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穿越》鹤追

8、第8章

　　第8章
　　炼鼎峰上阁台都是用陨星石砌成的，绕着峰顶吞吐金云的穴口而筑，造化鼎就蕴养在由此而入的山腹中。只是，此处灼热异常，除却峰主和代理峰主掌握了九五造化鼎的禁制外，其它人若是想轻易入得此中，不消片刻就如那星辰砂一般被炼成一点夹在赤云中的流液了。
　　哪怕元婴真人强行闯入，也是瞬间化作飞灰，只剩下那一点灵骨灼化成赤云中的星点了。
　　就是有禁制在，此地灵气都夹杂着一股炙热之气，除去本身根骨与功法金火相宜者，于此地修行，都备受煎熬。沈少宜自然不是金火属的，他精研阵道，一手小造化天演阵确实不折不扣的木土相生之术，究起根本，也是以木属功行为基石，在此自不太好受。凤少衡二十年多年前见沈少宜时，对方还是个模样有些丰腴的脸庞颇为圆润的修行者，今日再见却身形枯瘦，虽境界有所增进，自身灵气与皮囊却是叫压榨到了极致，便是他有心再接造化鼎中之气，完善他的小天演阵，怕肉身也实在不堪忍受。
　　便是凤少衡不提让他换峰之事，他也打算过些时日便像掌门请辞，去了这代峰主之职，往俗务堂安排与金丹期门人的，在泽中岳的次峰上安排的住处去，好生滋养肉身，为成就元婴法身垒起充足的灵气做为基石。
　　只是如今凤少衡的安排，显然比之前他自己盘算的更妙，沈少宜自忖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却也是个识实务之人。凤少衡有意示好，之前的恩怨自然就可抛去一边了。
　　毕竟，修道之人，道途才是根本。
　　只是有人称意了，有人就不见得那么如意了。
　　谢行澜见着沈少宜足不履地、走路带风的模样，便有几分不快之感，再观其自得知凤少衡有意推其为门中另一飞峰的峰主后，就连之前那一脸苦相也不装了，反而颇为眉飞色舞，对凤少衡倍加殷勤，这不快就成了十分了。
　　沈少宜替两人安排好了可暂供打坐调息的静室，就去安排那开鼎事宜了。虽然谢行澜早将此次炼丹所需的主药都准备妥当了，余下能让沈少宜去备齐的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宗门所储不在少数，不消半日自有掌事的弟子清点好送上来。
　　但开启九五造化鼎却不是易事，得于日夜交替时分，鼎内真火稍伏之时，方才能以灵诀启动禁制，将其压下，缩小了带出山腹中，不然就山腹中的真火之力，说不得是谢行澜去炼丹，还是造化鼎炼化了他。此事原先倒还没这般麻烦，不过等沈少宜为了牵引出鼎中的造化之气，一气将鼎上的禁制解开了六成后，现在也只能由沈少宜亲去收拾了，故而这开鼎的时间上便还要耽搁上一日。
　　凤少衡问了谢行澜时日上可来得及，得了肯定的答复后，便不再开口，于此静室中陨星石雕凿的云台上坐下，盘出个五心朝天的姿势，调息养神。
　　此地灵气躁动，沈少宜估摸着这两位师弟也不是真打算入定，就只安排了一处静室，内里云榻方几棋盘黑白子灵茶一样不少，显然是投凤少衡所好而安排下的，若是今日里同来的换得是储少真，这番布置显然是颇得凤少衡心意的。只是来的是谢行澜，凤少衡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更不会有心思对弈了。
　　谢行澜倒是从中瞟出了那一缕讨好的意思，心中的不快便到了十二分。
　　“沈师兄这处静室倒是安排得巧妙，怕是花了不少心。”谢行澜哼了一声，向凤少衡道。“只是如此费心于钻营，与红尘中碌碌之辈却也无差了，又怎能成就长生大道？”
　　他说这话时，语意中透露出十分的不屑，却丝毫未想起自身，惹得闭目打坐的凤少衡都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我辈中人修行本为去伪存真，至于这一缕真性为何，并无定论。”
