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艰难》佳叶

3、 第三章

　　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
　　外边太阳晒进来，把小厅照得亮堂。倒是提示了时间不早了。

　　老太太觉着说话没有趣味，略微留了一会儿媳妇孙女，就让人散了，也好回去做各自的事儿。
　　出了院门，景氏要理家事，只让檀雅和檀穗两个自管回屋去。

　　檀雅倒是没有推辞，稍绕了一段路，进西花园，过垂花门就可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里。檀穗自然也是走的同一天条路。
　　“妹妹，昨儿个倒是受了什么惊吓。昨儿个依稀在睡梦中听到了妹妹的尖叫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两个小姐妹并肩走着，几个伺候的丫头在后边跟着，倒是方便说话。

　　西花园小道鹅卵石铺就，蜿蜒婉转。檀雅怀念地看着小道两边的景色，心情突然地平静下来。不再愤恨，不再走老路，认真地过自己的日子。
　　于是笑靥面对，让不时注意的檀穗觉着莫名其妙，又是警觉。

　　“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谈不上什么惊吓。后半夜又因为风大，也就没有睡着。大姐满意我这个回答吗？”
　　檀穗一愣，哼一声之后，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去。
　　檀雅不再在意檀穗，这些都是小道，真正的危急却是不在这里。

　　“大姐觉得日日与我争锋有意思吗？我们所有的，不过是嫡母施舍给我们的。要收回去也不过嫡母的一句话而已。”檀雅看不上檀穗的样子，说话时不免刺一两句。
　　两个人就是天生地仇敌，无时无刻都在争斗。
　　檀穗恼怒地看着檀雅，薄唇拧紧，巧鼻微张。眼神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妹妹，却是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里，我即便是跟你好好说话，你也不会这么冷静。总是压不住内里的怒火？”
　　檀雅一偏头，笑笑，身后刚好是一片秋海棠，此时陆续有花开来，倒是把檀雅映衬得稚嫩娇艳。小小年纪已然有了独特的丰姿。

　　檀穗，容色秀丽，却是只占了这么一条而已，倒是辜负了陈氏出尘的容颜了。要知道陈氏原本是大老爷寒俊山的同僚所赠，因为容貌出众很得宠爱。虽则说没有越过景氏去，但是还是让景氏产生了危机感。这才有了寒檀雅生母，常姨娘。常姨娘是景氏的陪嫁，因为年纪小，只是在二等上，景氏的大力提携，这才坐上了姨娘之位。以期分薄陈氏的荣宠。

　　后胡姨娘入府，后来者居上，生了大老爷唯一的庶子。却是把陈氏和常氏压得死死的，倒是一下子在表面上相安无事了。
　　檀雅和檀穗两个人却是从懂事开始就斗了起来。年纪幼小，且常氏不如陈氏受宠，檀雅常常落入下乘。还是景氏插手把檀雅记入名下，有了嫡女身份的檀雅这才能够堪堪压檀穗一头。

　　此时的檀雅却是与往日不可同语了，至少说话都是不尽不实。也多了跟自己的虚与委蛇。这是檀穗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又无力阻止。
　　“大姐这难道不好吗？闺阁之中的争斗终究是小道，最重要的还是以后。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檀雅平静地看着檀穗。

　　小小女孩儿，倒是说出来这样的话不知道害臊，檀穗这个听的人首先就脸红了。
　　“说什么呢？你个没羞没臊的。这些是咱们能够说的吗？仔细让人听了去，告到老太太、太太那儿去，连我都要跟着你吃挂落。我就知道跟着你说话准没好事儿。哼。”
　　说着就羞恼地疾步走开了。

　　檀雅站在那儿，摇摇头，却是好笑。她如今是这个样子，过上两年，却是另外一个样子了。那时同自己争抢着柳逸风，那时什么手段都出来了。只是后来景氏出手了，这位大姐不过嫁给一个穷举人罢了。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穷举人成了进士，檀穗有了诰封。檀雅却是因为被娘家拖累，柳逸风和善脸皮直接撕下了。总之一把辛酸泪啊。
　　不再想这些了，这一世，自己绝对不会再跟这个柳逸风有什么瓜葛，寒檀穗想要就让给她吧。檀雅带着蔓儿快步地走过小道，穿过凉亭，越过假山，直接出了月亮门。

　　出了西花园，走过百汀阁。这才回到自己的杏芳院。
　　走进院子里，不免瞥一眼东厢房。倒是不负所望，大白天的房门紧闭，明显地不想看到檀雅，这是檀穗一贯的作为嘛，别扭的行为。

　　檀雅只是笑笑，不再理会。
　　房里的枝儿，倒是等在了门口。一见檀雅回来，就迎了上来。
　　“四小姐，可是来了。早饭，我已经吩咐小么儿去领了过来。又是在边上的小室里用炉子热着呢。四小姐可是现在拜饭？”

