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周郎》祝九弄

2、第二章

　　就在银针刚要触到女孩娇嫩脸颊的瞬间，宋照熙手上的簪钗被一个高大她们很多的人夺走了。

　　“我看是母亲娇惯坏你了，多大的小人居然也学会在屋内用刑了！”

　　“二哥哥！这是我和这死丫头的事情，你不要管！”

　　“我今天是你哥哥一天，是宋家的儿子一天，这件事我必须要管，宋昭熙你自以为是什么，整天拿身份欺负你妹妹，凡事不管好歹只管依着性子来，咱们宋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宋陵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宋昭影看了眼眼前的这个男子，其实昭影对宋家的兄弟姐妹只知晓个大概名字，谁是谁根本对不上号，这天她才真切的看清楚宋二郎的模样，生得到时和父亲很像，英俊清朗，目光坚毅。

　　那日，宋昭影被吓得不轻，连离府的路都走得磕磕绊绊，幸而是宋陵璋上来接应。

　　“妹妹，我送你到住处，以后这府门能别来就离得远些，我的这些妹妹们一个个好的不学，光和她们的娘亲学这些妇人善妒了。”宋陵璋说话倒是很客气，但是宋昭影心里其实并不相信，他和三姑娘是一奶同胞，宋三不是什么善类，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宋昭影客气地行礼，并未让二郎送她回去，只是送到了门口，等待外间的老妈妈们接她回去.

　　离开宋府之时，宋陵璋朝着她背影说了一句：“五妹妹，阿熙少不更事，若有得罪我这个做兄长的向你赔罪，可千万别生了怨恨，以后她若是还敢欺负你，你传个话我去收拾她，只要你宽心。”

　　这话说得讨巧，以为能平了点怨气，其实都是些空头支票，宋昭影不由深觉有个自己的亲弟兄是多么得好，无论做人再娇惯也有人真心护着。

　　宋昭影掀开轿子帘幕，趁着月色望着这位二哥哥，不由苦笑出声。

　　宋二是会做人的，知道不论嫡庶，不论尊卑，在宅院里处处树敌是大忌。

　　就像如今，宋昭熙即将远嫁开封，发狂成这般的样子，除了宋陵璋没人敢靠近她。

　　宋陵璋在三姑娘厢房前，什么也没说，喝了两盏茶，周遭下人们想让他拿个主意，二郎也只是摇摇头，嘴角略带笑。

　　宋昭熙应该是忍不下去，冲出来，对着二郎吼着：“宋陵璋！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我的亲哥哥，你亲妹妹都到了这般田地了，你居然还喝得下热茶，怎么不把你五脏六腑都浇透了呢？”

　　宋陵璋听闻这话，更是笑得狂了，他指了指宋昭熙，说道：“我真是败给你了，我的妹妹。哥哥今天是来恭喜你的，终于嫁入高门，也算了了母亲心事。”

　　宋昭熙更气了，脸色发白，“你是想来气死我的吗？谁都知道孙家大郎是个下手没轻重的，我过去不得成天挨他的好脸色看？”

　　宋陵璋缓缓说：“那妹妹有没有想过，孙家在开封既然名声这样差，却为什么还能居三大家族、三大姓氏之榜？”

　　“还不是因为军功吗？”宋照熙绞着手娟不满地说。

　　“看来我的妹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啊，这不就对了吗？孙家再怎么样也是有军功的，所以别人不敢轻视了他们，自然你是孙家隔着这么远南下求娶的书香门第嫡女，他们怎么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宋照熙似乎是听进去一些，但嘴上仍然不愿放过，又说：“可是，可是我心里没有他啊！”

　　宋陵璋缄默不语，只是把玩着手边的璎珞，叹了叹气说道：“一个未出阁的好女孩家，我当真不知心里应该有谁，不应该有谁。阿熙，父亲在官场上不受待见已经这么多年了，若不是靠着当年读书考下的功名，我们宋家哪有现在的生活，你又哪能有现在这般嫡女的尊贵做派？我们说饮水思源，难道做子女的不该为父母多分担些吗？”

　　“可为什么是我？”