　　凤少衡答的这一句，倒是发自本心。他倒是觉得沈少宜这般坦荡荡的真小人心性，也算其照性见真之果，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性，若以此为道心中的那一缕真，在他看来也并无不可。
　　沈少宜又能成就金丹，自然也是寻到了一丝道的痕迹，他求道尚且能理清了自身真性，并且顺势而为，把持住本心照性破妄，练就圆满金丹且有望更上一重，便也称得上是本事过人，而且……
　　谢行澜显然不满意凤少衡所答，只是他面上不显，更装做不以为意的样子，手上却捏了沈少宜准备的黑白玉石棋子，挨个用真元捏成粉末，又以真元裹成棋子的模样再放回玉石钵中。
　　凤少衡这一眼看得直欲摇头，随后又觉着，比之这仗着运道都能成就道途的，沈少宜的从性而修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拿了沈少宜的棋子出气之人，装作轻描淡写的折腾了半天，犹然不解气，又想起之前凤少衡与沈少宜说的，便又问道，“凤师兄，你真欲与掌门说道，让沈师兄换峰之事？”
　　他先前虽然走在前面，却将凤少衡与沈少宜的话听得清楚，况且凤少衡也没有意避着他，就是那桥上风大，谢行澜身为修道者，也算得上耳聪目明，两人说的字字句句他都没落下。只是越是如此谢行澜越是不解，就算不提沈少宜这人秉性如何，光是看在他先前还曾与储少真为难，这份儿上，怎么着凤少衡也是掌门一脉的大师兄，没理由想着沈少宜好。
　　但是沈少宜的喜色又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出任另一座飞峰的峰主，虽门中不见得还有哪座飞峰上能有造化鼎这般的神物，但比之代为掌管炼鼎峰，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峰峰主，显然是更得门中看中，有意培养了。
　　知其生了心结，凤少衡也不好自行调息了，干脆收了势，于云榻上端坐好，与谢行澜直言，“云念师叔一脉专攻阵道，于丹道并不精通，师叔尚在时，炼鼎峰尚堪为门中弟子供给元丹此类外药，等到了沈师兄手中，他既对此道却并无兴趣，在此磋磨反而荒废了九五造化鼎此等上好丹炉。”
　　沈少宜沉湎阵道，压根不会想炼丹一事，接手炼鼎峰后，几十年来，出炉的丹药屈指可数，反倒是拿了九五造化鼎，作了不少妖。此事一度叫储少真叹气不已，也与凤少衡说过不少几次了。凤少衡虽然无心执掌宗门内俗物，然而对门中之事，还是有几分上心的，便有意为储少真去了一块心病。
　　谢行澜听得瞠目结舌，他素来觉得凤少衡这般餐风饮露的仙人做派，必是对俗物一窍不通的，却没想到，还能自他这师兄口中听得这样的说辞。然而，只消顷刻，他却又回过了味来，储少真有意振兴宗门，凤少衡这一举便是有意当那把刀，替他扫平前路的。
　　好歹曾是吕梁皇族子弟，谢行澜对凤少衡此举中的弯弯道道，却是一点即通。只是他如今还兼修丹道，免不了要为得自己日后取用门中宝鼎一事，打探打探口风，便佯装忧心问道。“只是若是沈师兄一去，炼鼎峰无人打理，造化鼎此等先天灵宝须得时时有人蕴养，若是无人照看，置于此处恐将有损至宝。却不知，凤师兄与掌门是作何打算？“
　　九五造化鼎上自有之前渡劫大能们留下的重重禁制，便是现在叫沈少宜开了六重，也不是那般轻易能取得动的，就这么丢在炼鼎峰山腹中，也不会有损。
　　谢行澜有意如此一问，却是明里问造化鼎，实际上却是欲试探炼鼎峰此后的归属了。
　　万象七峰中，定岚与炼鼎两峰，一直为掌门那一系传承弟子所掌握在手中。也是以此掌门才得以掐住门中所蕴藏的功法与灵药，方不至于因宗门律令不严而至人心松散了。上任掌门云渡真君虽无心治理宗门，却也有其两位同出一脉的师弟云呈云念，分别坐镇定岚与炼鼎两峰，替其看紧了定岚峰道藏阁中所藏的功法宝集，与炼鼎峰的九五造化鼎这等至宝和灵药供给。有了云呈真君云念真君替其稳固宗门，云渡真君方才能时时外出游历不归宗门。
