，应是和这有关吧。

　　出来的时候殷奕染手里抱了一袋子的海报和包装，手里还提了个Mc Donald的Happy Meal Box和FIRMAb的麦片袋子，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不相称。
　　齐琪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拿，男人却仍旧面无表情的错过了他要接东西的手，而是用还有些空的一只手牵住他的，往车那边走。
　　齐琪脸有些红，却仍是任男人拉着。
　　刚刚店里的老板的表情实在惊讶的可爱，因为在美院迁走以后应该很少会有人跑到这里买这么一大堆东西吧，或者估计美院还在的时候也很少有学生能这么大手笔的买吧。毕竟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每个都是很难收集的，奕染怀里的金属包装动辄几十上百欧才能买到，这一大袋子加在一起便已是极大的数字了。

　　仍在发呆，回过神来已经坐在车里，男人打开空调把自己和他的大衣脱下放好，正看着他，嘴角似乎有笑容。
　　看到他回过神来，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齐琪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家里没出现那么多变故的时候，父母也曾经在晚饭后和自己说笑，玩游戏自己输了，就被刮一下鼻梁。
　　那样的温暖，已经很久了。
　　他也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朦胧中男人的表情有些慌乱，不停的抹着他的眼泪，平日里无表情的脸上都看得出他的焦急。
　　他却止不住眼泪，甚至渐渐呜咽出声。
　　奕染的掌心的温暖，他曾经独自一人面对的寒冷。
　　男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曾经伫立其中的冷漠的人群。
　　似乎都涌了出来。
　　原来不是不在意的。
　　原来自己也是害怕寒冷的。
　　原来自己也是期盼温暖的。
　　原来自己也是希望有人关心有人爱的。

　　那些不曾在乎的，曾经以为不在乎的。
　　那些伤痛，寒冷，寂寞。
　　在这一刻全部浮了出来。

　　我们人类从来没有真正学会过坚强。
　　我们只是因为没有人在意，所以才拼命地让自己不在意。
　　我们没有谁能真的忍住眼泪，只是当明白了流泪也无济于事的时候，才把它们锁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等到有一天真的有人温暖你的时候，那些冰冻的泪水会一下子涌出来。
　　释放掉所有受过的委屈。

　　我们的眼泪从不是因为懦弱。
　　我们的眼泪，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