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50、过于干脆会合的flag

　　在真实与虚假之间摇摆，无从选择。

　　除下面具器械后，尖刻露出一张缺失皮肤的脸。唯有一双爬虫般眼睛，依然能灵活地转动。全脸皮肤消失，自然眼皮也保不住，仅存的眼部肌肉似乎也有问题，无法正常眨动。取而代之是占据眼白的鳞片，时不时合起，方使得泪液继续沾湿眼球。
　　见此情形，赵明峰慌了手脚。仅有的上半身明明没有在呼吸，愧疚却令他目眩若窒息，肺部徒劳地扩张，想从外界为贪得一点新鲜空气。
　　“是我不会用万能细胞的缘故吗？”
　　这是他的错吗？难道他又犯下同样的错误吗？赵明峰视野现实与回忆的幻觉重叠，医院雪白的墙壁，红十字遗留在眼角，宛如眼前尖刻脸部血肉般鲜红刺目。
　　“不好意思，我不是医生，治病什么的不太拿手。”
　　然而，存于赵明峰心中，不仅有当事者激烈感情，更有犹如冷淡旁观者的冷静。旁观者看着他的失控与沉沦，嗤笑他的不明智，同时也羡慕着这样高昂又极端的感情。两种分裂思绪，潜藏在深层意识里纠缠，令他更加混乱。幸好脑袋不在尖刻这里，否则他一定会流泪吧。
　　“对不起，没有及早发现。我太没有用了，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过去从黑暗中伸出手，刺穿灵魂，伤人不见血。
　　这是对谁的告白？这到底是谁的后悔。对了，这是赵明峰的想法，这是他的想法。这是直到最后也无法放手的执念，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可是，他也该发现了，这其中有什么不一样。不，他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所以，他还是能够继续下去。
　　“大人。”
　　尖刻开口，语气十分不善。
　　“啊，有什么话要说，我在这听着，我一直在这听着。”
　　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赵明峰非常紧张地回答。
　　闻言，尖刻的瞳孔放大呈现圆形，表情有些不自在，她不由提高声音道：
　　“大人听好，这个……不是病。”
　　猛然刺入听觉的高亢呼唤，将赵明峰拉回现实。看见他身体一震，尖刻把声音降低些许道：
　　“虽然对外宣称是病症，实际上不是病，所以永远也治不好的。”
　　“不是病？那是什么？”
　　尖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趁我还有时间把大人送至目的，要是能沾大人光见见五惠，也许我就能好了。残疾，开始定位树干坐标。大人，我不擅长移动，因此会依靠残疾进行移动，但在盆景用机械系统很难转移到准确坐标，落点多少会有一些误差。最后需要大人开车过去，应该会耽误一点时间。”
　　她一边说着，手中再度出现具有枪械外观的武器。
　　“没有皮肤握东西，没关系吗？”
　　“OK，我们为在这种事态下，保持行动能力，采取过很多措施。那个皮肤，即便全部脱落，也不会使身体脱水。”
　　“没有皮肤很不舒服，对不起。”
　　“OK，这个不是大人的错，可我还是要接受大人这次的道歉，以后不要把我当别人说话。”尖刻眉骨下沉，应该是皱眉，“皮肤脱落会产生痛苦警示，反正不是我的东西，痛也不会多痛。”
　　不是尖刻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赵明峰对此感到好奇，也猜出不该问。
　　这般三言两语之后，尖刻忽然道：
　　“换座。”
　　通过视野位置，赵明峰猜测过自己的座位，认为是副驾。于是，他探出上半身，想爬过去和尖刻换位置。没想到尖刻坐在原座动也没动，他正欲询问。副驾位下探出滑轨，副驾沿着滑轨移动，与主驾驶位置一错，换座成功。
