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穿越》鹤追

7、第7章

　　第7章
　　“谢师弟。”凤少衡早在谢行澜踏剑往法崖来时，便有所感，一出定中，便遁光落到了谢行澜面前。
　　他脚下踏着一片浮在雾中的陨星碎片，眉间锁住浮动气机的悬针印赤红如血，因得这两日方压下了自身欲凝罡云的气息，此刻身周不得伸展的气机，都显露出几分郁郁寡欢之色，倒叫俊美的眉目间有了几分人气，此刻凌空踏石而堵，身上道袍翻飞之际，倒有些像是话本里的谪仙下凡的情形。
　　谢行澜一时走神，等凤少衡皱着眉又唤了他一句，这才回过神，有几分局促又有几分谨慎的问道，“凤师兄可是要破关了？”
　　他心里有犹疑，凤少衡进阶元婴也不过是前二三十年间的事，这么快又晋升新境显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凤少衡现在身周的气息，显然是将入新境时被强压下来的晦涩之感。
　　见得凤少衡颔首，他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怪异，修士总以修为为根本，旁人若是能如此之快的晋升，只怕是除非山门被破，生死攸关，不然自然是以成道机缘为先，便是亲儿子叫人在外打杀了也得等得晋新境后，再出关寻人报仇。而今，他虽是借了为宗门炼丹之故，求得凤少衡答应同往沈少宜那一行，但若是与凤少衡能破关晋境相比，怕是这一行能获之果，在储少真这掌门眼中都显得无足轻重，更别提于凤少衡了。
　　总不能是于凤少衡这师兄而言，陪他还能重过自身晋境了？
　　“谢师弟，可往炼鼎峰一行了。”凤少衡不见谢行澜催动剑诀，一眼斜扫过去，又见他面色古怪的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下只觉这师弟果真行事无方，随意催促了一句，便身化流光先走了。
　　被甩下的谢行澜连忙收回自己神思，不敢再多想，忙不迭的打法诀催动飞剑，跟上凤少衡往炼鼎峰方向去。

　　若论万象宗这一辈弟子里，谁人谢行澜最不想打交道，定非沈少宜莫属。
　　飞剑带他穿过一层烟幕一般的小界屏障，远远便能见着炼鼎峰所在之处，按理说来此方小世界早被祭炼得与万象宗的周天陨星云河阵浑然一体，只要此阵不因地脉灵气枯竭而停转，任是你离得近还是离得远，看想去的那处，都如雾里看花，影影幢幢，摸不清虚实，然而炼鼎峰是个异端。
　　九五造化鼎作为的先天灵器自身强横，素来有定气破法衍生造化的功用，便是云念真君在时，尚且要以手段将其灵气封印起来，才好安置在炼鼎峰内。自打云念真君决意闭死关参悟天心起，这炼鼎峰就交由她唯一的弟子沈少宜起，就反其道而行之，他代师打理炼鼎峰后一气将这宝鼎的九重封印开了六成，导致连鼎峰周围灵气被抽空了一圈，大阵中的云气与灵气游走到这处都有些难以为继，隔得老远便能看到，这恍如云中仙境的万象宗气象，到了炼鼎峰处这云缠雾绕之景就消弭了一块，只剩下漫天漂浮着的黑色星辰沙与陨星碎片，随着那内里的石中灵火将山石都烧成赤色了的炼鼎峰缓缓运转。瞧上去便如这块的天被谁戳破了一个洞一般。储少真为此事少不得要找这位师兄去说道一番，谁知，此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刺头。直说他这是在研究开辟一门阵中阵的新阵法，储少真的苦口婆心全然听不进去，等一回炼鼎峰仍然是自行其是。储少真以掌门传唤了几回后，这人干脆连大殿都不来了，更以造化鼎为阵眼，绕着炼鼎峰筑起层层阵法，替他拦下掌门传召，也挡住宗门中欲往炼鼎峰之取药之人。
