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48、太多异常事态的flag

　　会脱离掌控的计划，才是所谓现实。

　　自树冠中冒出的巨大尖刺，穿透地面根系，在地上戳出一个大坑。
　　凭着赵明峰视觉能力，仅能识别出尖刺如兽牙般弯曲的形状，辨不清楚颜色。定睛凝视尖刺片刻，他想起一事，转变视角去窥视沉稳的脸庞。
　　从沉稳面上淌下水滴，已在沉稳身下集聚成水洼，水洼似镜隐有倒影。赵明峰下意识调整视野，避开水洼，只观察沉稳面部。
　　许是失水太多之故，沉稳面上皮肤已微微起皱，脖颈处丝丝缕缕的毛细血管，像蛛网一样蔓延。类似爬虫生物眼睛凝视赵明峰，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考虑其方才开口索求万能细胞，明显是等待回复的表情。
　　仔细观察过后，赵明峰心中有了结论。想起之前沉稳所为，被万能细胞治好脚踝部位，仿佛又开始抽疼。多少有些心有余悸的他，实在不想给沉稳万能细胞，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回绝，准备装作思考的样子，多说两句话再拒绝。恰好，他发现了小小的问题，正好拿来转移话题。
　　“我有个问题？”
　　“若有问题，可以随便问。”
　　你和这根……呃……不知道什么东西，感觉一样。”面对未知之物，赵明峰试图选取恰当的形容词，“那个啥，你们都无法在我脑子里形成印象……呃，就是说，看过就忘，还有很多地方看不清。”
　　“那是保密措施的一种。”
　　“呃？”
　　“如果不做好准备，事到临头想应付也应付不了。比如说到了需要隐匿的时候，隐匿不了。比如说您，根本没掩饰自己吧。”沉稳呼吸比起之前越显沉重， “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们能找到您？”
　　地球来客赵明峰，只能想到GPS全球定位系统。
　　“应该是星球定位系统，我们那也有。”
　　“在障碍太多的地区，光靠定位可不容易搜寻特定生物。”
　　的确，盆景四处是树冠和气根，排列倒是整齐，但配合地上隆起的根系，死角众多，视野绝对说不上良好。
　　“障碍物啊……扫描……红外感应一类……？”
　　“若是如此，离远一些还分得出谁是谁吗？”
　　使用类似生体感应的技术，顶多能穿透障碍物确认有无生物存在，绝不能得知哪一个生物是赵明峰。
　　“即便是做好保密措施，也很难逃过高功能影像记录设备。但是能够避免第三者通过影像，利用神网或标记等手段获取坐标。只要无法分辨出个体，临时想要躲起来，倒也不是那么难。”
　　地球来客赵明峰，哪里会有伪装保密意识。可是5479有，之前会万事平安，多半是5479有所防范，提前为他做过准备，令他没有办法第三者轻易追踪。再加上内之庭配合，导致大部分居民没注意到他牺牲的身份。从时间上来看，他之所以会引起珠徊注意，是在离开5479之后的事。多半是世界之毒，让一切准备都白费。
　　所以，覆面才能仅凭外表情报，在极短时间从视野不良地区，寻获到赵明峰踪迹。此等技术极为普遍，非覆面一家绝学，故而知晓赵明峰身份的居民，也能轻易寻到他。
　　在这么个环境里生存，难怪时时需要准备保密措施。
　　然而，这一切，都和内之庭脱不了干系。由于赵明峰本人压根不记得，丝毫没有自觉的他，不可能提醒沉稳。
　　“原本我们也没想到能够通过标记，直接找到您所在处。”沉稳呼吸一声比一声重，声音却稳定如昔，详详细细地解释着，“您曝光过一次，之后想保密也晚了。不然的话，我们根本不需要逃跑。而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到树干了。”
　　“那个……我还是有些不想。”
　　“之前是我冒犯了，先放下其他吧，现在应该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可能因为有求于赵明峰之故，沉稳此刻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持续劝说道。
　　“若您对我有意见，到了树干再说吧，同意不同意。”
