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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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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低头,目光暗暗沉沉,整个人僵在原地,太阳穴突突地跳。
幽若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我是妖。”
“知道。”云鹤暗暗庆幸,青云师父没把他的身份告诉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种妖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幽若眉眼弯弯,压在唇上的食指移开,调转方向戳到他的胸口上,微微往下压。“没有这个。”
草木泥石精大多数不需要繁育后代,尤其是她这种静物类的精怪。
毕竟,两把雨伞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一把伞来。
“你有。”云鹤额上冒出大片冷汗,试图解开她所施的法术。
他十世为人,尝尽人间百味,始终笃定她的心能找回来也能生出人心。
幽若一点都不信他的话,黑漆漆的双眼漫过一层迷离的光,踮起脚尖,出其不意的亲了下他的嘴角。“真自信,师父把你当礼物送我,想知道原因么?”
无缘无故,师父竟然送个大活人给她,送个妖她不意外,人就有点太不可描述了。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心甘情愿,这就更奇怪了,不知道这么问能不能套出点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师父是谁。”云鹤听到她的想法,正了正神色,放弃破解她的法术。
她身上多了乾坤棋盘的法力,他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啊……”幽若轻笑一声,把他的衣服脱了,得意洋洋地摸了个遍,心满意足的丢下他自己进了浴室。
云鹤木桩一样杵在原地,嘴角抽搐的十分明显。
就只是摸摸……
幽若没关门,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一番,发现缠在手臂上的佛珠麻烦之极,摘又摘不掉,跟她身上的旗袍一点都不配,颇为懊恼。
洗完出去,她拿回自己的手机,给布谷打电话,定两套能遮住佛珠的衣服。
结束通话,顺便将手臂上的佛珠拍下来,发给布谷。
布谷看到照片,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过来,说法跟青龙说的差不多,让她悠着点。
幽若好气又好笑,懒得理他。云鹤去洗澡,洗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回来,她打了个哈欠,占去一半的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
其实她不需要睡觉,虽然有着跟人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心跳和脉搏,然而不管是一千年一万年,只要幽灵伞保存完整,她的模样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可对方是个人,还是个刚还俗的和尚,万一把他吓死,好像有点不值当。
师父送礼物给她,可不是让她吓着玩的。
一夜无话,幽若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云鹤抱在怀里,被子里暖融融一片,禁不住犯懒。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被师父踢下山看守人间茶楼,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睡觉。
被一个活生生的人抱在怀里睡的。
感觉……似乎还不赖。
弯起眉眼,幽若想起在人间二楼看到的画面,眼底浮起促狭的笑意,把云鹤的衣服给脱了。
“醒了?”云鹤睁开眼,漫不经心的迎上她的目光,定格一秒,偏头错开。“要吃早餐么?”
“当然要。”幽若爬到他身上,低头亲吻他的眉眼,眉头深深皱起。
停顿片刻,她移开唇,好奇堵住云鹤的嘴。
云鹤反应稍快,她的唇落在他嘴角,凉浸浸的,柔软细腻。
“干嘛,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我把你血吸光。”幽若嗓音脆脆的笑,“真把我当妖了?”
傻和尚……
“没有,是口气不干净。”云鹤推开她,额头鼓起筋脉,逃似地冲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跟窗外的鸟叫声混到一处,异样和谐。
幽若靠着床头,轻轻甩了下满头青丝,起身跟进去。
云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指了指洗手台的牙刷,示意她刷牙。
幽若弯起好看的眉眼,似笑非笑的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乖乖拿起牙刷。
怪不得苗悦那么不喜欢一个人住着,有个人在边上,听着对方发出的动静,即使不说话也觉得热闹。
洗漱完出去,云鹤下楼准备早餐,幽若换上昨天穿的旗袍,对着镜子把头发挽起来,趿着拖鞋慢悠悠下楼。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准备了些。”云鹤低着头,身上系着围裙,神色专注的望着锅里的煎蛋。
幽若跟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腰,压低嗓音闷笑。“我吃露珠,要花尖里的,你有么。”
“有。”云鹤说完,停顿了下,缓缓补充。“明天早上一定给你准备。”
“那我先走了。”幽若松开他,背着手绕到他身侧,踮起脚尖顽皮亲吻他的脸,含糊喊了一声,“云鹤。”
云鹤心神微震,回头,她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幽若打着幽灵伞去了隔壁,辰辰还在梦中,陶埙老爷子也在酣睡,窗外鸟叫一声一声。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照进来,留下满地金色的光斑。
她站了一会,再次打开幽灵伞,返回人间。
上了楼,八哥从书架上飞下来,稳稳落到她的肩头,不悦抱怨。“你晚上去哪了竟然不回来。”
“要你管。”幽若白它一眼,径自坐到渡魂对面。“师父是不是来过,我闻到他留下的气息了。”
渡魂诧异挑眉,手里捻着一枚白棋,轻轻放到棋盘上。“是来过,又走了,不过给你留了样东西。”
幽若左右看了一圈,抬手曲起拇指和食指,弹了下八哥的腿。“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八个扑棱着翅膀飞到条案上,抬高鸟腿搭到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
幽若倾身,伸手把盒子拿过来,小心打开。
里边铺着白色的狐皮,上头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质地。
捏起珠子抬高,她仔细端详片刻,还是看不出来,只好跟渡魂求救。“到底是什么?”
