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66、找到崭新希望的flag

　　轻易得到的东西，也能够轻易舍弃。

　　死亡是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句话在地球上，属于至上的真理。
　　死神的权限无限大，事物终有覆灭之日。从死返生无比艰难，无数历史证明其“不可能”。
　　由始至终，赵明峰秉持如此认知。即便自己死去活来好几次，还是不认为死人能够轻易复活。他也曾催促5479，却未产生更多焦虑。也许，他自己没有相信过“复活”这种事。
　　而现在，应该消失的生命，重立于赵明峰面前。
　　亲眼目睹的一切，告知赵明峰死亡可以战胜，结局能够颠覆。本以为是信仰的希望，实际存在于世间。无与伦比的震撼，推翻所有理智与常识，粉碎了他最后一点矜持。
　　身体涌上发热般的高温，在赵明峰脸颊烫出醉酒般的红。经年积攒的压力，如溃堤流水，从狭小缝隙泄露到声音中。
　　“没想到办得到……没想到办得到！”
　　突来的狂喜，扫净所有烦忧。如释负重，几十年来，赵明峰从未如此轻松。
　　身体恢复行动能力的刹那，他连滚带爬到达尖刻脚边，努力伸手扒住尖刻几乎及地裙摆。
　　“谁都能活过来”，意味着“赵明峰”从未死去。在这样惊人的事实面前，他抛弃了自尊心，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抬头向上窥看着
　　“那只青蛙是不是也能活过来？青蛙也不在这里，会不会在庭院？”
　　“破壳蛋大人，冷静一下！”
　　尖刻的话毫无效果，反而让赵明峰更加激动。
　　“原来在这里活过来很简单，难怪你们不把死活当回事……”
　　“啧，破壳蛋大人！放手！”
　　尖刻裸露在外手臂雪肤，冒起一粒粒玫瑰色的丘疹。
　　“放手！放手！”见屡次高叫，没有斥退赵明峰，尖刻微微抬起脚尖，狠狠踩住赵明峰的右手，“收起这样恶心嘴脸！马上！”
　　声音穿耳而过，并未传达到赵明峰心中。这一次不是他人转告，清楚看见活生生的奇迹，他怎么能冷静。
　　但是，他恳求的对象，不准备包容他的情难自抑。尖刻再度抬起脚，狠狠踹向赵明峰脑袋。
　　“给我清醒一下！”
　　这一脚着实不轻，身体刚恢复大半的赵明峰，头盖骨立刻因重击凹出个大坑。赵明峰两眼一翻，又失去了意识。
　　“恶心……这家伙原来是这样的吗？”
　　“恕我多嘴，他陷入了昏迷。”
　　“啧，是我不对，恶心……哦哟？你讲什么冷笑话！”
　　虽然尖刻嘴上说让赵明峰清醒，实际上再次把他送回昏迷状态。5479不咸不淡的那句话，正是提醒她行为失当。
　　意识到自己态度过激的尖刻，双手交抱胸前，用掌心磨蹭胳膊上丘疹。
　　“我是说让他清醒，OK，是我的错。”她皱眉，向后缩起脖子，手指用力，在胳膊上留下白痕，“我受不了，这样的……”
　　话头陡然一止，经过数个呼吸的沉默，直接跳往另一个话题：
　　“啧，等他醒来，我会立马讲咯。青蛙被珠徊封印，想活不好办咯。”
　　“解开珠徊的封印绝非易事，非我等之力能及。”
　　“破计算，你……应该可以办到？”尖刻眉头皱得更深，挤出叠起的纹路，“啧，我懂咯，你不想这么麻烦。你想尽快达成目的咯？”
　　“请容我纠正一个错误，达成我等的目的。”
　　“我的目的？我哪有什么目的？”
　　“重夺曾经名讳与日常。”
　　“……”
　　尖刻的表情一瞬间变了。
　　“不要耍弄我。”
　　她迅速眨动眼睛。似乎没发现说话的嘴唇在颤抖。
　　“你明知道这事办不到。”
　　“办得到。”
　　因为5479过于笃定的语气，尖刻嘴唇颤更厉害了，她以右手背掩住半张脸，凶言吐出质疑。
　　“破计算，要是敢耍我，这事不能这么了了。快讲，我听着。”
　　“截至目前，盆景能源收支不平衡。”
　　“不要讲谁都清楚的废话，结论。”
　　受到催促，5479仍是不紧不慢。