　　“要知道，你不嫁给孙家大郎，就注定要嫁给京城周家，周家才是个魔窟啊，刚才传来的消息，周家第五个新妇，刚刚辞世，而且又是自尽！”宋陵璋越说越激动，他走上阶前按着宋昭熙的肩膀，语气焦急说着：“你是要舒服还是要命？”

　　宋昭熙被吓得眼眶通红，疯了似的摇着头，“又死了？又死了？怎么会，我不要去死，哥哥，我不要死。”

　　宋陵璋闭了闭眼，“周家三郎听说自小体弱，先天有不足之症，但是自从娶了这么多新娘后，听京城里的人家说周三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好转了不少，这难道不是周家找了人下蛊吗？”

　　“下什么蛊？”

　　宋陵璋没有一点表情地说：“用大阴女子的精@血补三郎的阳缺。”

　　宋昭熙吓得跌落在阶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下人们有的想上前扶她，却被宋陵璋眼神赶走。

　　宋陵璋凑在宋昭熙面前接着说：“妹妹不用担心，我刚从父亲那过来听闻，即将嫁入周家官府的新娘是金陵宋氏五姑娘。”

　　“姑娘，吉时已到，请出阁。”

　　身着红装，头戴红钗的女孩，微微点头。

　　送亲的是宋家嫡子宋陵璋，他一身紫袍站在庭院内，等待着新娘走出。

　　“能让宋二公子送我出嫁，真是我三生有幸。”

　　宋陵璋听此话有其他意思，在这时却也只能装傻，“五妹妹客气了，这是为兄应当的，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妹妹一切当心。”

　　“若是不当心？”宋昭影反问他。

　　宋陵璋也不知作何回答，客套至极地回复：“妹妹说笑，妹妹一向聪明过人，愿意出嫁周家的条件是要父亲母亲供出千娇万宠的阿熙，我们宋府也照办了，如今五妹妹应当也是没有任何怨言了吧？”

　　宋陵璋的这番话原本是想一辈子烂肚子里的，但今日一看宋昭影完全没有留全宋家体面的意思，他与其装着不是坦白了好。

　　宋昭影失笑出声，问：“二哥哥这是怪妹妹了？”

　　“不会，陵璋只是想告诉妹妹，女儿家的幸福，和男儿家的仕途命运，父母亲或许早就有了选择，哪怕是嫡女，哪怕真的宠爱，也不会付出一切。”

　　宋昭影掀开喜布，望着他，不知为何很想笑。

　　“你踩着女人的身体朝上爬的时候，应该不会在乎你的昭熙妹妹疼不疼吧？”

　　宋陵璋反问：“我何时利用过我妹妹？”

　　宋昭影接着说：“孙家为什么赶鸭上架般急着婚事，拿着几百两银子急急上门，孙家大郎不仅爱打女人，更爱流连烟花巷柳地，孙家大娘子心想着反正每个月都要付给娼馆银两，到不如求亲嫁娶算了，破着费几百两纹银，全了孙大的体面，扯得花头多些，至少也还骗新妇家一二百两陪送的妆奁，你不过净费个一百来两，还不勾那包月的钱。”

　　宋陵璋听完这番话好久没吱声，顿了会儿突然笑了：“我的五妹妹看着是个受气的呆子，实际上可是把宋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得门儿清，到底是算计得长。”

　　外面的人节节声报：“吉时已到，吉时已到…”

　　宋陵璋望着他的五妹妹，心生不少寒意，他回过神来说：“五妹妹，不要误了吉时，为兄送你最后一程。”

　　宋府，正厅。

　　正站着一身段挺拔，着乌绫碎云紫锦花样的官袍式样，束发盘髻，一丝不缕，男子微微欠身作揖。

　　“宋大人，在下周家长子周廷升，奉我父亲周相之令来迎娶宋家五姑娘宋昭影，为我三弟周廷则正室夫人。”

　　此次来迎亲的阵势格外隆重，乃是周家最引以为傲的长子，现任京城总督的周大人前来迎接，金陵城里的众人都说，从中能看出周府有多么看重这次的亲事。

　　在一切完备后出列，周廷升呈上了婚帖和礼盒——“这是我们周家婚定的聘礼，请宋公收下。”