　　“大人是以为没有安排自动设备，想站起来换位置吗？啧啧，我也想咯，但是那个很浪费时间，所以只好免掉咯。”
　　作为古典机械狂热爱好者，尖刻言语间颇多遗憾，不由扼腕叹息。
　　至于赵明峰，则努力掩饰惊讶，试图伪装成常乘坐的镇定：
　　“还是这个比较方便。”
　　说话间，他眼前仪表盘弹出一个方向盘，生生吓得他把其他话吞掉
　　“好咯，我要上去，大人注意开车咯，OK？”
　　战车副驾位置顶部打开天窗，尖刻座位直接升高，进入窗口。
　　“那个啥，我除了会用方向盘，什么都不会啊！”
　　“大人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残疾，进行受限账户授权，引导路线。”
　　赵明峰双手握紧方向盘，仪表盘上蓝光闪烁：
　　“在此临时为其他用户授权，建立临时账户：使用者01。注意，临时账户操作受限，触及关键操作，会向所有者提出询问。使用者01，确认为接受，取消请告知。”
　　第一次在盆景里，切身体会到高科技感的赵明峰，点头如捣蒜。
　　“确认确认。”
　　“哦哟，废话总是那么多，闭嘴咯！赠品质量就是差！”
　　两个机械音同时响起。
　　一个对赵明峰道：
　　“服务系统将支援使用者01，使用者01想进行何种操作，请直接告知，服务系统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响应。”
　　一个声音对尖刻道：
　　“是，本服务系统为147808年24970日153时一次大宗微型武器交易的赠品。在进行特殊操作时，为所有者安全考量，无法免除语音警示。”
　　在隐鸣钟的翻译下，第一次出现了赵明峰完全听不懂的部分。能听懂时间表示方法，完全不能理解数字大小。
　　“哦哟，反正不指望残疾便宜货能派上用场。破壳蛋大人，不要听咯，先看路线图开车。放心咯，这个路线图我会随时手动标示修正，不会有什么大错咯。”
　　被尖刻这么一教训，赵明峰总算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仪表盘上立体影像显示出车头，车头正前方树根，赫然凸起一块巨大的立体箭头。
　　眼前摆出这么明显指示，他再怎么搞不清楚怎么开这辆战车，总还是能够做些试探。但战车本身以匀速，向箭头方向前进。车身从乘坐起，平稳得不像在路上行驶。别说躲避障碍物，好像不需要多余操作，他把着方向盘，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却又不大敢去问。
　　“服务系统会尽力满足使用者要求。”
　　系统好像一门心思想从尖刻那收获认同，不厌其烦地说明。
　　以此为背景音，赵明峰把着方向盘，抓不准时间提问。由于尖刻没有再次提醒赵明峰，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正犹豫着，他看见立体影像中，一道阴影遮住战车左面，慌忙把方向盘往右一打。
　　左面车身剧烈震动，传达至全车。车内平静被打破，赵明峰座位微微抖动，仿佛汽油车的发动机在怒吼。
　　“那个，出什么事了？”
　　战车系统没有显示出车顶的立体影像，车头影像大量树皮飞扬，赵明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人继续开车，我这边要是迎敌，会抽不出手帮忙引导。”
　　尖刻的声音高亢尖锐，像是林间鸟儿的啸叫。
　　“讲真，立体影像视野狭小，我看不清发生什么事。”
　　也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自从赵明峰握住方向盘，立体影像镜头主要停留在车头和地面，勉强能看见前方五米左右的光景，再远的地方则是模糊一片。
　　“这是必要视野，大人不能多看，要是看太多分神还OK，再受伤谁来保护大人？”