　　一早起来，已是转了两处地方了，这会儿肚子已然是饿了。
　　“摆饭吧。就在西稍间吧。”檀雅绝不委屈了自己。尤其是前世体会饿肚子，连馊掉的饭菜都是壅舍。

　　“得令”枝儿回头就指挥跟着自己学习伺候的二等丫头。
　　待檀雅换了常服到了西稍间的时候。早饭已经摆好了。
　　粘稠的胭脂米，加上几个小菜，又有几个小吃食。檀雅满满地吃下一碗粥，又吃了半个饺子和烧卖，也就饱了。

　　枝儿上来收拾，却是笑语：“四小姐今天个胃口却是不错。想来是厨房的妈妈做饭用心了。”
　　檀雅眼神淡淡的，枝儿也就不再多说，只让手下的丫头收拾下去。

　　一会儿，蔓儿进屋来。
　　“四小姐，该是去珲春阁读书。奴婢刚刚在窗口看到大小姐已经出门。您也快点出门吧，省得大小姐又在夫子面前说事。变着法子让您在太太那儿落脸。”

　　檀雅思来想去也觉得如此。忙叮嘱屋里人一声，才又带着蔓儿朝珲春阁赶去。
　　寒家几个姐妹，都是给老太太请了安才回去用早膳的，所以赶来上课的时间都差不多，这不大家就都碰上了。

　　“四妹，这是也赶着去上课吗？我刚才怎么看到大姐姐急匆匆地赶去珲春阁了呢？害得我还以为已经迟了，慌慌地胡乱收拾一番就出来了。哪知四妹还在这儿。”二小姐寒檀惠一看见檀雅，忍不住地抱怨道。

　　其他几个人也是诸多抱怨，檀雅心里叹了一口气。
　　“二姐姐，我也是听丫头说看到大姐姐出来，这才连忙赶过来的。只盼着夫子不会为难咱们。唉。”

　　未尽之语，其他姐妹就帮着说出来了。
　　“大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等等咱们呢？”六小姐寒檀萱嘟着嘴边抱怨道。
　　檀雅听了只是扯着嘴角讽刺一笑。大家你争我夺的，哪里就能是等等的，不在暗地里插一刀都是仁慈善良了，哪里会有好心的来提醒一声。

　　“哎呀，快迟到了，还是不要说了吧，咱们还是先赶过去，否则夫子又要责罚了。”五小姐檀琳装似着急地催促着大家。
　　一时间，寒檀穗、寒檀瑶、寒檀萱三个人都噤声了，檀雅也不免皱眉。

　　“姐妹们这会儿可不是追究哪个人的责任，咱们还是快去珲春阁吧。祖母对咱们一向严厉，更是对咱们寄予了厚望，诺是夫子闹到祖母面前，不免让祖母伤心失望。”檀雅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寒檀瑶的贴身丫头雨儿却是着急了，偷偷的在身后扯了自己小姐的衣衫。自以为小声地劝说道：“三小姐，咱们还是走吧，去晚了，雨儿又要挨手板子了。上次受了那回，现在还觉得隐隐作痛呢。”

　　其他几位小姐身边伺候的丫头，也忍不住一阵瑟缩。明显的也是受到过责罚。
　　檀雅勾唇一笑，招呼着蔓儿走人。其他人看到了，也赶忙跟上。

　　珲春阁位置不错，就在花园的边上，主屋建成小二楼的样子。到时可以登高望远，檀雅觉得好像脱离了承恩侯府低沉压抑的气氛一样。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一时而已，背上就被檀惠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快点吧，刚才还不是你先跑的。难道这会儿就不怕了？”
　　檀雅转过头来，眯眼一笑。
　　“大家都差不多，不过是大姐早到一些罢了，咱们也没有迟到。先生也不会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说着，檀雅就抬步上楼。引得身后檀惠撇嘴。
　　“不过是记名，用得着如此傲。大伯母也是，就是没有亲生女儿，庶出这么多，也该挑拣最好最出色的吧。偏偏跳了她这么一个货色。”

　　虽然刻意压着嗓子，但是走在前面的还是能够听到的。
　　要是换做以前，檀雅早就跳将起来跟人好好理论一番。只是现在早就悟出来道理，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姐妹口角。

　　不管姐妹几个人如何不合，到了二楼，见了奇先生，不约而同地收敛起来，拿出最好的礼仪。
　　檀雅也不例外，不是因为虚荣，反而是奇先生所要求的。身为后族的女子，一切举动都不容许有错。

　　奇先生见寒假几个姐妹都到了，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不过脸上依旧是严厉的。
　　“上旬嘱咐你们画的山水完成了没有？”

　　檀雅听了心里一动，却是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其他人如何反映。
　　谁知一边的蔓儿却着急了，暗暗地扯檀雅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