　　有过之前的经历的赵明峰，不可能继续对沉稳付出信任。完全不用多加推测，无论他同意与否，最终沉稳都会做出行动。倒不如拒绝到底，令其不顺意，看看这一位反应能多过份。
　　无聊拉锯继续，沉稳脖颈上蛛网扩散至脸部。
　　“不愧是您，有所坚持倒也不是坏事。只是，我本来还以为能和平解决。”
　　终于，沉稳失去了耐性。
　　真的是如此吗？也许事实恰恰相反。
　　察觉到什么的赵明峰，放弃所谓坚持，高高竖起白旗。
　　“别，我提供万能细胞。”
　　“太晚了，若您之前乖乖听话了，倒也可以多考虑考虑您的感受。”
　　打从一开始，沉稳从未考虑过赵明峰接受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没有被接受的可能。毕竟，他所求之事，异常极端。
　　赵明峰双脚一蹬，试图逃走，刚治好的脚踝多少有些无力，动作有了一瞬迟滞。沉稳一只手抓住他两只脚踝，把他全部身体，亦即整个下半身，倒吊起来。
　　见此情形，赵明峰不由心下一沉，莫非之前所为，限制他行动能力，才是沉稳的目的。他拼命挣扎，却没有什么成效，只能任由小腿接近沉稳嘴边。
　　不等赵明峰有所反应，锐利之物扎进腿部肌肉，产生微微刺痛，跟抓破蚊子包差不多。刚发觉到自己被沉稳咬了一口，更大的痛感席卷而来。视野凝固，思维运转不灵，只残留下疼痛的概念。他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沉稳已经吃掉了大半条腿。
　　要是不考虑沉稳所食之物，是赵明峰下半身这件事，其的吃相倒是优雅得很。生啖人肉，嘴角也没沾上血迹，吃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你……”
　　赵明峰好不容易战胜疼痛，在沉稳嘴边大腿根部最后的肌肉震动着，欲发出质疑声，便被吞入沉稳喉中。
　　吃完赵明峰整个下半身，沉稳才慢条斯理解释道：
　　“您可以感觉到吧，我不喜欢太麻烦。”
　　会发出抗议声的赵明峰，已被沉稳拆吃入腹。碎裂的血肉仅能在沉稳食道里挣扎着，用赵明峰不明所以的方法，接收到沉稳的话语。
　　“先不管其他，您到底会不会治疗别人也是个问题了。与其一次次求您同意，不如让您处于不得不治疗的状况中，如此我自然也能蒙您恩惠。”
　　爬虫般眼睛，瞳孔破碎，从沉稳眼眶中鼓起，直至完全脱离眼眶，掉落在他脚边。
　　不仅如此，沉稳面部其他五官、皮肤、血肉……他浑身上下所有器官与血肉，一一掉落，却没有变成骷髅。因为在旧有肌体剥离同时，崭新的身体便填满空置之处。其新生的眼球并不像爬虫，而是和人类极为近似的眼睛，其中虹膜呈现出漂亮的浅蓝色。
　　沉稳仔细用手指确认自己面部肌肤，用自己的眼睛视物，这是多么奢侈的体验。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能够使用原装货，任性地支配自己味觉的持有者，大概永远不可能明白。
　　“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身体了，万能细胞果然厉害。”
　　真真切切感受到身体恢复，沉稳将器械收起。
　　“暂时不需要了，没想到能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即便是沉稳，声音也不由因激动而沙哑。待他心情平复，复又开口对赵明峰道：
　　“放心吧，我答应过您，将您活着送至树干。您不是好好活着吗，还不会继续与我争执，节省下不少时间。”
　　吃下赵明峰得到万能细胞自愈能力的沉稳，已不大紧张盆景存亡问题了，若能维持现状，盆景被毁也无妨。
　　“这些多出的时间，用来调查怎么样，您同意不同意？”
　　沉稳很有礼貌地征求意见，当然，正在滑向胃袋的赵明峰，只能沉默以对。
　　“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在此发誓，不论以何种形式，您会活着到达树干。”
　　沉稳温柔的哄劝，配合那张因万能细胞治愈，更显得俊美的脸庞。
　　如果赵明峰不是快到胃袋的话，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恐怕还真的会再信沉稳一回。在他被痛苦覆盖思维角落，为逃避当前现实，开始思考起其他事项。好像在此之前，见过和此时沉稳同样高水准的美貌，在哪里呢，回忆蒸腾出一片模糊。