　　也就是说，赵明峰必须在狭小的视野，主动躲避突来的障碍物。这下赵明峰可算真正明白，为什么要让他开车。
　　当下，他也不敢大意，专心凝视立体影像，试图通过影像，预判出前进方位。
　　又一道阴影，笼罩车头，这回是正前方。赵明峰向右急打方向盘，勉强从旁绕过。擦过阴影落点时，白色光滑侵入立体影像一隅。他没仔细观察，更多密集的阴影，如同雨点洒向车头。
　　这该怎么躲啊，赵明峰紧张得一手汗，想起什么：
　　“使用者01，防御！”
　　“收到，展开扇形防御。”
　　没等他松一口气，机械音再度响起：
　　“防御失败。”
　　车身持续震动，从发动机的细微震动，变作路面不平的阵阵颠簸。
　　“能告诉我……呃……”赵明峰欲问尖刻情况，却发现不知怎么称呼尖刻，只得呐呐道，“她有没有事？”
　　幸亏外界通常不使用姓名称呼，系统丝毫没觉察赵明峰话有多失礼。
　　“自动先遣兵数量增加，所有者正在击落自动先遣兵，清除前行障碍。”
　　白之业派出的自动先遣兵，基本功能就是朝着盆景射击巨刺。巨刺扎进地面，不仅会破坏地表，落地那刻会成为障碍物。
　　由于尖刻身体状况不断恶化，她放弃开车悠闲前进的打算，直捣黄龙朝树干进行瞬间移动。更由于系统在盆景定位难得精准之故，战车只能移动到树干附近，剩下的路程，不得不开车过去。
　　偏偏剩下一点路程，碰上自动先遣兵大量到达盆景大气，巨刺如陨石雨，向着盆景地面狠狠撞击。
　　另一边，尖刻急着赶路。与其等自动先遣兵射击出巨刺拦路，不如主动出击击落自动先遣兵，强行闯过去。
　　尖刻作为“行走的武器库”，拥有的微型武器虽多，射击技术却说不上例无虚发，肯定没法击落所有自动先遣兵。为保证万无一失，避免漏网巨刺直击战车，才安排赵明峰帮忙开车。
　　自动先遣兵不断增加，射出巨刺数量剧增。在赵明峰能看见的立体影像里，那就是飞速插进地面的道道阴影。
　　非常不幸的是，在地球生活的赵明峰，虽说在电影里看过开车追逐戏，到底没亲历过这种阵仗。凭着玩游戏的反应速度，通过阴影预判方向，疯狂急打方向盘，一次又一次与巨刺擦肩而过。
　　这辆战车飘在距地50cm左右的半空，以蛇形路线，穿梭于猛扎入地的巨刺间，难看至极地扭动挣扎着。
　　不管好赖总归是全部躲过了，没有让战车被巨刺扎个对穿。凭着这点，赵明峰可以为自己竖起拇指。
　　这期间尖刻一直沉默，既没有质问赵明峰“是否会开车”，也没讥讽他开车技术烂。她双目直视树冠，视线追逐自动先遣兵的片光掠影，手指不离扳机，将遥远的大气最上方的目标，一一击落。
　　两者配合并不默契，只能说凑合，竟然平平安安撑过难关。
　　终于，一木成林的主干，出现于在人类目力可及之处。
　　若赵明峰视野不受限制，举目望去，将会见到参天巨木的主干。
　　尖刺直径约六米，已经算得上惊人庞大。
　　而是一木成林的树干，则超出了单纯巨大的概念。那是宛如山岳般占地面积，纵向横跨几百米的可怕体积。
　　从那样粗大的树干处，萌发出整齐犹如编织的树枝，像是毛细血管一样蔓延，牢牢把持星球大气。
　　树一木，成一林，据一星。
　　这便是神界树。
　　“一木成林”。

　　在5479眼前，赫然是守在某扇门前的黑白双胞胎。
　　“得见此景，我该感到荣幸，还是失望？书记大人？”
　　黑白双胞胎脚踩在树根上，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那是角度过于精确，堪称程式化的表情。
　　“是你先违约。”
　　“书记什么也没做过。”
　　“到底是谁先违约，尚需斟酌一二。”
　　一道巨刺从空中落下，深深扎入盆景地表。
　　“面对此情此景，允许我直言不讳。亚神一方，向内之庭提出质询，是否隐瞒协议内容。”
　　双胞胎毫不动摇。
　　“这是污蔑。”
　　“当然没有隐瞒。”
　　闻言，冷淡如5479，表情也略有变化。他嘴角下沉一毫米，眉毛微微上挑0.5毫米。
　　“完全放弃防守，等同放弃保障我等安全。事先未曾说明过由此风险，怎么不算隐瞒协议。”