　　“参考所有收支差总和的天文数字，你不觉得这里太平静了吗？好像这种差额不存在。”
　　“啧，你知道这种事多难办到，又不是到处都有终刄。一定是反作用没有到来，差额没体现罢了。”
　　“请回归初心，思考为什么盆景要压制这种差额？庭院没必要替我等承担所有报应，调整收支均摊到我等身上，实属正常。契约上没将此列为禁止项目，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
　　答案是如此简单，正因为简单，才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问题。”
　　从开始，便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居民屡次大肆破坏盆景，消耗盆景资源，因大规模冲突死亡。庭院恢复起来，也没有任何压力。
　　因为，庭院从来没有担心过收支问题。当付出不需代价，那么收入便也没有意义，平衡更是笑话。
　　不用考虑报应与后果，枉顾原有客观规律，无限支出的能源体系。
　　“你讲的没有错，上下这两道门，用普通方法搞不成来着。啧，我说收支怎么能维持，是这样。”
　　某些情报模糊轮廓。渐渐清晰。
　　“啧，你是故意没讲到吗，这个是不是白之业袭击这里的理由。”尖刻表情沉郁，“难不成……过去这里受袭是未雨绸缪，提前干掉能改变格局的新势力？”
　　白之业行事张狂，长期进行恐怖活动，做过不少莫名其妙暴力案件。因此，在盆景原址历史问题上，反倒没几人考虑其行为背后隐含的正经理由。
　　“也许如此，否则无法解释为何挑选这个坐标。”
　　不隐于暗处，选择有纷争历史原址，为的就是引人注目。
　　“曾经的败者向胜者高调宣战。”
　　白之业一定会接受挑战，再来到此地。
　　历史重复了，不过，这一回是有人让其重演。
　　“啧，破计算，庭院这么做的理由？”
　　“事分二类，不得尽数。恕我无能。”
　　“哦哟，讲这么多，辛苦咯。OK，相信你没有乱讲，我能提供协助，达成我两的目的。破计算，检查检查那位大人替破壳蛋大人开的门在哪儿。”
　　“感谢理解，需要让他清醒吗。”
　　尖刻摇摇头。
　　“不用咯，之后能这样好好睡一觉的机会，怕是不多咯。”
　　她眨眨眼，用手拂过赵明峰身旁。
　　“这样多不好看，让我给破壳蛋大人添张床咯。”
　　随着尖刻手的动作，赵明峰身下凭空显出一张床。尖刻随手从空中抓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在仍处于晕厥的赵明峰枕边。

　　镜湖反射盆景天幕，潜进粼粼银色，穿过位于湖水底部，不可视的大门。
　　顿时，蓝色星球，忽至眼前。
　　背后不远处，脱离地球轨道的月球，离弦射入宇宙，往镶嵌于漆黑中的纯白旗舰进发。
　　白雾弥散于旗舰内部，依稀可见光晕勾勒出整个太阳系版图，月球擦过太空垃圾，一路留下反射着阳光的白色残影。
　　旗舰张开羽翼，成千上万白色羽毛根根竖起，构成高耸如喜马拉雅大型针山群，静待月球接近。
　　数秒越过火星的月球，行过木星轨道，朝着停在土星方向旗舰袭来。
　　每一毫秒，双方距离都在缩短。直至两处以人类肉眼相望，能清晰辨识月球每一座环形山，数清白色羽翼上细细绒毛的瞬间。
　　万片羽翼，以相同频率，一扇。
　　月球骤然碎裂，分成块，碾作尘，变作一捧银沙，笔直往四周放射。部分冲进土星大气，为土星饰上月尘。部分往其他方向逃逸，展开无尽旅程，直至被其他行星引力捕捉，不会止息。
　　“嗯哼，只是这样？不过是大一点陨石……”
　　旗舰数个影子围坐于硕大的圆桌，有声音拍手称快，话音未消，便被现实夺去自夸的基础。
　　在这一句话的功夫，旗舰左翼羽翼近□□毛剥落。本该在较远处的土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旗舰后方，土星表面急流所铸六角形风暴的眼，吸入旗舰飞散的羽翼。