　　碰上这种棘手之事，储少真不好离了大殿，只好托凤少衡出手。
　　沈少宜那里三层外三层引造化鼎之能演变虚空混沌的阵法拦得住别人，可拦不住凤少衡的一力灭万法的剑意。元婴真人甫一出手，沈少宜那拦住了众多人而沾沾自喜的小造化天演阵，瞬间被碎得七零八落，他人也被凤少衡揪着领子丢到了山门大殿了。沈少宜灰头土脸不说，暗暗恨得不行，更可气的是凤少衡没给他这也算得上师兄的人留一点脸。
　　“若不是云念师叔只剩得你一个弟子了，今日我便不是提你人来向掌门复命，而是提你头来了。你这三百年的金丹修为也不易得的，沈师兄，今日之后可莫再任意妄为，屡屡无视掌门规劝，践踏宗门律令了。”
　　至今凤少衡在万法殿上，与沈少宜说这话时的冰冷神色，都还历历如新。因取地火被兜回山门，却赶上这一出的谢行澜到如今再想起此事，都忍不住要倒抽一口气，丝毫不觉得这已二十余年之前的事儿了。
　　不过，这事儿差点被摘了脑袋的沈少宜怕是记得更清楚，还因此连带与掌门和凤少衡同出一脉的谢行澜都一块恨上。大抵是明了他那身金丹期的修为放到凤少衡与储少真这种成就元婴法身的真人面前，只得任人搓圆，沈少宜自打被凤少衡收拾过后，倒是十分乖觉，便是心有不忿，再碰上储少真有事传唤或是门中需要取用丹药，但凡是已掌门令谕交代下来的，他嘴上虽少不得唧唧歪歪几句，却也都老老实实的安排妥当，再挑不出岔子来。
　　只是，那是这两位元婴真人他敌不过，打落牙齿也得和血吞。若等碰上谢行澜这修为不济的，需要些寻常灵草或是药鼎等寻上了门去，沈少宜那欺软怕硬的劲儿就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他拿准了凤少衡心无外物沉迷闭关，不会为得些许小事出手，储少真又忙于把持山门大阵，抽不出空来，便是得知了只要不是闹得太过火，也就上大殿议事时，稍稍提上一两句。谢行澜这二三十年间回宗门的日子屈指可数，少不得也有沈少宜的几分功劳。
　　谢行澜这次特意求得了凤少衡同行，暗地里也存了几分借凤少衡之手，再收拾沈少宜一顿的意思，当然，若不他自身还没来得及结丹，他更想亲自和沈少宜算算当初那笔窝囊账。只是凤少衡没修习他心通的神通，完全不知谢行澜暗藏的心思，更甚者，对凤少衡来说，被他收拾了一顿就老实了很多的沈少宜，看在他眼里估摸比谢行澜更顺眼几分，当然这点谢行澜自己是不知的。
　　不说凤少衡与谢行澜各怀心思，炼鼎峰已然退去最后一丝云幕，一圈黑色的星辰砂浮动在当空，看起来不似灵山的一座寸草不生形似丹炉的山峰上，赤浆横流，裸露在焦土之下的岩峰，显露出一道道被狰狞的赤红色缝隙，随着飞峰浮空汲取四周灵气而一时明一时灭，山鼎如炉口出恍如吐息一般，喷吐出带着灼热感的赤金烟云，带得四周飞沙浮石随其一喷一吐，膨胀开来又复被吸入山腹内，成为喷吐的赤云中的点点金光，恍如胎动。
　　两人方一靠近，炼鼎峰上就有一股凌厉的法识扫了过来，稍稍碰到凤少衡身周气机，宛如方才那些星砂碰到峰顶的赤云一般。运用法识探查者，显然对凤少衡也极为忌惮，并不再做试探，须臾就有一道遁光从炼鼎峰上飞至凌空的两人身前一丈之处。
　　身形枯瘦的道人踩着一道展开的玄色流光长卷，朝凤少衡拱手道， “不知凤真人亲至，有失远迎，实乃沈某之过。”
　　沈少宜一对圆眼下带着两圈浓重的青黑，显得一双眼极大，以至于里面那对凤少衡有几分畏惧、几分狐疑、几分妒恨都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凤少衡没掩饰自身气机，身周那股形似破关失败后留下的晦涩感，使得沈少宜圆溜溜的一双眼盯着他打量下来，面上竟有了几分喜色，谢行澜看得明白，却无意提醒这位沈师兄。
