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几秒尝尽苦痛的fla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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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事情已经够糟糕的时候，现实可能会更糟糕。你觉得你是幸运儿的时候，很遗憾，现实还是一样糟糕。
疼痛，侵占赵明峰所有思维。
肺部上被肋骨刺出大洞，因万能细胞运作渐渐愈合。正因如此，不会自行复位的肋骨，反而嵌在两肺之中。
每一次呼吸，空气通过鼻腔的瞬间，都为赵明峰带来超出承受力的异痛。
拥有万能细胞，不过是身体更容易恢复，抗击打能力更强，不会轻易送命。
所谓比寻常人类不容易死，未必幸事。
已经发生的“现实”，不会凭空消失。
折断肋骨，需要医生复位；难以战胜的病魔，一直在体内。
死不掉，活不了，只留似乎永无止境的苦。
万能细胞让赵明峰身体维持生命，从不在乎他的感受。否则，他一定还是赵明峰，而不会成为本人残渣。
“呜……”
虽说剧痛难当，赵明峰却不能继续留在原地。被浪头打出镜湖，意味着他已身在湖面。
无数人造卫星缝隙之间，宛如镜子湖面，倒映出一片郁郁葱葱。
心怀慈悲的狱卒“弧狩危”，其所成长为参天巨木，仍旧守在湖上。原本在其旁边的一木成林，主干破烂不堪，余下半截树墩，与枝繁叶茂的弧狩危对比鲜明。
肆意舒张的枝叶，沁出玛瑙的绿，刷过犹在翻腾的浪头。波浪载着翡翠越过天空，遮蔽来自上空的视线。
这也许是弧狩危没有发现赵明峰的理由，也是赵明峰的幸运。
要是继续停留于此，必定会被弧狩危发现。赵明峰祈祷自己好运如常，拼尽全力向前爬去。他想，至少爬到人造卫星边缘，躲在人造卫星阴影下，迂回绕过湖中的树影。
可惜一名身负重伤的人，起身尚且不能，怎能逃之夭夭。
“你在这里呀？”
一声，熟悉的招呼。
无法动弹的赵明峰，上半身下意识一动，试图躲开来自背后的声音，断裂的肋骨再度撕开肺部。疼痛穿过神经，眼前白茫一片。
赵明峰没有胜机，弧狩危能轻易抓住他。与其强忍剧痛，进行徒劳的抵抗，伤上加伤，干脆放弃挣扎保存体力比较好。
然而，弧狩危没有动作。他并无余力转头确认情况，只是默默蜷缩起身体，勉力用四肢挡住要害。
赵明峰做完这一切，依然没有等到弧狩危，肌肤先行感觉到凛凛寒意。
风穿过耳畔，掠起金属摩擦音。赵明峰肌肉被自上而下气流，狠狠压在人造卫星外壳上，从口中挤出鲜血。肋骨这回彻底扎穿胸腔，从背上探出数截雪白骨箭。
跃空巨浪猛地落下，凝结无声暴雨。无数镜湖液滴快速击打赵明峰背脊，洞穿出千万细孔，把他这重伤患直接打成蜂巢样的破布。
“不要以为这样做能敷衍我，破计算。”
赵明峰承受巨大压力耳膜。迎来意料之外的声音。亦是，绝无可能出现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本已丧命，死人不会说话。
除非复活……除非复活！赵明峰心脏狂跳，大力往全身输送血液，最后奔涌出七窍，在人造卫星外壳上汇聚成血色小溪。可他顾不了这么多，深吸一口气，想与声音主人搭话，确认此人是否他所认识的那一位。
“呀，我只想保护你而已，不要这个表情呀。”
仿若全然无辜，弧狩危发出温和的劝告。
“哦哟，没想到那个‘木疙瘩’，真是长成一株好树咯。”
相对，回应满怀着嫌恶与排斥，完全是故意找茬，下一秒吵起来也不奇怪。
“和外表一样，改改你那种恶心的性格，怎么样咯？”
好像故意让赵明峰听到，即便世界充斥噪音，讥讽之声仍然清晰可辨。
“我只是想让大家生活在乐园一样的世界，并没有问题呀。”