　　方才太阳系，只有月球在肆意行动。一言未竟，其他行星忽然得获生机，亦如月球般脱离轨道。
　　一时间引力错乱，物理规则开始失去权力。
　　且不提太阳系种种异状是谁所为，对付区区一艘白之业旗舰，本不该花如此手笔。故意大费周章，自然有别样的意义。
　　舰内红色警示灯闪亮，挥退圆桌旁一切阴霾，展露在场者真容。
　　其中，尖耳挑起眉。
　　“失算了，再怎么占卜，没料到对方会主动示威。”
　　弥散白雾跟着鼓荡唇舌。
　　“哼，有点意思，我喜欢这种招呼。”
　　三言两语间，万翼羽毛持续剥落，接近70%羽毛被土星六角风暴眼吸入，裸露出被羽翼武装遮盖的金属外壳。
　　事已至此，紫檀发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猛然起身。
　　紫檀发眼角微红，显然气极，吐出两个字：
　　“你们！”
　　尖耳闻言，微微扬唇，似笑非笑。至于白雾，谁又能看得清一片雾的表情？紫檀发极力无视尖耳悠哉表情，生硬地扭过头，向不远处尊长行了个注目礼。
　　“这是准备拆光‘万翼’！在对方侵入第二层装甲前，请尊长决断！”
　　“确认，诸位……”
　　尖耳也站起身，横插一杠子：
　　“打断尊长发言，提前说句失礼。趁温控装甲健在，要不要实行之前的提案。晚点装甲被破，可就办不到了。”
　　尖耳所言的提案，正是进入恒星，换言之进入极端高温内部。
　　万翼外层加装温控装甲，不仅抵御宇宙温度变化影响，同时也辅助进行高低温攻击，利用温度转化能源。
　　目前行星已被某存在当成棋子，恒星却依然如故，未有改变。
　　若是有哪一处，处于白之业对手能控制的棋盘外，恒星可能是选项之一。
　　要是等到温控装甲被击破，旗舰将无法进入恒星这等高温地区。
　　选择之刻，唯有此时。
　　“是，否，可以先拿出一个答案了。”
　　紫檀发脸色愈发难看，他望着尖耳的眼睛，双手偷偷在桌下攥成拳。
　　“请您自重，这种危险提案会导致全舰覆灭。”
　　“有什么关系，反正可以复活。”
　　与尖耳一派轻松不同，紫檀发语气沉重，
　　“即便如此，也请珍惜生命。”
　　“不这样做，我们也没办法撤退。”
　　言罢，尖耳把紫檀发的建言丢在一边，抬起双手。
　　“来，尊长先发起投票，本次务必决定答案。”
　　一直没插手的尊长，点点头。
　　“诸位，请决定是否进入恒星，10秒后投票终止，不投票将视为弃权。投票开始。”
　　不到一秒，投票已经得出结论。柱状图显示比例，几乎全员选择了“是”。
　　虽然提案是以死亡为前提的疯狂计划，“是”投票数却是压倒性的多。
　　万翼调转旗舰，强行向前驶离六角风暴眼，此举又把旗舰尾部羽翼装甲扯下一部分。
　　现在，羽翼掉得七七八八，已被土星六角风暴剥成光毛鸡的“万翼”。顶着一身银色机械装甲，闪避其他行星错乱的轨道，逐渐向恒星方向挪去。

　　作为投反对票的少数派，紫檀发肩膀下垂。尖耳把右手放在他左肩，紫檀发掸脏东西一样推开尖耳的手。
　　“别忘记，这里只有你一个原教旨，估摸没有账面比你干净的家伙了。”
　　“请您不用重复了，只要能够复活，不会有人珍惜生命。”
　　仿佛已经习惯这种对话，紫檀发直接说出尖耳的观点。他倒也不怕第三者听见对话，不如说他更想让第三者听见。
　　然而，尖耳不会有此疏漏。他可不喜欢私下对话，被路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然怎样，学银质金实那颗该死的树，希望所有生命回归原点吗？死者好好去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希望特权被滥用，不能忽视复活不是简单的事。”
　　所有奇迹都必须承担代价。
　　无论紫檀发还是尖耳，都深知这个现实。
　　但是，同时存在另一重现实，所有奇迹都被滥用。