　　“喂，你真的不帮忙啦？帮哪边都可以啦！”
　　从三个覆面分离时起，弧狩危不断提高声音质问5479，直到沉稳伤害赵明峰脚踝，她的焦急几近顶峰。
　　另一边，耳闻敲击声的5479，若有所思。他希望看到内之庭有所反应，准确地说他希望照月渊不再沉默，多少表现出维护盆景的意思，安抚处于恐慌状态的居民。
　　可惜，现实未能如5479所愿。内之庭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坐视乱局，按兵不动，显然不打算插手。
　　“请原谅，我不能作此选择。事到如今，贸然介入有何后果，请弧狩危大人仔细想一想。”
　　实际上，双方重复过多次这样的对话，5479始终不为所动。
　　这对弧狩危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的答案。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真是看错你啦！我自己一个人去也可以啦！你不要想拦住我！”
　　小小的种子从5479肩头跃起，飞至半空中漂浮，变化出灵长类美女的姿态。
　　“请弧狩危大人三思。”
　　5479深知，真要阻止弧狩危的行动，唯有同其去援救赵明峰。奈何此时尚不知内之庭目的，救助赵明峰，会否存在不良影响，根本无法预料。他本可假意援救，稳住弧狩危，只是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计划。
　　老实说，当那位大人附在赵明峰身上，5479就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事情发展得太夸张，又非脱离现实。可以说自然，又不是没有掩饰痕迹。只要仔细想想，便能看出若有似无的异样。
　　如果他没想错，内之庭想做的事……那么，无论以哪种形式掺和进去，都免不了损失。
　　事已至此，5479倒不如放弃妥协，直接选择真相。
　　“赵明峰我自会处理，弧狩危大人还有更重要的责任。”
　　“你是说？”
　　“请您稍等，生成资料。”
　　一言既出，5479将右手递向弧狩危。
　　“喂，不再与这里交易啦？”
　　弧狩危瞪大眼睛，吞吞吐吐地说：
　　“也许……也许……你以为我很迟钝，但我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呀。如果5479会出事的话，我还是可以忍耐啦。真的没有关系啦？你也有必须要做的事呀。”
　　“我了解。”
　　原本亚神与照月渊计划，并不是什么高明谋略，而是依仗弧狩危对5479的信赖。一旦与第三者有深刻交集，便无法再度置身事外，此即为弧狩危的死穴。
　　正因弧狩危有这样性格，所以她察觉不对，甚至全部曝光，也能遏制她离去的欲望。除非监视者5479明确表示放弃，否则这个计划永远有效。
　　在弧狩危之事上，内之庭具有绝对优势。继续原定计划，弧狩危行动受限。若5479放弃，照月渊则无需履行与亚神的任何约定。无论未来如何进展，内之庭都可以获得好处。
　　而这桩本来谈不上公平的交易，迎来了最糟糕的局面。5479不得不认为，照月渊根本没有履约的必要。
　　内之庭未必不能对付弧狩危，被弧狩危交易所牵制的对象，不仅仅有弧狩危本身。继续计划，非但毫无意义，甚至会影响亚神行动。
　　“没有担心的必要，弧狩危大人。”
　　得到明确答案的弧狩危，从空中降至地面，左手用力握上5479的手，任由对方灌输情报。末了，得知旅行民族的她收回手，向着5479低头，以示感谢。
　　“谢谢照顾啦，也许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啦。”
　　“不必在意，请小心。”
　　弧狩危抬起头，绿眸生辉。她双足一踩地面，再度飞至半空，褪去人形化身为圆木。
　　“如果一切顺就好啦，我可能会失败，必须要准备再见面的手段呀。”
　　告别的话语，同部分的圆木，一同被弧狩危抛到地上。
　　“这个给你啦，再次见面记得要还给我。再见啦！”
　　不等5479有所回应，弧狩危破除音障，向着远方投身而去。
　　待弧狩危身影彻底消失之刻，敲击声戛然而止。在5479面前，雪白尖刺突破树冠，直入大地。
