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32、直述曾经历史的flag

　　过于追求强大，有时等同于埋葬自身。

　　未来无法预知。
　　尽管无数生命想计算未来，建立再精妙的数学模型，终究无法描绘宇宙的伟大。这份伟大的不确定性，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未曾失利，绝对的胜者。任谁也犯过错，在失落过后，顿生遗憾。
　　被过往遗憾捆绑，心中满溢执念的人，面对同样充满失意者，到底会怎么想呢？
　　至于赵明峰的选择，既俗气又普通。不外乎是同病相怜、五味杂陈，甚至生出一种亲近。
　　“虽然不清楚你们具体经历过什么，我多少也明白，后悔的心情。”
　　明知多说多错，赵明峰依旧接了话。不管人年纪多大，软弱的时候多少还是想寻求安慰，何况他最亲近的家人早已离世，近日沦落异界，眼看连地球都已回不去。如此情状，再怎么犯思乡病也不为过。
　　“明知无用，还是会后悔。”赵明峰话锋一转，“可惜，我已没时间再去犹豫。既然各位能直接到树干，不妨带我一程。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树干商议。”
　　闻言，沉稳声摇摇头。
　　“拒绝。”
　　尖刻声一脸嫌恶，
　　“在这里说，树干什么时候都能去，话却不能随处乱说。”
　　“不是说内之庭不管事的吗？盆景发生什么都不管，为何会管我们两三句闲话。言论这块，难道不是隐鸣钟负责的吗？”
　　赵明峰曾经从弧狩危口中听闻过，只是没来及问她内之庭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套话。
　　“内之庭是不管，所以，翻译钟也未曾严格控制言论。要是内之庭认真的话，完全可以禁止低层次交流，不会叫那个钟花力气翻译。”尖刻声秀眉一皱，“只是在树干，一定能碰见那棵树的幻化形态。”
　　从这段话，大概得知隐鸣钟从属于内之庭，赵明峰也算是有所收获。他绝对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真的一无所知，必须不懂装懂，糊弄过去。虽然这种努力也许是徒劳的，但是不这么做更不妥。
　　一直以来，赵明峰都面临三个问题。一，知己知彼，他需要盆景的情报；二，兵不厌诈，获取的情报也许是谎言；三，他不具备外界的知识，没有分辨盆景情报真伪的基础。无论哪个家伙想诓他，他都没法子看出来。与多说多错紧密联系的是多听多措，奈何失去5479这个不可靠的庇护者，他不得不冒着上当的风险，继续去探查情报。
　　梦想是遥远的，小说都是骗人的，世上哪儿有这么多良师益友。到了异世界，本地土著凭什么帮助赵明峰，处处为他科普，使劲浑身解数教导他知识。
　　这一切，无非是痴人说梦罢了。
　　不过，赵明峰仍旧怀抱着梦想，希望异世界有更美好的社会环境。可是，现实似乎背叛他的期待——或者，这些仅是他管中窥豹。如若不然，以人类倒推所谓灵长神明，眼前面具客到底是何居心，实在值得商榷。只愿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不过是杞人忧天。
　　怀揣着诸般情绪，赵明峰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有什么问题？你们还是怕情报泄露吗？”
　　天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事了，宛如回到小学去揣测家长心思那般，于每个呼吸之间，压力呈几何级数增加，自觉活着每一秒徘徊于生死关头。但是，这一回不在是幼年幻想，而是真正行于鬼门关前，不知哪句话便会左右他的人生。
　　相比之下，坐在办公室埋首干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偶尔偷得一刻闲暇，看看娱乐作品，眯眼饮茶幻想与无数主角，去进行纸上谈兵的冒险的日子，又是多么舒适安心。
　　“在这里，还怕什么情报泄露。”
　　幸好，尖刻声不负所望，释出更多情报。
　　既然无论如何隐藏，情报都会泄露。那5479所作所为，未免不合常理。
　　“搞半天，原来是我想多了。内之庭不管事，不需要太担心情报泄露问题。”
　　“不一定，保守秘密的必要性，针对的铁定是外之庭。那个青蛙不就在外之庭？还真得感谢有毒的你一下子咯，真讨厌，之前要和这种东西待一块。”