　　如今云渡真君早已飞升而去，两位师叔自然无心再把持宗门，早早安排了门下弟子代为掌管事宜，却是已生了去意。储少真有意重新安排七峰座次，那在炼鼎峰如此重地的坐镇的人选，定不外乎素来与其交好的凤少衡，与云呈真君门下的许少奇许师兄。只是许少奇替其师打理定岚峰在先，恐怕最终能坐镇这炼鼎峰的，怕还是凤少衡居多。
　　想通此节，谢行澜看往凤少衡的眼中就不由得带了点欣喜之意。
　　依照凤少衡的脾性与待自己的过分宽容，若真能坐镇此处，日后自己要再讨这九五造化鼎一用，怕是会容易得多。
　　凤少衡却是不知谢行澜心中的百转千回，反而难得的正眼瞧了谢行澜，接着便正色答道。“我有意与掌门说及，由你继任此峰峰主一位。“

　　万法殿上，储少真却是自入定中醒来。
　　两道流光坠至门前，化作两人，均是元婴修为，挽着道髻，身着极为朴素的宽袍大袖，其上既无阵道法纹，也无灵气。其中一人身量矮小，却是鹤发童颜，若非那一头银丝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只是此人面上极为木讷。另一来者却生得高大英武，剑眉星目，人还未入得殿内，声音便已经传进来了。
　　“储掌门，有些时日不见了，今日可是要向许某讨回上回那一局败局输的云上露？这可是不妙啊，此物早已入了许某的肚子了，且今日我还携了我白师兄前来，怕是少不得要让掌门你再出些血了。”许少奇爽朗一笑，见了大殿上刚站起身来的储少真也不行虚礼，反而一手提着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师兄白少衍径直就往里走，他与储少真算是同入山门，此后虽各有际遇，却也一直交好未曾生分过，两人之间交情自是深厚。
　　白少衍不置一词，被自己师弟一手提着后领带了进门来，也还是那副木讷的模样，倒是立定后，朝储少真作了揖，便算打过招呼了，接着便眼观鼻鼻观口。
　　“白师兄，许师兄。”储少真倒是从许少奇处听过这位白少衍师兄的些许事，知其是成就元婴时功行有差，险些走火入魔兵解，方才留下如此症兆，自是不会在意，也回了一礼。“今日劳两位至此，却是有一桩门中大事，欲与两位师兄相谈。”
　　许少奇听得他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赶紧朝他挤眉弄眼，“你和我说让我过来时，可没说是宗门之事。我倒以为你是前些日子输棋输得狠了要反悔，讨回输给我的那一壶云上露。储掌门这东西我是没有了，早和师兄泡了火心莲蕊喝了，怕你不信，今日还特意带白师兄来做个证呢。”
　　白少衍见此倒是心中明了，两人必是早已私下通过气，如今让自己来，无非是有些事要翻到明面上了。他面皮僵死，心思却十分活络，想想云渡师伯飞升也有数十年了，储少真怕是打算要把掌门一位坐实在了。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他当初结婴时遭外魔入侵，为剔除魔息干扰，一狠心毁了肉身一部分支末脉络，如今汲取灵气滋养肉身便显得极为不便，得仰赖宗门丹药灵石供给，此时确实有心帮衬储少真一二。
　　“掌门有事，尽可一说。”白少衍从牙缝中挤出了八字。
　　却叫许少奇喜出望外，与储少真对视了一眼，知这是白少衍表态了。门中从他这掌门算到外门长□□有六位真人，如今却是已有三位站在了自己这边，储少真对自己欲为之事，顿时更有底气。
　　一时只觉先前胸中抑郁之气，一扫而空，便向两人说道。
　　“实不相瞒，我欲效仿之前历代掌门所为，重开山门为了万象宗广纳门徒。只此一事，必先安定宗内事宜，首当其冲的，便是重定七峰峰主之位，不知两位师兄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