“你猜。”渡魂卖了个关子,岔开话题,问她陶埙老爷子的情况如何。
提起陶埙老爷子,幽若瞬间想到了那只该死的黄鼠狼,放下珠子,起身过去抬脚踢了下笼子,缓缓蹲下。“狐狸精是你相好啊?”
黄鼠狼翻着小眼睛,杀气腾腾。
“跟我横是吧。”幽若戏谑一笑,起身翻箱倒柜一阵,找到渡魂剃胡子的剃须刀,慢悠悠的折回来。
半个小时后,黄鼠狼只剩脑袋和尾巴上有毛,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角,脑袋深深埋起。
幽若把剃须刀放回去,拍拍手,抓着它的脖子将它放回笼子里。
渡魂在一旁看着,不住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幽若顶回去,见八哥也准备教训她,双目一瞪,冷笑道:“你也想尝尝裸着的滋味,嗯?”
八哥掉头飞走,浑身发抖地落到渡魂肩上。
幽若拉开椅子坐下,继续问他刚才的问题,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定魂珠。”渡魂淡然掀唇,轻描淡写的语气。“师父说,你总有一天会用到,要时刻带在身上。”
话音落地,躺在盒子里的定魂珠飞起来,稳稳嵌入幽若的另外一条胳膊。
幽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师父传授咒语的声音。
她闭上眼,跟着默念一遍,神智恢复清明,撇撇嘴,下楼去对面找苗悦。
那姑娘已经走了,苗悦独自坐在吧台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见她进门,脸上浮起媚笑,目光迷离散漫。
“大白天就醉成这样,干嘛呢你。”幽若坐过去,鼻尖闻到一丝不属于人的气息,眉头皱了皱。
苗悦晃着酒杯,笑得跟朵花似的,软绵绵地往她身上倒。“我准备把酒吧兑出去,然后去旅行,不过没想好去哪,你帮我参考参考。”
幽若偏头,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沉下眸子,施法让她睡过去。
把睡熟的苗悦移到卡座里,她抬起手,从手腕上垂下的佛珠发出阵阵清脆的“啪啪”声。“出来吧。”
“幽若姑娘果然好眼力。”吧台后方倏然多了道身影,黑色的手工西服穿在身上,人模狗样。
幽若端起苗悦用过的酒杯,低头轻嗅酒香。“找我怎么不去人间?”
“渡魂不喜欢灵魂。”男人的嗓音沉下去,变得正经起来。“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幽若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人间只做妖的生意,别的一概不接。有事放不下的灵魂全是事儿妈,眼前这位就是。
活着的时候不好好过日子,天天作,死了看到喜欢的人另有所爱,说什么也不肯去轮回,没事就找她诉苦。
“你就这样恩将仇报么?”男人变脸,嗓音隐隐发凉。“百年前,好歹我也曾为你补过衣服。”
“那又怎样?”幽若来了脾气,眯眼瞪他。“人家百年前为你生为你死你怎么不说,你不是能作么,把自己作死了怪谁呢。”
“不是这样的!”男人恼羞成怒,猛的站起来,俊逸的面孔开始变形。
店里刮起阴风,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桌椅发出阵阵古怪的声音。挂在吧台上的酒杯叮叮当当作响。
幽若单手托腮,漆黑明亮的眼眸睁大,讥诮勾唇。“吓唬谁呢,我见过的死人,比你浪费掉的蝌蚪还多。”
男人不管不顾,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骤然伸手去掐她,口中发出阵阵冷笑。“听说过捆仙绳么,用它来对你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