“噗，到底是守护者，还是典狱长，你清楚答案。”
如此让人不痛快说话方式。在此地会这样说话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尖刻。
伴随越发嘈杂的金属摩擦音，阴影笼罩赵明峰视野。
盆景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起大量飞行器。明显是人造外观的飞行物中，掺杂着近似地球二战战斗机的设计。
戴着面具的女性，悠然踩在一架飞翼式飞机的机头上，迎风而立。
毫无疑问，这名女性正是尖刻。至于天空上飞行器，自然属于号称武器库的她。
正如方才尖刻与弧狩危对话所示，二人十分不对付。
在赵明峰看不到的方向，尖刻现身同时拉开架势，直接针对弧狩危。须臾一闪，弹指一息，恰如光电之急速，飞行器前进风压，强令漫天碧液回归镜湖。
背对弧狩危这棵树与天空的赵明峰，无法看到接下来景象——飞行器并没有用正常方法，至少没有以地球人常识内的方法展开攻击。
所有飞行器犹如行星，环着参天大树这个恒星绕行。飞行路线更是互相交叉，组成多重螺旋阵列包围神界树。飞行物齐刷刷将武器对准神界树，高度重合火力范围，彻底覆盖住弧狩危扎根这一带。
远处看来，根本想象不到这是飞行器的包围网，反而像一根直耸入云的蚊柱。密密麻麻飞行器，正如大批飞蚊，死死叮着弧狩危这棵树。
然而，尖刻此举正如方才压下猛浪成就暴雨，完全无视赵明峰的安危，没有将他生死放在眼中。
即便死去的尖刻临时复活，也不能成为赵明峰的救命稻草。
绝望演奏压抑的主旋律，将赵明峰内心逼上悬崖。理性崩溃，不断堆砌消极的瓦砾。他已然濒临疯狂，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获得反击的力量。
【遗憾，这回不能出手。不过无妨，静待一息。】
与坐在椅子上那时相同声音，忽然响起，压制赵明峰不安，也激起他的疑虑：这回……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你很幸运，或者说有外力使你幸运……有谁不愿让你这么白白死去。
原来如此，赵明峰想通一些事情，他从来不是能开挂的小说主角。但是，有人能够让他成为主角。比概率决定的运气，天命所归的巧合，这的确是最真切的幸运。
终于找到求救对象，赵明峰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跪下来抱大腿。
“帮我……”
许是他这可怜兮兮的恳求起了作用，尖刻退出一步，瞬间出现在赵明峰身边。
只见尖刻丝毫不顾及他这重伤患感受，把他当麻布口袋扛在左肩，往一个方向疾行。右手也没闲着，随便插进他胸腔，一秒拆下断裂的肋骨。
血液不要钱地往外冒出，宛如颜料一路涂抹，绘出腥臭的路。这短短时间流出血量总和，早已突破“出血过多”概念无数倍，怕是比赵明峰一生制造得血液还要多。
疼痛更是人言无法形容，新生痛苦成为原有痛苦的镇痛剂，搅乱赵明峰所有认识。
但是，噩梦仍未抵达终点，总有更坏的未来在前方等待。
与驳日堡垒相比，尖刻实在渺小。弧狩危作为称号收入神网者，岂是尖刻这等无名者能相提并论的存在。
纵被飞行器组成螺旋多方拦阻，绿色阴影依旧在扩张。
翡翠枝叶侵天袭地，张狂展露庞然雄姿。
“这样下去不行。”
意识模糊间，赵明峰听觉竟然还能运作，聆听到新的不祥。
现实没有给赵明峰考虑的时间，隐约预感到的不幸瞬间应验。
尖刻左手一拽，手指抠进赵明峰皮开肉绽的背部皮肤。他破烂不堪身体，高高飞起，烟花般炸开。粉碎，解体成一百多斤碎骨肉。
那些曾经组成一个人的部分，雪白的脂肪、鲜红的血管、富有纤维的肌肉、坚硬的骨骼……被瞬间压缩，再压缩，像是放进真空袋的被褥，迅速缩小到豆腐干大小，落入尖刻怀中。