　　宋老大人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忌惮周府的地位，补了一句：“原本我是想把我的三姑娘嫁予贵府三郎，但碍于孙家早已派人提亲，二人也着实有几分情意，故将五姑娘嫁过去，其实这二女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分量，还请周大人回去替我向周相多多问候，如有得罪之处，我一定择日前往京城亲自拜罪。”

　　周廷升到底是在官场历经沉浮，片刻便就懂了宋家的意思，连忙又欠身，说道：“宋老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家在别人眼中的高门高府，但父亲身居相候身份也几十余年，究竟能不能继而恩宠不绝，靠的是我们后辈一代了，按照父亲要求我们只求娶嫡出女儿，究竟是哪位姑娘，我想按照金陵宋氏教导女儿的法子定是不会差。”

　　宋家主母沈茯苓微微笑道：“其实女儿婚姻，原系大事，不可冒昧应允的，周府又远在京城，原先我们也是不舍的，但今天一看大爷为人，周家为人，甚是谨慎，我自然全都是放心了。”

　　沈茯苓看了看婚贴和彩礼数目帖子，眼角划过几丝精明，顺手将帖子交给身边的崔衡晔：“等一下你拿去给五姑娘过目……”，沈茯苓的音调忽然抬高不少，道：“反正大部分都要带走的。”

　　说完这话，沈茯苓余光又看了周廷升一眼。

　　周廷升闻言，爽利一笑，又不慌不忙说：“我刚才那番话想必是让大娘子误会了，这些彩礼乃奉祖母之命置办的，其中我三弟还着意添置了不少，这些彩礼本是无足轻重的彩金，去由应该是由宋家长辈决定。”

　　沈茯苓面上温柔一笑，嘴里说着客套的话，其实心里恨不得把周家剐干净了，表面上说由宋家做主彩礼来去，又大费口舌说了这么多的话，不就是还想讨回去点吗？

　　但宋家向来在乎礼节，不想在整个金陵面前丢脸，于是收下了白银现金，将一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和珍宝当做给五姑娘的珠宝，准予她带去京城。

　　接亲队伍走了几里远后，宋家公婆站在门口望了会儿，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些不安萦绕在心头。

　　还是宋老爷先开口：“之前传闻京城周三郎貌不惊人，又满脸癞子，我看这大郎倒是貌似潘安，容貌姣好，他们既是同父同母，怎么会长相差得这么多？那些传闻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沈茯苓漫不经心说：“官人真是七巧玲珑心，五丫头都走了，还在为她操心，我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我那远嫁开封的熙儿，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是不是吃得好穿得暖，我看过几天还是要给她再寄点银票才是真的，刚刚五丫头的礼金钱，多少也要给我们熙儿允点啊。”

　　宋老爷子斜眼看了她一眼，被自己正妻的精打细算给吃了一惊，他伸出手指了指送亲的长队，说道：“我的影儿走了还没片刻功夫，你就打算起了她的彩金，影儿此去不知合适能回，不知能否生回，你在这里把这些盘算的口条直直宣然于口，毫无妇人之德！”

　　老爷子气愤地扭脸走掉，身后仆人们也回到屋里，只有沈茯苓和她的心腹崔衡晔站在门口。

　　崔衡晔上前劝：“娘子说话太绝了，就算再厌恶五姑娘，也要顾及老爷的面子。”

　　可是沈茯苓完全没放在心上，冷冷一笑道：“不必操心，就咱们家这位，我还不知道他吗？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你以为如他所言真心那么宝贝他的昭影吗？过几天，等到他在地方官场上顺气了，便什么都好了。”

　　崔衡晔扶着沈茯苓回屋，路上崔衡晔也是有些不解，便说了“不过刚才老爷说的也正是我的不解，之前传闻周家那么穷凶极恶的，今天看来大郎倒是很有分寸，也很有体面，但那几个新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茯苓左右探了探，见没人又说道：“那些新娘死得蹊跷，而且大多死在床上，身上光不溜秋，而且满是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