　　5479抬眼向高空望去。
　　“得见此景，我该感到荣幸，还是失望？书记大人？”
　　其视野前方，赫然是某扇门前的双胞胎。
　　“是你先违约。”
　　“书记什么也没做过。”

　　“明智的选择呢。”
　　被羽毛包裹住整颗脑袋，完全不明状况的赵明峰之头，只看见羽衣鸟踩着的箱子，箱盖启开一条缝隙。
　　顿时，视野急速转换，来到另一处——说是另一处，风景倒也与之前没区别，气根与树冠排列得过度整齐，每一片叶子摆放位置都和原来差不多。这场景看久了，比起乏味，更令人恐惧。
　　“您能听见么？”
　　与面具声音出现同时，稚嫩鸣叫之声响起。
　　“母亲大人不在了呢？”
　　“不在了呢！”
　　“限制消失了呢。”
　　“解放了呢。”
　　“趁新母亲没出现前，快一点！繁殖！不然母亲出来，这么点数量会被吃光呢。要死也得新的死，我们旧的不能被吃掉！”
　　“分裂！”
　　“增幅！”
　　听力恢复，赵明峰没来及高兴，情况便急转直下。包裹住脸颊的羽毛，纷纷挤向头颅，以简直要压爆头盖骨的态势，狂放地簇拥在头颅周围。
　　“能能能……怎么回事能出声了……哇啊啊啊……好痛好痛帮帮忙啊啊啊！”
　　“抱歉，我没办法帮助您。别激动，您也看到的，遭遇敌人袭击，我是不会反抗的。跟着我四处逃跑，不如躲在羽衣鸟那边更安全。羽衣鸟防御力不出色，很怕沾染大量世界之毒，不会动手杀您的。”
　　“就是说你为这个放弃我。”
　　“别那样，这不是担心您的安危，正在提供远程援助。首先提醒您，我的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您身体内部制造的，不必担心会被窃听。但您那一边，不太善于隐藏言语交流之音。还要坚持用言语交流，请尽量简短回答。唉，您听见幼鸟的声音没有？”
　　闻言，赵明峰匆忙尝试更隐秘交流方式，憋了半天，愣是没法传达信息，只得老老实实出声道：
　　“嗯。”
　　“看来女王确实消失。抱歉，之前女王还在，我不敢如此行事，让您受惊了。包住您的种族叫缥缈羽衣鸟，这种鸟能单性生殖或分裂的，繁殖速度之快是出了名的。为限制族群数量，会有一只作为母亲的女王鸟，持续消耗增殖出的幼鸟。女王一死，鸟群失去限制，会开始大规模增殖。增殖后的羽衣鸟群，是宇宙屈指可数难缠对手，除之不尽，耗之不竭。您被包裹在中央，几乎可说高枕无忧，比在我这安全得多。”
　　“理由？”
　　“唉，理由十分简单。我不能逃过羽衣鸟，还可以勉强坚持。问题在于从盆景之外来的，我非但打不过，带着你也逃不过。抱歉，我也是没办法的。”
　　“外面？谁？”
　　“我也没法确认的，不过喜欢这么高调宣战的，能想到的，唯有‘白之业’。白之业最爱排场，特别喜欢大搞不痛不痒的先遣攻击。别误会，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对我来说还挺困扰的，我们躲入盆景，是因为根本不能接触外界。现在白之业把盆景捅穿，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说话间，周围的羽毛又往头颅上挤了挤。
　　“所以说，我就要这样被挤死吗？”
　　“只要不对上白之业，不管被压成片还是怎样，您都不会死……如果您真受不住，建议您把身体变成硬物，这是万能细胞才能办得到的事。”
　　闻言，赵明峰屏气凝神，想象自己变成金刚石，反复在脑子里确认金刚石的质感、光泽。尝试几十次，终于赶在头颅被压碎前，变成一颗丑不拉几的黑色原石。
　　成功总归值得庆幸，没被压成一堆碎渣的赵明峰，暗暗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不等他把心吞回肚子里，耀目光芒染白其视野。

　　灿然之辉，照亮天际。
　　树冠简直像不存在一般，完全被淹没在光之海洋中。
　　“敬告诸位，速速退去。”
　　巨响，如山崩落石，一块一块穿过树枝缝隙，尽数往盆景砸来。
　　“如若不理，恐将不测。”
　　还未动手，便已摆足胜利者姿态。
　　此即为其行事风格，已非张狂或愚蠢所能形容，尽显灵长不可理喻一面。
　　“蒙此圣听，自知吾名。吾之名为——”
　　白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