　　闻言，赵明峰眼珠微转。尖刻声和绅士蛙是一伙的，两边不怎么合的样子。不，考虑到面具客和人类差不多秉性，他忽然想到某件事实。
　　“不需要这样说，我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差不多得了，有毒的，你分明没有这么想。”尖刻声挺起胸膛，丰满的上围勾勒出她的傲慢，“你知道我们的功绩吗？”
　　“……”
　　尽问些不知道的事，叫赵明峰怎么答。他算是明白某些留学生爱扎堆的道理，没法子，出了圈子全世界都是黑话，交流困难啊！
　　“不管你怎么看，我们的行动可是荣光之举！”
　　正犹豫该怎么回答的赵明峰，听见尖刻声准备继续说，心头冷汗一收，差点鼓起掌。
　　“要是容忍宇宙全物种所有审美观，对灵长类各种不利。”
　　敢情暴力排除掉其他种族审美观的神明血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怪绅士蛙提起歧视这回事，说话不免阴阳怪气，原来是指桑骂槐，对着赵明峰埋怨面具客。只可惜绅士蛙找了个彻底的外地人倾诉，压根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想想《神秘博士》里面一堆外星人，赵明峰觉得倒也没怎么样。
　　“讲真，也不至于。青蛙什么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要是绅士蛙还活着在这里，听见青蛙这两字，说不得又要冷嘲热讽几句歧视。但是，此处全是灵长类，倒也没人指出赵明峰言语不妥之处。
　　“哦哟，真是宽宏大量，你受得了青蛙！那浑身长满复眼的虫子怎么样！”
　　“这个……可、可以吧……”
　　“受得了虫子，滑腻腻又腥臭的软体动物呢？”
　　“应该也行。”
　　“有一大堆腿的节肢动物，半腐烂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一滩不知道什么鬼？反正你总有接受不了的东西吧！让你晕倒的恶臭、遍地散布的排泄物、乱七八糟的代谢物……”
　　尖刻声抿嘴一笑，美丽的脸上仿佛罩上一层青光。
　　“和这些东西待在一块儿，真的没问题吗？”
　　赵明峰心里想说没问题，还没怎么用心想象，就要吐出来了。
　　“忍不了是吧？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十二万分贝的噪音，无处不在的孢子，高过钢铁熔点的室温，带有毒素的空气！只要接受任何一样，灵长类就会死亡！”
　　过宇宙间所有物种并非都能在同一环境下生存，万一生活环境相差太大，真有可能相处等于死亡。但这说辞有一处谬论，赵明峰察觉到这点。
　　“设置彼此独立的环境，管理得精细一些，没必要共处一室。”
　　“不觉得麻烦吗？为什是我们让步！全世界都必须承认我们的审美，这样不就行了。”
　　绕来绕去，搬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慨慷激昂的陈述。讲清楚都在说一件事，总之就是要玩独裁。
　　赵明峰不想认同尖刻声，稍微挪开视线，视线掠过面带忧郁的沉稳声，定格在面具身上。
　　从刚才尖刻沉稳夸耀开始，面具便不言不语，独自站在离三人远一些的地方。赵明峰有一种猜测，大概面具也是不同意尖刻所言，只不过没有发表反对意见。说得严重一些，许是不能发表反对意见。
　　如果这个世界像游戏，有着所谓好感度的话，可以看见赵明峰对面具的好感度，往上蹿高了那么一点儿。

　　定位长方体所在，5479来到长方体的坐标。然则，在长方体遗落之处，并没有发现赵明峰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宇宙表面舞台绝迹已久的东西，世界之毒。
　　世界之毒之所以能被叫做世界之毒，盖因其危害的范围甚广，到达世界级别。这本也不稀奇，其他到达灭世级别的武器多得是，最低限度，比如简单粗暴地利用恒星核聚变，靠不断炸恒星去破坏其他星球，也能达到灭除大量低端文明的目的。
　　在这么多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里，能被说成是毒的世界之毒，倒是独一份。问题不在于世界之毒有多可怕，而是在于世界之毒的不可控。就连最初染上世界之毒的灵长神明，也不能搞清楚遏制世界之毒的方法，不得不放弃将世界之毒当做威慑武器的计划。