赵明峰本以为身体分成三块已算惨，如今尖刻更是连商量时间都不给，干脆利落地被做成高压肉泥。堪称货真价实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活生生地体验生肉怎么真空保鲜。
恰在此时，天空一低，云絮沉沉往下，如豆腐渣工程的桥梁直接垮塌，锅盖样地砸在大地上。
已做肉泥的赵明峰，并不知道天空坠落之事，但听一声“走咯”，伴随着压迫幕天席地涌来，眼前再度出现粘稠的光辉。那是赵明峰看过几小时的物事，镜湖的“水”。他再度身处镜湖，不过这一次不是意外掉入，而是被尖刻带进。
在外界生存的尖刻，终究不是赵明峰这类野外生存新手可比拟的。只见她轻易推开波浪，制造出可供飞行的空气通道，强行在镜湖深处演出摩西分红海。
当然赵明峰看不见这一切，剧痛占领他每一根神经，无形压力抑制万能细胞治愈能力，令他不得不乖乖做一块保鲜肉。
好在这种梦魇，在赵明峰精神崩溃前，突兀结束了。他被随意搁置在平面上，从压缩保鲜肉状态，慢慢恢复成人形。
于一片恍惚中，赵明峰视觉神经再度构成，浑身血管加班加点，急速将血液送入渗着惨白的视网膜。眼前景象以秒为单位清晰，直到窥见尖刻的正脸。在他视线落在尖刻身上同时，尖刻的目光也如利刃，通过双目直刺他灵魂。
二者四目相对。赵明峰奋力扯起喉咙，鼓动不完整的舌头，使起未恢复的声带。
“你……！咳……咳咳咳……”
“哦哟，有力气讲话咯，急什么，我会站这仔细听。”
尖刻倨傲地仰起头，美丽脸庞五官组起嘲讽的笑，好整以暇地迎接赵明峰下一句话。然而，向她袭来的，既非狂风骤雨般的怒意，也非悲怆凄惨的苦诉，而是——
“你可以复活吗？”
赵明峰损坏的发声系统，制造出粗粝之声中，流溢纯粹又狂热的喜悦。
“那你也能复活其他人是不是？”
仿佛已忘记尖刻方才所作所为，浑身缺乏血色的赵明峰，唯有那双眼泛着血光，喷薄灼人热度。
“拜托，拜托你——”
“没想到咯，破壳蛋大人第一句话不是发火。看破壳蛋大人问个问题这么辛苦份上，宣布答案咯。听仔细，办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咯。”
尖刻伸出右手向前方竖起食指，点向赵明峰左手。
“这个问题，破壳蛋大人该问那个破计算咯。”
短短几句话来回，赵明峰发声系统修复得几近正常，总算可以正常说话了。
“那个啥，破计算是……啊！5479先生？”
“是。”
也许是早有准备，赵明峰提及5479的瞬间，本人立时做出回应。
“不好意思，复活这么简单的话，劳您费心，拜托，请先复活我家人。”
这个要求5479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沉默煎熬着赵明峰。
“恕我无能，在这里，办不到。”
5479的暧昧回答，无法满足赵明峰。
赵明峰需要的是明确的答案，就算那个答案不尽如人意。
“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拜托，我只有这一个目标！”
这个目的是真正的赵明峰，唯一留给他的遗产，是潜藏在赵明峰内心深处的恐慌，所捏造的不可及的希望。
希望与亲朋好友永不分离，希望生命永不衰亡，希望美好永不逝去。
所有矛盾，终究凝缩成“复活”之愿。
“拜托，只有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办到。”
不仅仅为了他，更为了赵明峰，为了所有的“不舍”“后悔”“悲伤”……
愿望的炙热，现实的冰凉，于数秒将赵明峰心脏煮熟又放凉，摇撼他仅存的理智。
“恕我力不能及你家人所在。”
闻言，赵明峰心跳仿佛慢了下来。
如此隐晦的解释，明显是顾忌尖刻，不好明言。