　　正因为能轻易复活，才会更轻易死亡。甚至以死亡为前提，去考虑行事计划。
　　这样有多危险，紫檀发无法传达给其他人。因为他所担忧的未来，并不一定会实现。
　　“亏那几位大人，我们现在能够抵消复活产生的负债，但是滥用之后，结局会如何？”
　　紫檀发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在杞人忧天，他有限所知范围，至少能告诉他世界存在的隐患。
　　基于某种理由，白之业不用承担复活所付出的代价。不，即便是祈求更多奇迹，白之业也不用担忧代价问题。
　　“只要继续复活下去，收支平衡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们不一样，只要能继续抹消负债，就可以永远复活。”
　　“抹消负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根本不清楚……”
　　尖耳转到紫檀发跟前，双手抓住紫檀发肩膀。
　　双方四目相对，旗舰微微一震。
　　同时，尖耳开口了。
　　“所以，才不能让盆景存在下去，与我们一样的情况越少越好。”
　　“成功驶入恒星内部，戴森球预热准备中。”
　　旗舰内响起机械提示音，淹没了尖耳最末的话语。

　　赵明峰从床上起身，还没搞清楚状况，尖刻已经抢先道歉。
　　“对不起。”
　　然后，她不由分说，徒手扛起赵明峰便走。赵明峰只来得及瞪着双眼，发出“咦咦”的惊叹。
　　“抱歉咯，库存不够，没有车坐咯。”
　　这边话才起头，一棵树骤然出现在眼前，还有光是横截面接近时代广场的大树墩矗立在旁。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这里——一木成林与驳日堡垒两棵树下。
　　“你睡着的时候，已经检查过咯。除去这里，没有出入口。”
　　事情进展实在太快了，超出赵明峰接受能力。他还没闹明白自己怎么晕倒的，转眼便又回到树下，整个人都是懵的。此时尖刻再同他说话，直接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发现尖刻试图隐藏他昏厥真相的小小努力。
　　“一口气冲过去，躲不掉也不停，OK？”
　　理所当然，赵明峰一脸呆滞。
　　“……啊？”
　　没等他把脑子从死机状态重启，风已经呼呼刮过眼前。倒卷的头发扎进眼睛，刺激泪腺流出泪水，视野朦胧间，绿影侵入眼帘。赵明峰的左手臂一紧，被人手抓得生疼。
　　人手触感有些熟悉，不用赵明峰回忆，来者先声夺人：
　　“赵明峰！过来这边！”
　　是弧狩危，她从树上探出半个身体，右手牢牢钳制住赵明峰左臂。
　　另一方面，尖刻步履不停，拖着赵明峰带着一棵树，直接往树墩冲去。
　　三个人形生命，叠着罗汉构成长长一条队列，好似开动的火车，直闯进树墩中央。
　　在树墩接近纽约时代广场那么大的横截面上，一扇门连接着天地，上达云霄深处，下隐年轮之隙，不尽延展，近于无穷。
　　两片门扉微微开启，黑与白的双胞胎，双眼紧闭，沉眠于左右。
　　“那对双胞胎……”
　　这扇门是原先赵明峰看过的门，那对双胞胎也是拉他进门的双胞胎。
　　“哦哟，锁真开咯，破壳蛋大人意外有用咯。”
　　任赵明峰怎么看，门上也没有锁。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问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锁在哪里？”
　　“哦哟，钥匙大人，这问题等我们进去后再说咯。”
　　火车头尖刻，拖拽着大树与赵明峰这两节车厢，狠狠撞向开启门扉。
　　即将接触门扉的刹那，袭向赵明峰不是碰撞带来剧痛，而是强烈的坠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