　　倒不是说所有世界之毒都有灭世级别，不少世界之毒能造成的危害，效果与超强酸相若，具有相当高效的腐蚀力，用气体、液体等都可暂且隔离。危害程度最高的世界之毒，不能被任何现有技术隔离，唯有释放者本身的万能细胞才能中和。这一点比世界之毒本身还难对付，几乎使得释放者在战略上，提前立于不败之地。试想一下，释放者万一意外身亡，没来及中和释放出的世界之毒，事情将如何发展。为此有时释放者敌对方，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释放者。所以，这支有病的灵长类才会突发奇想，想让释放者靠世界之毒威慑其他种族。
　　当然，有得即有舍。仰仗世界之毒这等战略级武器威势，有段时间这种灵长类确实风光无限，一度跃至宇宙间最危险的物种排名之首。但优势来得快去更得快，灾祸回归灾祸，疾病重成疾病。世界之毒在把这支灵长类供上神台后，抹杀掉此族接近一半人口。
　　大量万能细胞不够强壮的人口的死亡，令此种灵长类丧失无数多样基因，更迫使少部分幸存者，基因固定在小范围内，以便配合世界之毒产生万能细胞。
　　通过世界之毒与万能细胞筛选的灵长类，不可谓不优秀。但迎合世界之毒的生态，则直接堵死他们的未来。上亿种后遗症，将伴随他们终生。
　　其中一种后遗症，会导致彻底的疯狂。精神崩溃，一点点被绝望之锤砸成粉末，身体往无底深渊坠落，手边抓不住任何救赎。天地上下，宇宙寰宇，未来仅存在两条道路，坏和更坏。然而仿佛与此相对，精神越是狂乱的存在，生命力越是强大。虽然疯狂却难以死去，必须苟延残喘，生命俨然成地狱。于是，从这群狂乱者中，更恶毒的计策产生了。
　　将世界之毒扩散到其他灵长类与非灵长类种族间，从而获取完全异于本族的抗体。
　　不愧是曾荣登危险种族榜首物种，一出手就是宇宙浩劫。从此此族之外，再无直立灵长类。宇宙上下，面对此族，更是余悸犹存。
　　不管再怎么微弱的世界之毒，都是世界之毒！是曾令宇宙为之胆寒的威慑武器之一！
　　即便时间过去几十万年，一直到在神明组织成立后，灵长类早限制并驱逐掉世界之毒，大部分灵长类不再带病。在宇宙最恶种族头十名里，也仍旧留有此直立灵长的一席之地。若非直立灵长类在宇宙史上存着另一姿态，也许灵长的名声可以更坏上一些。
　　5479身为计算者这类亚神，倒不会对世界制度产生什么畏惧之心，可这不妨碍他感到意外。
　　要知道世界之毒是不可控的灾祸，其不可控程度，是连掌控者灵长本身都犯难的等级。
　　基于这个理由，存在世界之毒的星球，是一颗被封印的星球，倒是合情合理的发展。不管地球是真的被外力隔离，又或者说是为其他理由被封印，世界之毒见不得光总归是事实。
　　试图主动从这样的封印之星，召唤任一个灾祸出来的傻瓜，这世上应该不存在才对。
　　遗憾的是，5479当了这个傻瓜。
　　“喂，怎么啦？”
　　5479垂眸，隐形的数字从他脚下蔓延，偷偷地消除掉世界之毒，且保留下证据。5479这一切动作发生到结束，不过眨眼瞬间，弧狩危自然无从得知他的作为。
　　“无事。”
　　一如往常，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人知道他脑中存着何种思绪，但他自己清楚，于心间些微不定起伏，计算者不该具有的非理性冗余，勉强称为情绪的无聊反应。
　　硬要给这种反应一个准确的称呼，大概是“愤怒”。
　　“我搞错了。”
　　愤怒，是会招致失态的情绪，然而此刻的5479，第一次认为愤怒也是好反应。
　　“你也会出这种纰漏？”
　　他弯腰捡起长方体，长方体却在指尖碎裂。
　　“是，我也出了这种纰漏。”
　　——他，被愚弄了。
　　被谁？被内之庭。
　　内之庭里某个为执行监视弧狩危任务，一直给予5479指示的存在。亦即，命令5479从特定坐标召来牺牲的存在。驱使5479从封印的星球，故意召唤出危险的不定因素，世界之毒。此番作为，到底存的什么心？
　　然而，比起危机感，被背叛的感觉更加深重。不过，他虽然不喜欢自己计算出现瑕疵，却不怎么讨厌意外。
　　毕竟有意外，事情才会有惊喜。比起一潭死水，惊涛骇浪更有吸引力。
　　“那是没有找到赵明峰吗？”
　　本来内之庭并未告知5479坐标，必定是不鼓励他去找赵明峰。可惜，既然内之庭这般玩弄他，就算小小报复一下，又有何妨？
　　“暂且没有，请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