　　挂着程式化笑容的双胞胎，分别回应道：
　　“我方承诺保障安全，并未承诺情报共享。这仅仅是你方情报不足，所造成的细小误会而已。”
　　“你对我方指控不成立，你的违约是事实。现在召回驳日堡垒，我方可对违约忽略不计。”
　　5479手中数字一现。
　　“信任崩坏，恕我无法继续任务。”
　　他的表情未变，数字涌动笼罩世界。
　　“交涉破裂，给我滚回去。”
　　双胞胎身影登时分解成碎裂数据，向下坍塌，落地前消失不见。
　　满布盆景的数字，应声而动，不消一秒，便寻得赵明峰一部分身体所在处。他身影一闪，骤然出现在脑袋所在坐标。
　　在大团羽衣鸟簇拥中，化为石头的脑袋耳边，响起一个询问的声音。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也许是脑袋的错觉，这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面对来历不明的问话声，赵明峰也顾不上许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叫道：
　　“帮忙帮忙，快点来帮忙呀！！”
　　一只手探入羽衣鸟群，送入真正的石块，将脑袋换了出来。羽衣鸟浑然不知，眼皮底下有此偷天换日之举。
　　赵明峰化作石头的脑袋，又被人手捧着了。捧着他的存在，正是有阵子没见的5479。
　　但是，脑袋已经不大记得这事，权当初次见面，开始向5479道谢：
　　“谢谢谢谢，要不是你拔刀相助，我恐怕遭遇不测。我叫……呃……好像不能自我介绍……”
　　5479之前就知道赵明峰记忆疏失，也不多说，直接将手挪向他头顶，分享他到达此地的全程纪录。
　　赵明峰只知道5479一拍头顶，记忆有条有理地灌入脑中，清清楚楚，半点不含糊。当下，倒是清楚与5479的关系。
　　他才刚接收全程记录，5479便开口：
　　“凭你原本实力，难以在此生存。请允许我成为你的‘思念池’，互相配合，以便发挥‘世界之毒’的功用。”
　　此前5479需要拖延时间，如今改变目的，说话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与之前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
　　“那个啥，对我有好处的话，倒也无所谓。”
　　这边赵明峰话才讲完，5479的双手早搭上他耳边，捧住他脑袋的双手一用力，他顿时取回身体。
　　再次用双脚接触大地，赵明峰脑袋感动得想掉泪。
　　“fuck，这么方便！”
　　与此同时，从赵明峰口中传出另一个声音：
　　“此为我生成的数据载体，仅可做你暂时托身用。重新制造身体，费时费力。尽快收回其余身体，方为上策。坐标我已得出，无须挂心。”
　　“那个啥，你可找到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呃……那个戴面具的吗？”
　　“时间紧迫，请勿浪费。”
　　“到底什么事，能给个解释吗？”
　　此言一出，脑袋发现他的牙关略有咬合迹象，这不是脑袋所为，自然是5479下意识的情绪。到底发生什么事，能让5479这种类型咬牙切齿，答案以他之口，揭晓而出：
　　“假若我没猜错，怕是内之庭引狼入室。”
　　自动先遣兵巨刺打入盆景，并非白之业奇袭成功，而是内之庭主动将其放进来。
　　这是对愿意居于盆景居民的背叛，本是最严重的毁诺行为。根据原先签订协议的特殊方法，5479理应察觉到内之庭的背约。
　　截至目前，5479却没有发现协议出现崩坏。为何会出现如此情景，5479一时也得不出答案。
　　然而，一切都是某种计划。
　　真正目的，仍隐于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