正因如此，赵明峰眼前才残存着希望之光，他要捅破窗户纸，追问到底。
“我不懂。”
“因为尖刻在这里，你的家人不在这里。”见赵明峰坚持，5479似乎也不准备继续暗示，“等同两个不同盒子，此处无法复活彼处之物。”
不消说，其中一个盒子是盆景，另一个盒子是地球。
“意思是说，只要能够回去，就能复活……”
“……可以。”
言出半截，尖刻高亢的声音打断对话。
“哦哟，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咯！破壳蛋大人，别上破计算的当咯！”
她脸庞上挂着悲伤。
“听好咯，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空气温度，一瞬间降至冰点，滑入赵明峰喉中，冻结内脏。
“什……么……”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出去，因为根本没有设置出口。我已经试过咯！”
赵明峰试图忽略尖刻的咆哮，却忍不住凝神静听，去接收那最绝望的消息。
“侦测机经过大气层直接进入另一个空间，抵达边缘地带，只会被送回盆景。选择下潜入镜湖，除去送回原地，就是进入另一个封印。”
无法回归地球，也无法逃离盆景，生活除去逃亡与濒死，再无他物。比之前更加绝望的现实，一瞬间击垮了赵明峰。
“这个地方空间是循环，有人使用了‘空间技术’。哦哟，破壳蛋大人！振作一点！”
难以承受的事实，令赵明峰产生放弃的念头。任谁也不会接受“永远痛苦”的选项，如果非要如此，他宁可死亡。
【痛苦，悲伤，与我一样。】
【那个时候，我未寻得救赎。】
【所以，我会成为你的希望。】
【来，你还有选择。】
【通往‘庭院’之路，已打开。】
赵明峰已分辨不出声音来处，彻底失去判断力的他，只知道伸手抓住这颗救命稻草。
“打开通往庭院之路是什么意思？”
尖刻敏锐地从茫然无措赵明峰的问话种，捕捉到重要信息。
“破壳蛋大人……那是……帮你的是……”
话到临头，尖刻噤声不语，转而向5479发难：
“哦哟，破计算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杀我一次的咯！你这么瞎搞，所有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咯！大家都会背回欠债的，会死的！”
说是这么说，尖刻语声却缺乏怒气。
“正合我意。在此夺得的休憩时间足够多了，逃避不是解决办法。所有人必须重回自己的因果，背负起应当的代价。”
“恶心！真是恶心！不过是破计算你自己一族的问题，干嘛扯上我们，所以木疙瘩才会和你这恶心货色分家！”
“请原谅，现在还可以离开。”
“离开个鬼，我这是被迫上贼船咯，还有其他选择？听好咯，杀我一次的代价，不能这么算咯，破计算！”
“感谢你的加入，亲爱的勃……”
“不要叫我名字，会死人的！”
“可这难道不是你的希望？”
“正是希望，才不可以完成。有些愿望，注定不能够被满足。”尖刻皱起眉头，怒瞪赵明峰左手，“你想陷亚神于不义，这是不应该实现的心愿，必须放弃！”
“我不是你。”
“……你……”
“够了！”
赵明峰一声断喝，尖刻收回话头，抬眼看他。
“那棵大树……一木成林的房子不是庭院，对吧？”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绝望带着的刺骨寒意。
“告诉我，庭院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几秒尝尽苦痛的fl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