　　凤少衡却似对沈少宜这番举动毫无所感，还了一礼，语气平平的客气了一句，“沈师兄，客气了。”
　　“不知，凤师弟来炼鼎峰所谓何事？”方才还有些畏缩的沈少宜，却是直起身来受了凤少衡这一礼，同时又将自身气机放出了一部分，正是已“照见一点真灵性，堪破此间虚妄念”的金丹圆满之相。
　　只差一步元婴，确实是值得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更别提还是在原来打压过自己，如今道途有损的半个仇人面前。只可惜凤少衡完全没领悟其中深意，反而循着对方所问之话答道，“此次前来，是为宗门之事，欲借沈师兄保管的丹炉一用，还请沈师兄腾出造化鼎来，借与谢师弟炼丹。”
　　沈少宜似乎这才看到他身边的谢行澜，脸色变得极为奇怪。“凤少衡，如若我说不肯呢？”
　　“宗门大事，沈师兄何故相阻？”凤少衡先前与其一番对答已经耐着性子了，此时得了个不肯，顿觉得十分不快，身周气势登时一转，先前压抑的澎湃气机汹涌而出，掀得四周星辰砂石倒卷去数丈，势如巨浪。沈少宜首当其冲，叫一股罡气抽在了脸上，方才那一两分趾高气扬，顿作雨后梨花，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复存。
　　一时惊疑不定，忙催动脚下生死两关图卷起一道玄妙之气先护住身周，赶紧凝声喊道。“凤师弟！莫动手，我只是说笑！说笑而已！”
　　谢行澜跟在凤少衡身侧，却是只有一股由他师兄分出的气机罩住他，并不受那忽然起的罡气所影响，此时又听得沈少宜欲哭无泪之声，更觉得忍笑忍得有几分辛苦。
　　凤少衡却是拧着眉，又将那股狂乱的罡气压了下去，“沈师兄，宗门要事，怎可随意说笑，掌门所谋之事临近，且先与我等去开鼎。”
　　经此变故，沈少宜当然知道，凤少衡那身晦涩气机哪是道途有损，分明是又将有进益。连忙应声道好，更是掐指驱动先前护身的玄色流光长卷，化作一道长桥，一头尚在面前，另一头顷刻间便拉得远了去向炼鼎峰山顶处。
　　沈少宜身形又佝偻了起来，苦着脸朝凤少衡与谢行澜一拱手，“凤师弟，沈师弟，请上此桥与我一行。”
　　谢行澜先前没少在沈少宜手下吃苦头，自知道对方不是真老实了，心道他这般唱作俱佳的，怕是犹有后招，便道，“沈师兄这两关图的妙处师弟我修为浅薄，怕是不堪消受，还是踏剑来得安稳。”
　　“谢师弟随意。”沈少宜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反而是凤少衡扬袖变把谢行澜卷了过去，先推上了那道玄色流光桥。“沈师兄让你走，你便走。”
　　随后又皱着眉看着一脸苦相，半死不活的佝偻着的沈少宜道，“沈师兄，时日紧迫，莫再客套了。”
　　沈少宜刚被整治了一顿，此刻自然是服服帖帖的，凤少衡这师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凤少衡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皱着瞧了他一眼。“沈师兄既然无心走丹道，守着炼鼎峰也是消磨岁寿，谢师弟炼丹之事一了，不妨同我回掌门处，替你另寻一处峰头坐镇。”
　　“当真？”沈少宜却是听得一怔，随后喜上眉梢，一时间圆眼中都外露出几分少有的灵光来了，搓着手立马小步跟上了凤少衡，“如此便多谢凤师弟了！”